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听到这些话,朱瞻壑对东洲和北洲那边也渐渐放下了心。
他将目光转向了印度厮当,故此继续道:“印度厮当十六国的情况如何,西厂与锦衣卫在当地的情报刺探又如何?”
“朝廷在这些地方布置很深,这点殿下可以放心。”王涣回应道:
“当下印度厮当十六国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小摩擦却持续不断,除了榜噶喇国接受朝廷儒学与佛道教,并改变了国家教义外,其余各国并无变化。”
“锡兰宣慰使刘永诚能力不错,与波斯卫的陈友都有投向我们的意思,人品也不错。”
“那就接纳。”朱瞻壑不假思索的回答,同时对印度厮当的情况做出点评。
“这地方日后必然是朝廷最大的市场,查查当地适合种植什么东西,有没有经济效益,一味的贸易掠夺只会让当地越来越贫困,朝廷要的是让他们仰慕,所以必须拉拢他们的上层贵族才行。”
“另外看看他们有哪一国对朝廷不恭顺,便扶持另一国打压它们,杀鸡儆猴。”
朱瞻壑将印度厮当的事情给吩咐好后,他这才揉了揉眉,同时抿了一口酒。
“事情大致如此,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便一并交代了吧。”
“王回这边,需要拉拢吗?”王涣压低声音询问,朱瞻壑闻言却心里一紧。
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对于王回这样的人,他无疑是既想要又担心。
王回的能力和手段、心性不用多说,但王回过于的清廉,这不得不让朱瞻壑怀疑他图谋更大。
思前想后,他还是摇头道:“既然大案不会兴办,那就暂时搁置这件事,等江淮他们来了京城再商讨。”
“另外让江淮他们加快速度,提早来北京与我见面,我这手头事情堆积不少,他们若是来了,那我便轻松许多。”
话音落下,他也不免感叹道:“父亲能处理如此庞大的国家,这点是我最为佩服的。”
王涣不敢答话,朱瞻壑见状也摆手道:“行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再陪陪爷爷就回宫里。”
“是”王涣作揖退下,朱瞻壑也转身回到了长春宫中。
长春宫中,朱棣看着眼前的舞乐并不在意,而是沉浸在和朱祁钺的交谈中。
大半年的时间,朱祁钺长高了几寸,同时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与朱棣,似乎无时无刻都有新的话题,朱瞻壑根本掺和不进去。
坐在左首位,瞧着那对祖孙的其乐融融,朱瞻壑心里不免对身旁沐氏道:
“你我反倒是成了陪衬了,看来还是多生几个太孙给爷爷带反倒让他能多开心些。”
“话虽如此,但殿下也不纳奉仪,仅臣妾一人,怕是有些吃不消……”
沐氏倒是毫不避讳,朱瞻壑也习惯了她的外向,故此举杯与她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夫妻间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只可惜在他们相视一笑的时候,坐在上首位的朱棣却突然眼皮跳个不停,让他忍不住揉了揉。
“这眼皮突然跳的厉害。”
“是左眼皮,应该是好事来了吧?”
朱祁钺用自家爷爷的话来搪塞太爷爷,朱棣则是笑着点点头:“应该是。”
话虽如此,可朱棣却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然心慌了起来……
第532章 诸君慢行
“我怕是要不行了……”病榻之上,一道略微消瘦的身影发出了如此声音。
只是一番话,便让围在病榻四周的二十余个子女泣不成声。
“别说傻话,能撑过去的。”
紧握他的手,张氏看着眼前因为病痛而消瘦许多的朱高炽,欲语泪先流。
“爹,没事的。”
“爹您一定能挺过去的。”
“爹,您不能有事啊。”
“王御医,您说是吧!”
子女们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杂七杂八的对站在角落的王完者等御医团队质问,可得到的却是沉默。
此时此刻,他们或许都知道,朱高炽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唉……”
朱高炽深深吸了一口气并呼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交代什么,只是目光看着朱瞻基与张氏,眼泪不断从眼眶之中流出。
咽喉耸动,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哪怕身旁的医生不断为他更换氧气,可也只能勉强维持住他的生机,连让他说话的力气都恢复不了。
“我想爹和老二、老三他们了……”
朱高炽很想说出这句话,可是他咽部耸动,一直吐不出来。
强忍难受许久,他眼神也逐渐暗淡起来,直至胸口停止了起伏……
“爹!!”
