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州城本是耿氏府邸所在,其族人、故旧多居于此。
只是耿继茂万万没想到这鞑子如此心狠手辣,不仅残害了他的家人,甚至连他的族人和故旧都没有放过。
原本熟悉的一张张面孔如今全都见不得,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王府”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更换主人。
“好,打到辽阳、打到沈阳!”耿继茂听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随即又咬牙切齿道。
“对了,血债血偿,那些鞑子、汉奸的族人咱们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议一下下一步的行动吧!”赵鲤子闻言点了点头,便转移话题道。
“唔?”耿继茂闻言略作沉吟,这才取出地图,向赵鲤子指点道。
“金州以东,多为山地,人烟稀少,不足为虑。”
“金州以南,由赵总兵和我父亲处理,不日即将有好消息传来。”
“惟今所虑者,唯复州刘之源!”
“这刘之源本是辽东汉将,早早数典忘祖,投靠鞑子,故而深受鞑子信任。”
“其麾下约莫有万余丁壮,实力不亚于其他三‘伪王’。”
“鞑酋洪太将其安置于此地,一则是为了隔开吾父子二人与伪‘恭顺王’的联系,二则是为了监视我等。”
“如今三伪王为舜王所破,从金州至辽阳以南,兵力空虚,唯有复州刘之源最为可虑。”
“义军若能破之,金盖复海不复为金贼所有矣!”
“这……”赵鲤子闻言眉头一皱,笑着摇了摇头道,“兹事体大,还得从长计议。”
你道赵鲤子不明白金盖复海四州的意义吗?
明白,然而明白有什么用?
这刘之源手底下有万余丁壮,如果全拉出来就是万余兵马。
如今赵鲤子手底下只有一营三千兵马,即便再加上天津总兵赵良栋麾下两千人马,耿仲明麾下三千人马,拢共也才八千之数。
以八千对一万,并无十足胜算。
若是义军起兵之初,没有根基,那自然还是拼死一搏。
如今不然,义军已经夺取半壁江山,一举一动皆有章法,若是稍有失误,坏了舜王大计,那才是百死莫赎。
“那……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刘之源上报,然后引来大军围剿不成!”耿继茂眼见赵鲤子并无求战之心,不由急道。
“大军?”赵鲤子闻言摇了摇头笑道,“确实会引来大军,就是不知道会引来谁家的大军!”
“金州已下,旅顺一通,我军便能源源不断从海上运来,我倒要看看这一次鞑子能拉来多少人马出来!”
如此过了一两日,那耿仲明、赵良栋二人果然大破石明雄、宋国辅二人,占据了旅顺口,至此义军完全打通了从天津至金州一带的通道。
而就在此时,驻守在复州的刘之源终于也得到了金州陷落的消息,不由大骇,连忙一边整军布防,一边向沈阳上报此事。
留守在盛京的和硕成亲王岳讬闻言大吃一惊,连忙一边整顿兵马,一边分别向广宁、东江方向传递军情。
广宁距离沈阳四百余里,而东江镇距离沈阳近五百里,故而那“大清国皇帝”多铎最先收到消息。
“‘顺贼’勾结耿贰那贼子,奇袭旅顺,如今旅顺口、金州俱失!”多铎脸上阴晴不定地看着面前的情报,不由又惊又怒。
惊的是,后金布置只有这一次破绽,竟然被“顺贼”准确的抓住了。
怒的是,自己带领大军前来,好容易才占得了上风,如今却陷入到进退维谷的境地。
进一步,或许就会把整个局面盘活,当然,可能也会把自己和“大清国”带进绝境。
退一步,不但会前功尽弃,还很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无论怎么选择,好像还都有机会,但是又都面临着极大的风险。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完美是落入到“顺贼”早已经备好的圈套。
想到此处,多铎不由又追问道:“刘之源怎么说?他能不能守得住复州?”
“不好说,‘顺贼’能派一营人马来,就能派十营。谁也不知道‘顺贼’这一次究竟打算派遣多少兵,刘之源说他只能尽力而为,听天由命!”那使者连忙应道。
“那礼烈亲王那块儿呢?”多铎眉头紧锁,不由又开口问道。
“正进展的如火如荼,已经扫清了外围,如今只剩皮岛、身弥岛和石城岛等几个海岛。”使者又回答道。
“只是……只是,败贼易,破贼难,要想彻底剿灭东江,恐怕还须三……三两个月功夫!”
