待他调转马头,整个兀良哈木寨外围已经是一片火海。
“撤!”
不想被吞没的朱高煦带队撤退,身旁的千户官与百户官们纷纷连续吹响木哨。
诸军跟随木哨声撤退,期间见到有先前交战落马的兄弟,便下马将他们搀扶上马,扶着走出。
哪怕是尸体,他们也没有抛下不管不顾。
当两千余马步兵冲出火海之中,营垒外已经躺满了尸体。
数千兀良哈人从中逃出,被林粟与张纯射杀。
再回看这一幕时,朱高煦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优柔寡断,并自己亲自动手,射杀了一个想要逃跑的兀良哈男人。
数千兀良哈人,就这样死在了火海与箭矢下,而渤海军这边,经过张纯的统计,阵没二十七人,负伤八十五人。
朱高煦安排军医照顾他们,并吩咐张纯将他们在天亮后送回船上。
“天亮前用水把火熄灭,别让狼烟在天亮时升起。”
“缴获的牛羊,天明后清点,记得清扫战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
朱高煦策马到了傅让面前,对他交代着一切。
黑夜中,兀良哈山寨的火烟还不算什么,但在白天就很显眼了。
朱高煦还得继续南下,不能提早暴露身影。
“放心,你先去休息吧。”傅让知道朱高煦没睡好,因此交代之后便策马离去。
燃烧的数千顶帐篷照亮了四周,一旦有火势往牛羊的木栏蔓延,傅让便会带人去灭火。
时间一点点过去,朱高煦将赤驩的马鞍解下,就这样躺在地上休息了起来。
待他感觉脸上有些温热,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他皱着眉起身,守在他身边的赵牧见状连忙递上水壶。
朱高煦接过喝了一口,顺带用来洗了一把脸。
等他抬头,那数千顶帐篷已经成为了一片黑色残渣,兀良哈木寨的低矮木墙也被烧的碳化。
“牲畜清点了吗?还有没有其它缴获?”
朱高煦皱着眉询问身边赵牧,赵牧则是如实说道:“还没清点完,现在还是辰时四刻,傅都指挥佥事刚刚带人灭完火,现在正在木寨内搬运缴获。”
见赵牧这么说,朱高煦眯着眼睛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
莫约半个时辰过去,傅让他们才策马而来,笑着与朱高煦说道:
“这木寨里有三万多石粟,木寨里还有几千亩粟田,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收成了。”
“全军收割粟田,先把粟运到东边去。”听到傅让的话,朱高煦眼前一亮。
“放心,我安排好了。”傅让翻身下马,并继续道:“这地方果然富裕,你选的路子没错。”
“我去瞧了瞧,关在山坳里的马匹最少六千匹,而且还有几万只羊和几千头牛。”
“要我说,我们不必继续南下了,光这一笔就能吃个舒坦!”
兀良哈营垒的富裕程度确实超过了渤海军所有人的想象,哪怕是朱高煦也没想到能一战缴获这么多东西,关键这一战并不艰难,赢得十分轻松。
“怎么样?”眼看朱高煦不说话,傅让继续道:“若是要带着他们离开,只需要往东北方向沿着北边的山林绕道就行。”
“顶多两个月,我们就能回到肇州城。”
傅让想着见好就收,朱高煦则是在片刻犹豫后摇头道:“这一战必须把兀良哈打瘸。”
“这样,你选出四千匹挽马,然后留下两千骑兵和两千马步兵,剩下的七百人和伤兵你派人带走,护送这群牛羊往东边去。”
“你要用船运?”傅让皱眉:“这么多东西,那十艘船可运不走。”
“不是……”朱高煦摇头,我带兵从东边一路南下,你们走东边的河滩地也一路南下。
“我带兵走前边,你们跟在后边,等快到兀良哈秃城的时候,我去进攻兀良哈秃城,你们趁机渡江去撒叉河口,从肇州城调马船来运送牛羊去肇州城。”
恼温江东岸很难走,但如果南下去撒叉河口,那就可以调用一千二百料的马船来运送牛羊牲畜。
以肇州城的马船数量,这数万牛羊也就是几天时间就能全部护送到江河对岸。
至于朱高煦为什么不让他们走东北方向,那是因为北边的林中百姓常常劫掠,几百人根本护不住这么多牛羊。
傅让也清楚这些事情,因此他没有犹豫:“好!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朱高煦说罢,转身眺望南方:“在南边,可还有许多牛羊马匹等着我们呢……”
第190章 百步穿杨
“居然还敢跟着,这朱权小儿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九月初一,北迁路上的哈剌兀时不时带兵策马到矮丘眺望后方,每每这个时候,他总能看到那宛若牛皮糖的朱权。
在哈剌兀身旁,阿札施里也是黑着脸开口:“这里已经快到兀良哈秃城了,以往他顶多在彻彻儿山以南寻衅,这次居然敢跟到这里。”
“难不成,朱棣在开平卫的消息是假的,朱权只是先锋?”
