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督战队杀了数百人,却也根本无法让这群昆仑奴上前。
他们的胆气,早就在常年的淘金生活中被消磨殆尽了。
从午后到黄昏,一场厮杀下来,日朝双方各自死伤数百兵卒,昆仑奴却死伤上千。
眼看无法决出胜负,双方各自鸣金收兵,各自退兵五里扎营。
夜间,双方军营充斥着哀嚎声。
也在这种时刻,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乘骑高大战马从东方疾驰而来。
双方的塘骑都探查到了他们,原本有意呵斥的他们,眼见火光中走出“朙”字旌旗,纷纷下马跪倒在地。
明军就地扎营,并让两军塘骑各自前去召自家主帅前来。
半個时辰后,明军的营盘已经扎好,尽管只有百余人,但面对这数万军队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也在营盘扎好的同时,日本的梶井义承与朝鲜的权向善共同身穿甲胄,带着百余名护卫出现在了明军营盘前。
“收缴兵器,只有你们二位能入帐!”
站在营门前的总旗官对梶井义承与权向善吩咐着,而他们也心甘情愿的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上交,仅穿甲胄走入营盘内。
他们来到一顶大帐前作揖行礼:“下国臣子梶井义承(权向善),参见天使!”
“我乃昆仑宣慰司主事孟冉,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此地兵戎相见?!”
一道青年身影走出,他年纪莫约二十上下,担任的官职为昆仑宣慰司正六品主事。
尽管只是天朝正六品官员,但对于二人来说,却权比自家国主。
“回天使……”
梶井义承连忙解释他们交战的原因,而权向善闻言也连忙为自己开脱:“天使,这都是他的污蔑之词!”
“我准许你说话了吗?”
孟冉皱眉瞪了一眼权向善,权向善连忙低下头,而梶井义承则是脸上露出轻笑,随后与孟冉解释起来。
当他说完一切,孟冉这才询问他:“现场可有找到朝鲜遗留的证据?”
“自然有,下臣已经带来了,就在营盘外!”梶井义承连忙回应。
“带上来。”孟冉颔首示意他把东西带上来,梶井义承见状连忙转身去取证据。
在他走后,孟冉这才皱眉看向权向善:“你老实交代,到底有没有袭击?”
“下臣……”权向善松了一口气,眼见天使站在自己这边,他连忙道:“确实袭击了,但我们并没有抢到他口中所说的六千两黄金,仅拿到了三千两,其中有一千两是准备贡献天朝。”
权向善将真实数目的六千两说成了三千两,并承诺贡献一千两给天朝,意思实际上就是孝敬孟冉。
孟冉闻言颔首:“如果证据充分,那我也帮不了你,你自己小心些。”
“臣领命……”权向善脸上露出笑脸,而后在听到身后脚步声时连忙恢复刚才忐忑的表情。
这时,梶井义承带着两名由明军押解而来的赤膊男人走到帐前作揖:“天使大人,这就是我的证据,这是他们的军籍牌!”
梶井义承将两块朝鲜的军籍牌双手呈上,这一幕让权向善脸色难看,孟冉则是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假装威严的接过。
“嗯,确实是朝鲜的军籍牌。”
他将目光投向了权向善,显然要是权向善说不出什么话来,那他也没办法了。
“天使,这次的袭击是他们两人私自下令,我并不知情,况且我们也并没有抢夺什么黄金!”
权向善就是咬死了没抢到黄金,这把梶井义承气得够呛。
孟冉见状瞬间把军籍牌摔在地面,佯装暴怒:“人证物证确凿,你还不认罪?”
“天使,臣冤枉啊!”权向善跪在地上哭诉道:“日本有兵一万二,而我朝鲜不过九千,如何能抢掠实力比我们强大的他们。”
“胡说八道!”梶井义承的汉话说的很好,他对孟冉作揖道:“大人,他分明就是要贪墨黄金。”
“这笔黄金,是国主特意交代让我运往天朝朝贡和贸易的黄金,他抢的不是黄金,是日本对天朝的贡物!”
“荒谬!”权向善一听梶井义承把帽子扣的那么大,顿时就停止哭泣反驳起来。
强抢贡物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洪熙皇帝生气,那朝鲜可是有灭国之危的,他自然不敢认下。
“天使如果不信,可以彻查朝鲜的账目,他们绝对不可能多出六千两黄金!”
梶井义承倒是聪明,知道让孟冉查账。
见状,权向善也只能无奈低头:“天使,下面人确实送来过一笔黄金,但只有三千两,没有六千两。”
“天使,我这里有账本为证!”梶井义承连忙打断,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本。
孟冉脸色不太好看,眼看一千两黄金打了水漂,他心底也难受。
在他接过账本后简单翻阅,他这才皱眉道:“这账本上怎么只有五千六百七十二两黄金?”
“回天使,这是因为我们有一笔还没有记录在册!”梶井义承感到了头疼,孟冉闻言也皱眉道:
“你的账本也只能证明有这笔黄金,至于剩下的三百多两……”
“天使,我们愿意交出这五千六百七十二两黄金。”权向善一听还可以保留些,顿时承认了这笔账。
他的话,让孟冉知道刚才自己也被权向善骗了,瞬间他就冷着脸道:“你答应那么果决,看样子是真的有六千两了。”
“并未,臣只拿到了五千多两,中途还掉了一些,被他们捡了回去。”
权向善知道孟冉不太高兴,故此暗地里使了眼色。
见状,孟冉只能压下脾气,转头对梶井义承说道:
“我让他们归还他们抢走的,至于账目上没有的,我便没办法了。”“这……”梶井义承脸色不好看,三百多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都能养几百个足轻了,更何况他们今日打仗死伤不少。
“就这样定了。”
孟冉合上文册,将文册递给了梶井义承。
梶井义承见状,只能无奈吃下这口哑巴亏,用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权向善。
权向善无视了他的目光,对孟冉作揖道:“天使,我们清晨将黄金送来。”
“速去速回!”