洪熙十二年正月初四,朱高炽于昆明府昆明医院病逝,享年五十二岁。
消息传到北京时,正是清晨时分,朱高煦才走入武英殿,尚未坐下便得知了这一噩耗。
“陛下(父亲)!”
他身子摇晃,好在亦失哈和朱瞻壑联手将他扶住。
二人虽然也震惊,但他们更担心朱高煦的身体。
扶着他坐下后,亦失哈连忙为其倒了一杯热茶,朱瞻壑也紧张道:“儿臣上次去昆明时,心里便已经有了预感,大伯也说生死有命,请您与爷爷不要太难过。”
“父亲,您得振作起来,大伯定然不希望您如此。”
朱瞻壑劝导着,朱高煦脑中却不断浮现自己加入大教场后,朱高炽对自己的那些关心。
朱高炽从未停止过对自己的关心,只是自己总是推三阻四。
两兄弟的关系,直到他成功当上太子才稳固下来。
三十余年的兄弟情,最终还是以另一方的生命结束而画上了句号。
朱高煦心中难过,眼眶不免发红:“此消息我还能承受,可你爷爷呢?”
他一开口,亦失哈和朱瞻壑便下意识对视,都面露不忍。
青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以朱棣当下的情况,在得知这件事情后,能否安然无恙呢?
“我亲自去与他说,这里的政务你二人来处置。”
朱高煦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红着眼眶走出偏殿。
“陛下……”
此刻,偏殿门口聚集着六部、都察院、六军都督府等官员们,他们都担心皇帝接受不了汉王去世的消息而赶来。
见到朱高煦走出来,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唱声,可朱高煦忽视了他们,走出武英殿乘坐步舆往宫外走去。
群臣见状纷纷起身,紧紧跟随朱高煦向西华门走去。
“都停下吧,此乃家事,何须忧扰国事?”
朱高煦抬手让步舆停下,回头对群臣吩咐后,便继续让步舆向西华门走去。
王骥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叹息一声,各自返回了武英殿、文华殿及六部六府理政去了。
从西华门出发到西直门走出京城,朱高煦独自一人坐在马车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其驾车的胡季十分担心,时不时就回头想要看看皇帝的情况,但却被玻璃窗内的帘子遮挡了视线。
他心里十分担心,只能加快抖动马缰的速度。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大明宫从地平线上慢慢浮现,在视线里渐渐变得清晰,胡季心底的石头才最终落地。
马车在大明门停下,胡季还没来得及下车为朱高煦开门,车门便主动打开,朱高煦从马车上走下来,眼眶发红,显然是在车厢内已经哭过了。
“陛下千秋万岁!”
宫城门口的上百燕山卫兵卒跪下作揖,朱高煦忽视了他们走入大明宫中。
这一举动,让兵卒们面面相觑。
过往皇帝经过此地,都会和声悦色的与他们寒暄几句,而这次似乎情况有变。
此刻,即便是看守宫门的兵卒也察觉到了有大事发生,而朱高煦却沉默着往长春宫走去。
长春宫距离他越来越近,胡季加快脚步跟了上来:“陛下,臣已经安排好了大明宫的御医随时准备入殿。”
“嗯……”朱高煦应了一声,随后便胯步走入了长春宫内。
走入其中,他便看到了戴着老花镜的朱棣,以及坐在他怀里看书的朱祁钺。
“你怎么突然来了?”
见朱高煦来了,朱棣将手里的书放下,随后才看到了朱高煦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紧张的将老花镜脱了下来,把朱祁钺也抱回到了一旁。
朱高煦此刻也走了上前,忽的跪下叩首道:“爹,大哥他……”
他沉吟了片刻,给足了朱棣准备的时间,直到两个呼吸后才开口道:“大哥薨逝了!”
此话一出,朱棣忍不住嘴唇发颤,但还是在片刻后反应了过来,紧咬牙关,强装镇定。
“我预料到了,自从开年以来,我就一直心慌,当时我就担心是老大出了问题。”
“半个月过去了,我心里一直不好受,现在你给了答案,我反倒舒服了许多。”
话虽如此,朱棣眼眶还是忍不住的泛起了一圈红色。
“太爷爷,您哭了。”
朱祁钺忽的开口,伸出手用袖子帮朱棣擦了擦眼泪,朱棣也为自己找补道:“人老了,些许风便被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