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装奔袭?”刘真与宋瑄对视一眼,纷纷感到诧异。
朱高煦如果真的敢于轻装奔袭,那就说明他又把握南下,不然不可能做到抛弃民夫辎重与火炮。
朱高煦的把握是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那就是船坚炮利的渤海水师。
“自古以来,未有北军南渡长江口而成者,国公……”
刘真看向李景隆,可李景隆眉头却越发紧锁。
他原本觉得朱高煦虽然难对付,但江淮防线铁板一块,加上有济南的李坚,朱高煦不管是南下还是北进,都会撞得头破血流。
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北上驰援白沟河防线,以免摆开架势的朱棣趁机吞没徐凯、吴高、吴杰三部。
只是现在看来,朱棣虽然摆开了架势,却迟迟没有对白沟河防线动手,反倒是朱高煦玩了一手奇袭,抛下辎重、火炮,直奔淮南而去。
“朝廷的旨意应该很快就到,淮南水网发达,渤海叛军虽然人皆乘马,可他们想要南下,就只有拿下扬州,拿下扬州的造船厂才能拥有足够的渡船。”
“盛庸我了解,他眼下应该已经回援扬州,至于我军……”
李景隆现在十分头疼,他就像个救火队员,北边危急,南边也危急,可他分身乏术,只能选择一处去。
“召越巂侯、平都督前来!”
他向宋瑄开口,宋瑄闻言作揖,而后便派人去传俞通渊与平安前来。
不多时,二人出现在了李景隆不远处,脸上透露着凝重,显然已经从传信的将领口中得知了朱高煦突袭云梯关,渡过淮河的事情。
“朝廷的旨意还没来,可我想战事已经等不及。”
李景隆在二人到达后开口,并继续道:“我准备令二位率骑兵南下,从德州至扬州虽有千里,可二位若是轻装南下,大约六日就能抵达扬州。”
“有二者统帅骑兵相助,盛佥事则能更好守护扬州。”
“至于此处大军,则是会等待朝廷旨意决定北上还是南下。”
“此处大军由刘都督、宋佥事统辖,我先一步率亲卫北上保定,维持白沟河二十万大军,以免被燕庶人逐个击破。”
李景隆有条不紊的下令,他这次带来的十万大军,基本都是上直精锐。
如果朝廷要调兵,肯定会调他们与李坚这两支人马。
白沟河等不了,所以只有自己先北上,将白沟河统筹好后再等待旨意降临。
“末将领命!”
李景隆既然开口,俞通渊与平安、宋瑄等人自然应下。
他们也知道白沟河事情急迫,朱棣在击败陈晖、滕聚并听到他们北上的消息后,立马就撤回了北平。
但他不是惧怕,而是在准备一场大战。
从吴高、徐凯送来的消息来看,朱棣已经统帅十余万兵马南下涿州,显然准备在白沟河上游与吴高决战,这也是李景隆着急回去的原因。
朱高煦从登莱步步为营南下,起码还有多重防线可以保护,进度一定不会快,只要击退朱棣,李景隆还有时间南下驰援。
可如果他执意围剿朱高煦,那朱高煦一旦退往登州,依托水师火炮防守,李景隆就得和他在登州耗着。
对于李景隆来说,时间是他最稀缺的东西,一旦他和朱高煦在鲁东三府对峙,北边的朱棣就有机会击破白沟河防线了。
白沟河防线一旦崩塌,朱棣的十六万大军就可以沿运河南下,一举抵达徐州。
这结果,要比朱高煦南下造成的影响更大。
只是李景隆没想到,朱高煦会挥师南下,轻装奔袭,只用五天就从诸城跑到了淮河。
他敢这么做,一定有他的依仗,因此李景隆低下声音。
“渤海庶人敢于轻装南下,必然有其依仗。”
“其没有携带辎重,很有可能将辎重丢给了水师,因此你们南下后需要注意截断叛军与海岸的联系,尽可能将他们拉往内地,截断退路。”
“此外,两江渡口需要严防死守,长江水师也一定要扼守好海口,不得松懈半分。”
“我的话,你们将它带给盛庸,让盛庸上疏陛下,好生提防。”
李景隆交代完一切,诸将也纷纷作揖称“是”
不多时,俞通渊与平安率在京听操铁骑南下,而李景隆也将六万大军委托给了刘真和宋瑄,自己轻骑北上保定。
舍弃大军后,他只需要两天就能抵达保定,届时将朱棣击退,他才有机会重新布置防线,调整兵马围剿江淮的朱高煦。
不过即便到了此刻,他还是想不通朱高煦凭什么敢轻装奔袭。
第264章 长江天险
建文二年三月三十,在春季的最后一天,北平上空忽然开始焦躁起来。俯瞰地表,两支大军于清晨时分列阵相对于白沟河。
白沟河北,战旗猎猎,号角长鸣,乌压压的延绵数里,一眼看不到边,在他们身上那明晃晃的甲胄衬托下,这一队伍仿佛一道矗立在白沟河北的铁壁。
白沟河南,同样的大军出现,他们身披同样的铠甲,手持同样的兵器,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却冷眼看着河北的大军,宛如一道横亘在河南的巍峨长城。
河阳城,这个依托白沟河而修建的城池,在宋辽对峙时曾发挥过巨大作用。