孟冉交代一声便拂袖入帐,权向善见他走入帐内,当即挑衅的看了一眼梶井义承。
“狗仗人势!”梶井义承朝着他低声暗骂,权向善脸色一黑,转身快速走出了营盘。
梶井义承见状也对帐篷内的孟冉作揖,随后转身走出了营盘。
几个时辰后,权向善带着十余名护卫将十一个小箱子扛到了营盘之中,并将其中一个放到了孟冉的面前。
“大人,这是送给天朝的礼物,请您收下。”
“好,你可以退下了。”孟冉还是不满意权向善盘算自己的事情,权向善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毕恭毕敬的作揖回礼后,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命人将箱子收下后,孟冉才通知梶井义承来领走其余十箱黄金。
原本的六千两,他只带回了五千两,而孟冉的箱子里却装着五百两的碎金。
梶井义承在得到黄金后便带着军队趁清晨撤军了,权向善见状也拔营撤军。
在他们走后,孟冉看着自己装着黄金的箱子轻笑,旁边的一名吏员也跟着笑道:“主事,这起码得有五百两吧?”
“差不多。”孟冉轻轻颔首,笑道:“取出二百两上交朝廷,留下三百两等我三年任期到了回北京给我爹置办寿礼。”
孟冉的父亲,便是时任大宁都指挥使,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辽国公孟章。
作为孟章的次子,孟冉出生在洪武三十三年,正值渤海军挺进江淮的时候。
故此,在孟章帮助朱高煦安定天下再返回渤海的时候,孟冉已经四岁了。
即便如此,繁忙的政务和招抚工作也疏于对孟冉的管教,反倒是比他年长五岁的大哥孟懋时常被自家父亲带在身边。
再过两年就是自家父亲五十岁大寿,自己在昆仑洲积攒的金银,足够置办一件好的礼物了。
想到这里,孟冉不免露出笑意,希望自家父亲这件事后能高看自己一眼。
故此他不免对吏员补充道:“对了,交给朝廷的二百两黄金里,记得附上这件事的奏疏,知道了吗?”
“下官明白,下官返回麻林地后便操办。”吏员应了一声,随后孟冉也开始吩咐拔营回麻林地。
几日后,二百两黄金与奏疏被送往了北京,而与此同时的北京城却显得格外忙碌。
朱高煦不想提前对老挝改土归流,但架不住老挝的土司自寻死路。
六月初四,老挝宣慰使刀线歹率领土兵二万袭击车里府,与驻扎车里府的沐晟交战。
刀线歹依仗车里府地形复杂,趁着雨季驱使象兵与明军交战,明军火器在雨季难以使用,故此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死伤。
沐春得知前线情况,率五百轻骑南下,并传令驻扎在镇康的王兆驰援。
王兆率本部三卫兵马南下,与沐春在普洱府汇合后南下车里。
赶赴前线后,沐春接过沐晟手中兵权,节制王兆并开始反击。
虽然雨季无法使用火器,但沐春拿手的也不仅是火器。
六月十七日,沐春趁大雨骤停发起奇袭,直捣老挝土司军营,策马突入军营之中,瞿郁瞿陶两兄弟在乱军之中搏杀,突斩刀线歹之子刀歹干。
刀线歹惊惧后撤,沐春亲率五百骑兵追击,逐刀线歹至澜沧江。
刀线歹见状组织近万溃兵反击,沐春见状丝毫不惧,率五百骑兵策马突入阵中,仗四蹄践踏其阵。
瞿郁、瞿陶与王兆左右奋击,何福之子,宁远侯何絾斩刀线歹大纛,土兵见大纛倒下,纷纷跳入澜沧江逃命,溺死甚多。
刀线歹命人劈砍树木,抱浮木逃遁澜沧江河南,往卯新逃窜而去。
此役沐春大破杀土兵二万,斩首六千余级,俘八千余人,溺死三千余人,仅有不到两千人跟随刀线歹侥幸逃回琅南塔城。
七日后,刀线歹遣使请降,献上驯象十头、象牙二十对、犀牛六头、香料十箱、金银器两箱。
消息传到北京,朱高煦赏赐沐春铜矿一座,赐沐晟车里侯,王兆镇康伯,瞿郁、瞿陶、何絾彩币三百枚,正三品,初授昭勇将军。
兴许是年纪太大,王兆病逝在返回镇康途中,享年六十四岁。
朱高煦得知消息后,追赠王兆为镇康侯,谥忠毅,赐祠于镇康,其爵位由其长子王魁袭爵。
王兆病卒归途的消息传到陇川的时候,王瑄正在围剿孟养叛乱的土司,得知朝廷的恩赏,当即上疏朱高煦感激恩情,在勐定的王魁也同样上疏替父谢恩。
似乎是老将逐渐退场,坐镇西川,专门负责经略大雪山的瞿能也上疏致仕,朱高煦几番挽留不得后,最终同意了他的致仕,并调瞿郁节制四川行都司。
八月中旬,镇守哈密的平安病卒,朱高煦闻言追赠他为海西侯,仅授了他儿子平毅正二品的散阶。
兴许是考虑到燕府诸将的情绪,朱高煦没有给平安谥号,但即便如此,燕府诸将还是略有不满,毕竟靖难之役中,平安没少杀燕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