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抖动马缰,沐春带着何福他们从行军队伍的身旁往前赶去,二十余万人的队伍拉得老长,足有十余里,但他们在沐春的手中被调度有序,根本找不出可以被偷袭设伏的可能。
这就是沐春,历史上本该陨落在洪武朝的西南名将,如今依旧在永乐朝发光发热。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的西路军也在傅让下令中发起对谅山城的总攻。
“额啊!!”
“轰轰轰——”
沉闷的炮声络绎不绝,飞射的石弹砸破了一道道墙垛,飞出去的碎石打在人的脸上,哪怕没能贯穿头颅,那威力却也将人的颈骨折断,死伤无数。
惨叫声、炮弹轰击城墙、墙垛之声络绎不绝。
一些准头稍差的铁炮弹飞入城中,沉重砸在地面,沙土飞溅起数尺高,若是倒霉被砸中,那将当场血肉横飞,碎肉烂了一地。
阮康昨日的豪言壮语在这样的恐怖场景下化作虚影,此刻的他带着城中官职较高的武官躲在了箭楼之中。
饶是如此,他们依旧能感受到铁炮弹打在箭楼外部而传来的震动感。
“明军开始渡河了!”
“我们没有力量出城拦截。”
“投石车和弩炮都被明军的铁炮弹打碎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
“别吵!别吵!”
箭楼之中,谅山城的越军将领争吵一团,他们没有勇气出城,因此面对明军的渡河运动,他们只能发泄式的争吵。
阮康眼神闪烁,他很清楚没有了奇穷河的庇护,他们这五千多人即将面对河北数万明军的围攻。
就明军那跨越三百步还能打碎墙垛的火炮威力来看,谅山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传我军令,胡绍基率领四千人死守谅山城,本将亲自率领一千人突围南下,向京北、太原二镇兵马求援!”
阮康这么下令,看似将最危险的任务留给了自己,因为昨日他们已经看到了明军有骑兵,而从谅山一路南下都是下坡路,因此他要是被骑兵追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阮康很清楚,只要他走出谅山城,那完全可以带人往山林里一钻,随后就能轻而易举的躲过明军骑兵的追杀。
诸将都不是傻子,虽说他们不知道阮康的想法,可他们知道阮康的为人。
阮康表面道貌岸然,实际多次与下面的将领抢功,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之死地,所以跟着他走绝对能活。
“末将愿随前往!”
“末将……”
一时间,大量将领纷纷要求跟随阮康南下。
“直娘贼!”瞧着诸将的举动,阮康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暴露了,不过他没有羞愧,而是答应了诸将。
顶着明军火炮的威胁,他们很快聚集起了数百名兵卒。
只可惜明军的动作比他们要快,不过两刻钟就已经成功渡过奇穷河,并接应队伍开始准备攻城。
得知消息,阮康顾不上兵力多寡,直接选择打开南门,趁明军还没有对谅山城展开合围,带着四五百人就向着南边逃遁。
他们走后,谅山城的越军残部全都龟缩到城墙根苦守,整个谅山城毫无抵抗的被傅让所率明军包围。
不多时,火炮声停止,火炮与炮车被拆分渡河。
花费两个时辰,二百门火炮在距离谅山城不足五十步的距离驻扎阵地,准备炮击。
“这么近的距离,贼军居然还不知反击?”
火炮阵地不远处,看着近在咫尺的城墙,张纯感叹一声,一旁的张辅与孟瑛也点头表示认可。
显然,越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毕竟五十步的距离就是弓箭都能射到火炮阵地,更别提诸如弩炮等其它中远程冷兵器了。
“放!”
“轰轰轰——”
沉闷的炮声如死亡的号角声,这次明军没有发射铁炮弹,而是打出了一轮霰弹。
五十步的距离下,这批装弹一千斤的二百门火炮怒吼着将霰弹打出,如乌云密布般覆压谅山城。
“额啊!!”
惨叫声在几个呼吸后传出,那哀嚎声宛若十八层地狱之中的厉鬼凄厉,听得人毛骨悚然。
如此距离的霰弹炮击,不太可能在落入城后击穿越军的甲胄,但傅让也没想着用霰弹来收割越军,他的目标是居住在谅山城内,负责押运粮食的民夫。
“换装实心弹,准备炮击。”
傅让用望远镜看着城头与箭楼没有越军冒头,便吩咐张辅调整炮击。
张辅作揖听令,随后派遣塘骑传达军令。
一字时后,当铁炮弹被塞入炮膛,炮手开始点燃火线,在那嗤嗤燃烧的声音中,二百门火炮再度发出怒吼。
“轰轰轰——”
二百枚铁炮弹砸在了城墙上,如此近距离的大威力炮击,很快让谅山城墙出现裂缝。
以往足以应付回回炮和碗口铳的城墙在面对加农炮时显得力不从心,不过四轮炮击,就已经开始裸露夯土层。
“继续!”
