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来时,特意携带着赵鲤子所率领二百壮士的铠甲武器。刚入旺喜门以后,张顺便一边喊来赵鲤子等人,让他们赶快穿戴铠甲武器,一边命令刘成、贺锦和贺一龙三人,分别夺取洛阳东建春门,西丽景门和南长夏门。
赵鲤子见张顺身边士卒尽去,不由担心道:“主公,还请留下一二百士卒,以防万一。”
张顺闻言不由笑道:“有你这个‘常山赵子龙’和二百壮士在此,即使身处龙潭虎穴,我又何惧焉!”
赵鲤子闻言不由大为感动,连忙拜道:“得主公信任如此,我赵鲤子哪怕只有一口气,必不使宵小之辈伤及主公一根汗毛。”
张顺闻言哈哈一笑,赞许道:“难得你有如此赤胆忠心,我听赵老爷子说你不曾入学取字。古语有云:鲤鱼跃龙门,你既然能够冬夜渡过黄河寻那黄守才,也算是奋力一跃,脱胎换骨了,不如就唤作‘子龙’吧!”
明末市井之中《三国志演义》话本最为流行,“一身是胆”的赵子龙素来是少年们崇拜的对象,那赵鲤子亦不能免俗。
他闻言不由大喜,连忙跪拜道:“谢主公赐字,我必不使此字受辱也!”
张顺连忙把那赵鲤子扶了起来,拍了拍他坚实有力的肩膀,笑道:“既然如此,且让我为赵将军穿上铠甲,等待你为我杀个七进七出!”
赵鲤子连道不敢,正要拒绝,张顺哪里肯依?他发觉赵鲤子虽然年轻,经过多番培养和这次历练,本事增长了许多。
张顺有心抬举他,一来可以提升老陈赵鱼头的地位,二来也可以分一分义兄陈长梃的兵权。
他本来就有借机笼络人心,只是笑道:“刚刚说完要效法赵子龙,赤胆忠心,怎么连主公这点命令都不依了?”
言毕,张顺便亲手挑选了一件质量优良的铠甲,为赵鲤子披挂身上。
张顺为赵鲤子所挑选的是一身后世最为被人熟悉的经典明光甲样式:头戴凤翅盔,身着前胸后背带着明光护心镜的身甲,两肩披上披膊,腹部先束缚上类似枕头似的“抱肚”,再挂上兽吞腹甲和腿裙,才基本算穿戴完毕。
等到赵鲤子穿戴完毕,果然看起来威风凛凛,有几分常山赵子龙的风范。
赵子龙把手中的解腕尖刀往腰间一别,便持了长枪护卫在张顺左右。
张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笑道:“守卫之事,有悟空和姬程、姬蛋也就够了,你既然穿戴完毕,速与我整顿人马,随我取了那城中的王府。”
原来这洛阳城虽大,却并非仅仅是百姓的居所。大明万历皇帝最喜爱的儿子朱常洵经历了十五年的“国本之争”,终究没有能够立为太子,继承了家里的皇位。
心怀愧疚之下,万历皇帝便把他分封在洛阳为福王,希望他能够享尽天下之福,也不枉来世间走这么一遭。
为此,万历皇帝不但赏赐了朱常洵许多财物,还特意御批白银三十八万两,于洛阳城中营建福王府。
福王府规模宏大,占据洛阳城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面积。它东至县前街,西至十字街北,南至察院街,北至莲花寺。
四周修筑丈余高围墙,分仿造京师紫禁城,分内宫、外宫两部分。王府共开四门,皆建造府门楼,分别是南面正华门,西面西华门,东门东华门和北面望京门。
张顺携赵子龙诸人从北面而来,正赶到北面望京门。北门为福王府后门,门前建有一丈余高,三丈余宽的照壁。朝南雕刻有二龙戏珠浮雕,朝北书写“皇恩浩荡”四个大字。
张顺虽然是后世之人,来到这时代已久,也一定程度上了解这个时代礼制森严。
只看这气势恢宏的福王府和照壁,也不由赞叹道:“好一个‘皇恩浩荡’,北面望京。一个藩王如此猖狂,朝廷竟然也不敢制,足见其地位超然。”
那福王府听闻义军入城,早已紧闭四门。张顺也不以为意,只是命悟空上前喊道:“舜王起兵,本为百姓。如今入得洛阳城,不曾拜见福王,甚为遗憾。如今你家福王是个王,我家舜王也是个王,闭门不纳,此何故也?”
府内人听了,不由哈哈大笑道:“这天下皇位本当归我家福王所有,奈何被宵小阻挠,方才屈尊为王。莫说这天下之地,周王、赵王、沈王、宁王皆亚于我家福王,你一个流寇土匪,也敢称王乎?”
张顺闻言怒极而笑,亲自接口道:“死到临头,也敢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这福王到底为洛阳百姓带来何福,待我攻下此府,是非功过让天下百姓评说!”