时隔四百多年,它再度发挥作用,成为了南军可以依靠的城池,而北边的燕军则是站在空旷的河北地。
白沟河宽不过一里,但却隔绝了两军,成为了横亘在两军中间的一道‘城墙’。
谁要发动进攻,就先得冲破这道‘城墙’,而连接这道‘城墙’的所有桥梁,都已经被吴高、徐凯下令摧毁。
“这数量,恐怕不下十万,燕逆这是把能带出来的都带出来了。”
河南岸,都指挥使胡观眺望北岸燕军阵仗,表情凝重。
虽然隔着很远,可他依旧能看到不少乌压压的马群。
“听闻鞑靼国公赵脱列干率领数万部众南下归附燕逆,燕逆手中可用骑兵,恐不下二万余,与之交战,必须依托水网,限其四蹄。”
吴高将手握在剑柄上,表情同样凝重。
不过,相较于朱棣,吴高还是觉得朱高煦带给自己的压力比较大。
他与朱棣交手,起码能短兵相交,胜负在五五之数。
可若是与朱高煦打,远了他拿炮打你,近了他又安排辎重车与火铳搭配,一边得和他短兵,一边还得防备他的火器,着实头疼。
“算算时间,曹国公眼下应该到沧州了。”
吴高看向渐渐明亮的天色,推算着李景隆何时能到达前线。
与他一样,河对岸的朱棣也在推算李景隆何时能到前线。
“算算时间,李九江北上的七万大军,应该还需要五天才能抵达此处,俺们得在五天内击垮吴高才行。”
朱棣抓着大胡子,在他身边多了许多生面孔。
自全歼陈晖、滕聚所部后,得知李景隆回防,他立马率领大军撤回北平,同时接受了鞑靼国公赵脱列干的投降,整编出了七千骑兵。
这七千骑兵加上前番的三千小达子营,也有万骑之多了。
加上他原本的骑兵,以及俘虏陈晖、滕聚的骑兵,现在的他光骑兵就有两万六千余人。
在他身后,还有五万马步兵,六万步卒,合计全军十三万六千人。
“殿下,若是我们能在此击败吴高,那南军数量就骤降至二十万,难以与我军争锋了。”
朱能开口的同时,一旁张玉也说道:
“如果真的能击败吴高,届时只要我军渡过白沟河南下,完全可以和青州的二殿下配合,在北平广袤平原上,将李景隆所部二十万大军包围。”
张玉开口同时,丘福也追随道:“听闻李景隆这次未与二殿下交手就北上,只留下李坚和南边的盛庸那十万兵马来防备二殿下,届时我军南下,二殿下恐怕也能拿下不少城池,我军可以以鲁东三府为粮仓,进而拿下徐州、直逼淮安。”
行军打仗不是看谁的大军强大就能征服,而是要看谁的后勤做的更好。
历史上燕军南下多次不成,不敢深入的原因就是没有稳定的粮仓。
可眼下朱高煦拿下鲁东三府大半之地,等到九月就能收获数百万石粮食,完全可以支撑燕军进攻徐州,逼近淮安的计划。
对此,朱棣也十分高兴:“老二速度应该比我们快些,说不定等我们打完这一仗,老二都已经拿下青州府和兖州府了。”
“到时候,俺们再拿下徐州,南边的淮河便不足为虑了。”
他们侃侃而谈,畅想着和朱高煦汇合,一路打下徐州、拿下淮安。
只是在他们的注视下,南军的队伍突然骚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来了援兵?”
朱棣拿着从王义那里“借”来的单筒望远镜打量南岸,虽然看不清楚,但可以看到一支轻骑队伍出现在了南岸。
“李九江到了?”朱棣愕然,因为能率领轻骑抵达河阳的,只有李景隆、俞通渊、平安几人,而几人都跟着李景隆活动。
“这不可能吧?”朱能闻言不敢置信:“从德州到此处足有四百里,哪怕是上直精锐,也得五天才能赶到。”
“俺也不信,可那架势一看就是李九江。”
朱棣拿着单筒望远镜,好似一个偷窥狂,不断窥探南军情况。
一旁的诸将很是着急,朱能更是直接道:“日后见了二殿下,得为弟兄们多讨要几个望远镜才行。”
“这李九江看架势很着急啊……”
朱棣看着那队轻骑抵达就开始视察江防,顿时乐呵了起来。
他还以为李景隆被他的大军给吓到了,想着如何防守自己,却不想此刻的李景隆满脑子只想着进攻。
“国公,您如此着急为何?”
吴高与胡观二人紧跟着李景隆,不解他为什么着急检查江防,着急去看被破坏的桥梁。
面对二人询问,狂奔两日的李景隆顾不得脸上狼狈,扫视四周后才凝重开口:“渤海庶人轻装突袭了淮安,如今已经渡过淮河,按照前几日的速度来看,眼下恐怕已经快要进入扬州府境内了。”
“这……这……”胡观愕然,吴高也是如此。
饶是他曾与朱高煦交过手,却也没见过朱高煦这么疯狂的一面。
轻装突袭淮南,打到淮南又如何?
没有辎重和火炮,他能打下扬州城吗?
扬州城高二丈,宽三丈,即便是用舰炮来炮击,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破城,更别提就算拿下扬州,造船也需要几个月时间。
几个月的时间,都够云南、甘凉的沐春、宋晟勤王了。
“想来他是有所依仗,来此地的路上我接到了沐阳塘骑的加急,其中渤海庶人之所以能快速拿下云梯关,首功便是上百艘战船的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