傅让面不改色,张辅也继续指挥火炮营对谅山城持续炮击。
经过二百门火炮两个时辰毫不停歇的狂轰滥炸,谅山城北面东段城墙开始大面积垮塌,见此情况,傅让只是看了一眼泛黄的天边,毫不留情开口道:“大军攻城,片甲不留!”
“是!!”张辅、孟瑛、张纯三人作揖回礼。
两刻钟后,上万明军涌向了那段宽不过二十步,高不过一丈的城墙豁口。
城内的越军已经如惊弓之鸟,当大量明军攀爬上云车,成群结队的跳入谅山城内时,越军被打的猝不及防,使得明军获得了立足之地。
这块立足之地不断扩大,明军使用刀牌手、长枪兵配合火绳枪的战术在巷战之中取得傲然成绩。
刀牌手半蹲掩护长枪兵下半身,长枪兵列枪阵进攻,步步推进。
伴随着越军结长枪阵冲杀来,长枪兵半蹲,火枪手举枪在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开始排枪射击。待三轮排枪结束,长枪兵与刀牌手发起冲锋,将阵型被打乱的越军一阵屠戮。
自明军在酉时六刻(18:30)发起攻城,谅山城内喊杀声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后,伴随着城门打开,整个谅山城的“敌军”已经清理一空。
与此同时,南方也传来了塘骑的马蹄声。
一队塘骑勒马翻身,半跪在地上递出林粟的腰牌:“南逃数百敌军已被林同知全歼,守将阮康已被林同知阵斩!”
“好!”傅让语气平淡,却又透露着坚定。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座在黑夜里燃烧的谅山城:“所有缴获上交,清点过后明日一早四成发给兵卒,一成发给百户官以上将领,剩余五成封存,待战事平息后上交朝廷。”
“胆敢有人私藏者,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四周将领纷纷作揖,傅让也踏着步子向谅山城内走去。
永乐二年冬月十六日子时六刻,东路军攻陷谅山城,谅山城内守军尽没……
翌日清晨,谅山城的狼烟和预警堪堪传到了京北、太原二镇,二镇将消息发往升龙城。
与他们一样的,还有退到宣光镇的胡元澄,因此当胡季犛看到那三份军情时,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
“明军连下城池,眼下已经进入越北平原……”
胡季犛精神萎靡,完全没有了开战前的意气风发。
“陛下,我军还有八万多人,完全可以撤往西都清化。”
勤政殿里,左右两班五十余名胡氏官员纷纷表态,显然都被明军三日挺进百余里,上万兵马灰飞烟灭的消息给震住了。
“对,还有八万大军……”
胡季犛想起了自己在升龙、宣光、太原、京北、海阳等各镇的兵马,心里活络之后,立马开口下令道:
“传旨给各镇兵马,倘若守城不利,可退往多邦城,依托宣、洮、沲、富良四江为屏障!”
“臣等领旨……”胡氏群臣纷纷回礼,胡季犛心里的不安也稍微退去了一些。
然而身为安南国主,此刻的他却似乎忘记了北边那位皇帝到底是如何取得的皇位。
“哗啦啦——”
几乎在胡季犛下令的同时,一支庞大的舰队自北方而来,绕着一个三面峭壁的岛屿来到了它的西南方向。
在这里,一个天然的港湾出现,而海岛上已经修建了较为基础的码头。
“呜呜呜——”
伴随着某艘战船上的号角声开始作响,数百艘长十余丈乃至二十丈的船只纷纷以号角回应。
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宣示着大明对此地的主权。
在舰队之中,一艘五千料的宝船在阳光的照耀下向那简陋码头驶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宝船乘风破浪,掀起的浪花像一条无形的巨蟒在海面上滑动。
作为海军都督与下西洋正使,杨展与郑和神情庄重地站在船首,目不转睛地俯视着那越来越近的码头。
当宝船在几艘沙船的指引下进入码头停稳,船梯很快被放下,郑和与杨展二人先后走下宝船,并见到了提早抵达此地的崔均。
眼下郑峻留守隐歧诸岛,并负责修建鲸海卫,因此下西洋舰队的许多重要事情都被他交给了陈瑄和崔均来做,至于他的父亲杨俅则是被他留在了南京,以便随时向皇帝与东宫汇报。
“这个岛如何?”
杨展与郑和见到崔均后,便看了一眼植被丰富的这个无名岛屿。
“不错,有淡水也有可以停泊的港湾,而且还有可以开发的耕地,是北部湾前往XSQD中条件最好的海港岛屿。”
崔均说着,同时还带着杨展他们登上了岛上的沙滩。
在肉眼可见的地方,先抵达此地的崔均等上千人已经修建了一排排混凝土的平房,整整两排一百多间。
“船上的水泥,恐怕都被你用到这里了吧?”
郑和笑着看向崔均,同时也走向那排平房。
崔均闻言也带路并笑着解释道:“船只带着粮食在海上停泊总归有些担心,因此这些平房可以用来居住,也可以在关键时刻用来充当仓库。”
崔均打开了其中一间平房,内里面积约一分地(61㎡),地面也铺设了混凝土,并且没有任何返潮的迹象,看得出崔均很用心的经营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