第90章 攻防
也须怪不得张顺发怒,只因今年天旱,粮食产量大减。他从登封至洛阳一路行来,道路两旁多有饿死之辈。
入了洛阳城,又多见百姓面有菜色,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此事多少与福王有所牵扯。
张顺本来出生豫西陈州,距离洛阳怕不是有六七百里,依旧有福王的耕地。这洛阳之地本来就是福王就藩之地,附近的耕地怕不是十层有七八成皆归福王府所有。
见此贼子竟然如此嚣张,张顺也没了劝降的心思,便命令赵鲤子带人攻破府门,准备杀将进去。
等到赵鲤子寻来圆木,准备让士卒抱起来撞击城门。只是没想到那照壁碍事,士卒施展不得。
赵鲤子嫌弃这照壁阻拦,便欲使人推到了。结果三五十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得。
张顺见此说道:“何须如此费劲,谁说要进王府偏生要走府门?义军火炮尚未来得及运来,这城中定然也有火炮火药等物,只需炸塌一处院子,不久可以攻进去了吗?”
赵鲤子闻言也反应过来,连忙命令三十个士卒,分为三波去寻那城中军械库所在。
过了半晌,那三十个士卒便扛着一副棺材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他们告诉赵鲤子,此地军械库里虽然没有火炮,但是好歹屯了不少火药,更兼有武器铠甲数千套。
他们找到了火药,却没有器具可以盛放,便在附近棺材铺子抬了一口棺材,装满了火药抬了过来。
赵鲤子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呵斥道:“没有器具寻几个衣箱、衣柜便是,怎么生抬了口棺材过来?听起来却不吉利。”
张顺前世深受唯物主义教育,倒不忌讳这些,便笑道:“好使便是,穷讲究什么?”
赵鲤子见张顺并不恼怒,也便作罢,连忙命令士卒寻了铁锹,在附近墙角挖了一会儿,挖出来一条方形坑穴来。然后,才命令士卒将棺材放了进去,去炸那城墙。
本来这些使用火药的手段,义军并不是特别擅长,好在张顺在卢氏、嵩县附近招募了数千矿工出身“毛葫芦”。
他们往日为了开矿,多采用火药进行爆破,倒是深通这般技巧。
赵鲤子依照一位老矿工的办法,将那一棺材半掩埋在墙角,然后远远的点燃了火线。
不多时,只听见一声巨响,高大坚固的福王府围墙应声而破,被火药剧烈的爆炸炸出来一个一丈多宽的缺口。
不待硝烟散去,赵鲤子大喝一声,便率领麾下的精锐冲了进去。
赵鲤子刚冲进王府,挥散了眼前的部分硝烟,正好看到一队人马在面前乱作一团。
他上前一枪搦死一人,高声喝道:“舜王起兵,本为百姓,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结果这群人马哪里听得进去?见赵鲤子突入进来,顿时一哄而散。
赵鲤子正要追上前去,却又有一对人马赶到,拼死抵住赵鲤子等人。
这些人只有前排穿有铠甲,后排多是身着破破烂烂布衣。弓箭长矛似的也不怎么样,赵鲤子有信心能够片刻便杀散此辈。
只是没想到,刚厮杀片刻。这帮人突然向左右散去,赵鲤子正待领兵追求,却见眼前摆了几门的虎蹲炮和大将军炮。
你倒怎滴?原来张顺袭击这洛阳城,事发突然,官兵猝不及防,不得借助城墙防备。
这城中的河南总兵王绍禹、兵备副使王胤昌两人当机立断,带领部分卫所兵取了武器火炮,便躲入到这福王府,以免福王为贼所辱。
当他们听到义军在福王府北门望京门准备进攻的时候,早布下士卒火炮,准备一举击溃杀伤当前之敌。
只是他们和赵鲤子一样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只道义军要从府门而来,只把兵马埋伏在府门左右,火炮摆放在府门之后。
他们只待义军攻入门来,火炮俱发,杀伤义军,然后再发动伏兵,左右夹击,一举击溃当面之敌。
只是那总兵王绍禹、兵备副使王胤昌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能够算到有人会有门不走,反倒炸开城墙。
赵鲤子用火药炸开之处,正是那兵备副使王胤昌伏兵所在。王胤昌等人猝不及防,当场被炸死砸伤了不少士卒,更是直接被炸懵了。
所以赵鲤子趁机冲杀上去,轻轻松松便杀退了这股官兵。只是那王绍禹也趁机反应了过来,他见义军铠甲武器精良,武艺精湛,士气高昂,自度不能抵御。
他一边命令士卒死命抵挡了上去,一边连忙命令士卒把火炮抬了过来,准备射击。