“唉!”多铎听到这里不由长吁一口气,心里愈发烦躁起来。
摁下葫芦起了瓢,这句话是后金当前形势的真实写照。
从广宁到金州,再到东江,这三处要地,以目前的后金兵力而言,只能在两处取得优势。
然而,“顺贼”却有足够的兵力从这三处发起进攻。
偏偏这三处相互牵连,一损俱损。
失了广宁,冬季“顺贼”就能越过辽泽,威胁盛京沈阳。
失了金州,“顺贼”就能收。
“收复”金盖复海四州,然后威胁辽阳,斩断广宁一带和沈阳的联系。
而坐视东江的存在,又会阻碍后金和朝鲜之间的联系,万一“顺贼”凭此和朝鲜勾搭上,那后金的老巢赫图阿拉一带,恐怕永无宁日。
怎么办?怎么办!
“走!”多铎眼中精光一闪,当机立断道,“那‘顺贼’自度朕落入他彀中,也不怕崩掉了大牙!”
“晓谕三军,明天一早退军,目标直指复州。”
“待朕收复了金州,再折回来与他计较!”
第536章 反戈一击
“报,鞑子收了兵戈,正拔营而去!”后金营中刚一有动静,那边义军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拔营?”张三百闻言不由大喜,不由拊掌笑道,“定是我军别部在金州一带发起了进攻,鞑子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金州?”祖大寿闻言不由一惊,随即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张三百一眼。
这祖大寿又不是傻子,当初熊廷弼“三方布置策”犹言在耳。
他听了张三百的只言片语,顿时就反应过来义军采取了类似“三方布置策”的方案。
当初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策”分别从广宁、辽南和朝鲜三个方向夹击后金。
如今朝鲜已经投靠后金,那么义军的“三方布置策”,自然只能从锦州、金州和东江三个方向。
故而义军在这三处的形势远不如天启年间,但是后金也刚刚在关内吃了一个大败仗,无论人力物力还是人心向背,亦不如天启年远矣。
如此形势之下,义军指东打西,打后金一个措手不及,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如此一来,义军固然能够轻松的取得胜利,那么辽东诸将及其麾下精兵似乎也没了价值。
想到此处,祖大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连忙开口道:“将军,辽西之地,岂是他多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以末将之见,既然他想走,那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哦?不知祖总兵有何见教?”张三百闻言不由笑了。
“不敢,不敢,只是多年和鞑子厮杀,有一点小小的心得!”祖大寿笑道。
“这鞑子多骑,往来如风,若是放任其离去,我担心待其击退辽南义军以后,恐怕会折而复返。”
从广宁至金州,大概七百里。
若是任其驰骋,恐怕只需二十天功夫就能一个来回。
“既然如此,那就由祖将军率领麾下人马前去追击,可乎?”张三百笑了。
“呃……末将领命!”那祖大寿闻言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挖坑自己跳。
这一次没有哄的住张三百,反倒坑住了自己。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硬着头皮应了。
“舅舅,舅舅,这可去不得啊!”那祖大寿刚一出大帐,外甥吴三桂不由连忙开口道。
“那鞑子最为奸诈,万一杀个回马枪,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废话,你当我不知道吗!”那祖大寿自作自受,不由苦笑道,“本来我想坑那小子一下,哪想到这厮奸猾,反过来坑我一把!”
原来后金多骑,机动性远胜义军。
本来那祖大寿想劝说张三百追击,让他吃个亏,以便让张顺依赖辽东军的对抗后金。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张三百不知是识破了他的计策,还是没有识破,反倒派他前去追击。
那祖大寿明知此战必败,只是话一出口,反悔不得,只得点齐了兵马,一路向东追去。
原本义军营地驻扎在广宁以西五里外的巫闾山,相传舜帝册封天下一十二名山,其中这巫闾山便是其中的镇山,亦谓之北镇。
故而在后世,这广宁唤作北镇市。
闲话休絮,且说那祖大寿带领万余辽东精锐出了巫闾山,绕过了广宁城,一路向东追去。
只是他吃过了后金的亏,生怕对方杀一个回马枪,故而一路上列阵而行,小心翼翼。
好容易一路无事,不过却因为耽搁了行程,后金主力早跑的没影了。
那祖大寿不由心里计较道:“这鞑子若是跑了,怕不是回去平白遭那小子耻笑。既然如此,何不让长伯领了一队骑兵,捡几个首级,多少也算有个交代。”
想到此处,祖大寿不由下令道:“吴三桂听令,着你带领我麾下降夷二营,追击鞑子。只许你胜,不许你败,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那吴三桂如此不知祖大寿的心思,连忙领了军令,带领着桑昂和那木气等人,一路向东继续追去,而留祖大寿带领步卒在后面压阵。
那吴三桂带领降夷营又行了二十里,来到了一座山前。
他抬头一看,只见那山岩嶂稠叠,径路崎岖。
吴三桂不由心里一惊,心道:“这山势如此险峻,怕不是有鞑子埋伏于此。”
想到此处,吴三桂又挑出一些精明伶俐的斥候出来,派到山间探查伏兵。
如此又耽搁了大半日功夫,不见鞑子动静,吴三桂这才大着胆子入山,一路继续向东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