“不会!”哈剌兀打断了他:“南兵的情况你们都很清楚,他们光是维持大宁就已经很不容易,每次北上都需要两三年才能从大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寻衅。”
“去年他们刚刚寻衅一次,恐怕大宁的粮仓已经快空了。”
“况且齐王(王保保)旧地那边也有人在南下放牧时见过北巡的南兵,朱棣在开平卫不用质疑。”
“我现在好奇的,是朱权到底有什么后手,敢这样跟着我们。”
哈剌兀微微眯眼,希望自己能看得更远些。
与此同时,被他所眺望的明军阵中,刘真也是一脸凝重的与身旁的朱权道:“殿下,我们的粮草只够吃二十日了。”
“若是渤海王殿下再不现身,我们恐怕只能撤退了。”
“我知道……”朱权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一路北上八百余里,已经到了此次携带粮草的极限了。
如果继续北上,并且寻不到一些小部落来补充粮草,那他们手中的粮草,便只够他们撤回大宁。
“还能走多久?”朱权回头询问刘真,刘真也看向了随军吏目。
“约一百二十里,再远就不行了。”随军吏目如实交代,朱权听后也颔首:
“如此,那就再行一百二十里。”
“若是再得不到高煦的消息,那我也只能撤退了。”
行军在外,主将必须得考虑到一切因素,但有的时候,许多地方会发生如天气、水文等不确定因素。
这次朱高煦选的路本就是一条没有大规模行军的道路,若是他中途耽搁了,亦或者被困住,而自己还在这里死死等待他,那只会把自己困死。
他倒是有恼温江水运来补给,哪怕粮食不够吃,坚持几天也能等到肇州城运粮。
可是自己,一旦粮食吃光,那就得用双腿往回走八百里。
正因如此,即便朱高煦是自家四哥的孩子,自己也不能因为他而置大军于不顾。
朱权紧紧咬着哈剌兀等上万人的尾巴,哈剌兀也在步步为营的撤退。
此刻他们距离兀良哈秃城只有不到一百里,双方都在等待,不同的是,哈剌兀在等朱权撤退,而朱权在等自家那个侄儿南下突袭。
一日、两日……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九月初三成功来到,朱权他们也在一大早的行军中,看到了那座去年他才来过的城池。
“殿下,我们到兀良哈秃城了,您看……”
马背上,刘真开口询问,四周将领也纷纷将目光放到朱权身上。
这一刻,朱权肩头压力沉重,而在他们的注视下,哈剌兀他们成功返回了兀良哈秃城。
时至九月,兀良哈秃城城外的粟田已经在收获的季节了。
去年因为朱棣北巡,哈剌兀没有安排种植粟米,但今年由于料准了朱棣不会北巡,因此他们将城外数千亩耕地都种满了粟米。
为了更好的收获粟米,哈剌兀率大军驻扎在城南十余里外,两万多牧民则是在他的指令下开始收割粟米。
“这朱权是没胆子再上了,等粟米收割好,他们便只能撤退。”
坐在马札上,哈剌兀让人为他搭建了一个可以遮阴的帐篷,自己则是端着一碗马奶酒,面前摆着一盘烤羊腿。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能够到场的贵族都出现在了这里。
一路上不断有一些中小部落加入哈剌兀他们的队伍,眼下他们已经凑齐上万甲兵和两万多穿戴皮甲的轻兵。
如果不是担心朱权有什么阴谋,哈剌兀早就下令驱赶他们了。
这种时候倒没有人说哈剌兀保守,毕竟去年的兀良哈刚刚遭遇一场大败,死伤了数千甲兵和上万男丁。
不管哪个部落,都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没个五六年是恢复不了元气的。
“北边的果木尔有消息没有?”
哈剌兀喝了一口马奶酒,转头询问脱鲁忽察儿,但他却摇头道:“没消息,特木尔和胡亚嘎也没有消息传来,恐怕是跑远了。”
“胆小如鼠……”哈剌兀说了一句汉人的成语,然后就不紧不慢的与朱权对峙。
很快一天就过去,眼看等不到朱高煦,宁王府的许多兵卒都有了怨言。
他们之中,许多人并未与渤海王府有过联系,只有数百人参与到了朱棣奔袭吉林城的作战中,在吉林城吃到了几顿热乎的羊肉。
但说到底毕竟是斗米恩升米仇,帮着渤海军打了这么多天的助攻,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不少怨气。
营垒内,刘真寻到了朱权的大帐,委婉说道:“许多弟兄都想家了,殿下您看……”
“……”听着刘真的话,坐在帐内的朱权也放下了手中的笔,沉吟片刻后才叹气道:“明日正午,班师回军……”
“是!”眼见朱权答应撤军,刘真脸上立马挂上了笑脸。
他走出大帐,将明日正午撤军的消息传达给了诸军。
很快,营垒之中的明军兵卒脸上开始洋溢笑脸,都在为可以回家而高兴。
在那夜幕下,兴许他们都不知道,此时的朱高煦已经摸到了兀良哈秃城。
“娘嘞,怎么这么多连哨骑……”
兀良哈秃城东北十余里外,当举着火把巡哨的数百名兀良哈骑兵暴露在矮丘之后的朱高煦眼前,旁边的傅让也不免爆了句粗口。
相较于他,朱高煦则是对身旁的兀良哈归化的兵卒甘八剌询问道:“你能认出他们手里的旌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