幸好因为总兵王胤昌麾下都是没有经过太多训练的卫所兵,配合不甚严谨。
等到赵鲤子等人看到面前的火炮之后,急忙向府外退却。而王绍禹见状连忙催促士卒点燃引线。
只是这些士卒未曾释放过火炮,只是犹豫了半晌,才用火把一触火线,便逃的远远,生怕这火炮炸膛了。
这一来二去,倒给义军了准备时间,等到官兵的火炮响起的时候,大多数士卒在赵鲤子带领下已经退出了王府,只有少数士卒遭到了火炮的霰弹的袭击。
幸好士卒铠甲齐全,只有三五个人受了点伤,一两个人丢了性命罢了。
等到火炮射击过后,赵鲤子又连忙带领士卒杀了进去,把那总兵王绍禹打的节节败退。
好在兵备副使王胤昌本事也中规中矩,早已经趁机聚拢了败兵,再次支援过来。
王府城墙缺口不大,赵鲤子等人被官兵三面围住,众人施展不开,只得再次退出王府。
也怪不得赵鲤子难受,攻入王府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被人一锅端,张顺特意命令每次分成小队发起进攻。
上一次被官兵火炮威胁的时候,赵鲤子等人能够迅速撤离,也得益于此。若非如此,早已经变成前队欲退而不能退,后队欲进而不能进,乱作一团,被官兵一阵火炮杀伤甚众了。
好在张顺也不甚着急,只等刘成、贺锦和贺一龙三人拿下诸城门,率兵四面围住,谅这福王也飞不出去。
张顺这边老神在在,那边福王府里有一人却坐不住了,连忙对福王建议道:“殿下,情况紧急,还请及时发库银收买死士,以免王府为贼所破!”
这福王膘肥体壮,如同一大坨肉泥一般堆在宝座上,面露难色的推脱道:“非是本王吝啬,只是小有小的难,大有大的难。我王府家大业大,要养活数万口人口,自己吃穿住用尚且不足,又如何有余粮与他?”
“再说,这保境安民本来就是你们官员的职责,又与我王府何干也?”
第91章 降
劝说福王这人姓吕名维祺,字介儒,号豫石。他家出身书香世家,学渊源,其父为河南府名儒吕孔学。
吕维祺自幼习理学,二十六岁中进士,授兖州推官,擢升吏部主事。
只因得罪魏忠贤,不得不辞官还乡。直到崇祯元年,崇祯皇帝登基以后,提拔受阉党打压之人,他才得以复官,任南京兵部尚书。
却又因“剿寇”不力,被罢官回乡,归居洛阳。此人在洛阳设立“伊洛会”,广招门徒,著书立说,颇有盛名。
当张顺奇袭洛阳,攻下旺喜门的时候,此人正在洛阳城中。他听说了义军来袭,连忙通知河南总兵王绍禹和兵备副使王胤昌。
吕维祺虽然也不知兵,好歹有过“剿匪经验”。虽然说只是失败的剿匪经验,但有总比没有强。他也知道城门失守,仅凭洛阳城内千余卫所兵,几乎毫无胜算。
那河南总兵王绍禹和兵备副使王胤昌虽然才能不过中人,好歹也有几分领兵经验,便连忙建议退入福王府之中。
一来可以借助福王府进行防御,二来也可以守护福王免遭贼人骚扰,三来也可以借助福王府的粮食财货收买人心,提振士卒士气。
吕维祺闻言也道是好计策,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福王死到临头,居然还敢一毛不拔!
其实这个倒怪不得福王白痴,虽然他确实也是个白痴。
这福王本来乃是万历皇帝和最为宠幸的郑贵妃之子,为此万历皇帝也一门心思想把它立为太子。
当初万历皇帝的王皇后没有儿子,王妃生长子朱常洛,郑妃生次子朱常洵。依据宗法,长子朱常洛为嫡长子,当立为太子。
为此万历皇帝和朝臣斗争了十五年,先后逼退了申时行、王家屏、赵志皋、王锡爵四位内阁首辅,涉及朝廷三百多位。
万历皇帝先后罢官、解职、发配充军一百多人,依旧无法将朱常洵立为太子。只得无奈封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封朱常洵为福王。
朱常洵从小到大耳边都充满了各地官员对自己的反对之声,他对朝廷官员的观感可想而知。
更何况根据大明制度,藩王就藩以后不允许随便离开王府,甚至到了大明中后期藩王常常终生不能踏出王府一步。
靖江王朱约麒就曾经乔装打扮成道士,出了王府到街面上放风。结果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当时皇帝知晓,差点连藩王封号都被革去了。
这福王就藩以后,接替万历皇帝帝位的正是政敌朱常洛和其子孙。这福王哪里敢留把柄与他?
他自然是如同一头肥猪一般,被大明王朝圈养这福王府里三十余载。
福王对很多事情不敢想、不能想,也不愿想。他在王府之中,每日不过吃喝玩乐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