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在历史上太有名了,以至于历史知识极度贫乏的张顺,都记得这座城池以及守卫这座城池的一个人。
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机会,他还真想去看看。
去看看这座城市,去看看那位“籍籍无名”的阎应元,再去看看生活在那里的普通人。
“信都发出去了吗?”苏州太仓,张溥正向张采问道。
“都发出去了!”张采不由长叹一声,心里不由有几分不安。
“只是将议题如此公开,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不闹的天下皆知,那这场辩论的胜负,又有什么意义呢?”张溥笑了。
原来这一次,张溥在向天下士人发起邀请的同时,明确提出来这一次的议题为“废奴辩”。
正所谓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蓄奴一事也是如此,如果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自然可以权当没这事儿。
可是,如果真个深究起来,无论你说的天花乱坠,也难逃一个理字。
张溥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用这一场宏大的“废奴辩”作为复社投靠义军的献礼。
同时,他也要利用这一场“废奴辩”,分辨敌我,纯化成员复杂的复社。
张顺会利用各种挑战和风险纯化自己的队伍,那张溥又非三岁孩童,自然也会同样的手段。
“总觉得这一次,你太冒险了!”张采闻言摇了摇头,忧心忡忡指出问题所在。
那些人连他们收一个奴仆出身的张峣作为弟子都不允许,难道还会允许他们公开辩论此事?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张溥闻言不由笑道。
“那好吧,你有心里准备就行!”张采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且不说张溥、张采二人如何,且说这书信一经散发,一时间舆论大哗。
“该死,这天如先生是不是昏了头,谈这个做什么?”
“什么天如先生,我看是天如老贼!”
“这……这有点过了吧?”
“过了?怎么过了?陛下罹难,‘顺贼’沐猴而冠,天如老贼不思声讨,反倒助手为虐,岂非为贼耶?”
而就在整个江南地区群议纷纷之际,在太仓沙溪镇正有几个人密议着。
“‘舜王’前几日以少胜多,大破郑芝龙,改朝换代就在今朝。”一个家奴唤作顾慎卿的人开口道。
“如今舜王殿下又支持我等,我等若不趁机起事,难道还要让子孙后代继续做奴才不成?”
秀才吕茂成和另外一个家奴陈瑶甫闻言纷纷赞同道:“会长所言甚是,我等理当乘时而起,闹出一番事情出来!”
原来这顾慎卿乃是乌龙会会长,而秀才吕茂成和另外一个奴仆出身的陈瑶甫乃是其左膀右臂。
这乌龙会效法诸学社之故智,专收佃农、家奴和菜佣为会员,势力遍布整个太仓。
如今见义军势大,大儒张溥、张采态度又倾向于自己等人,不由起了心思。
更何况这太仓本就有类似的传统,当年张溥成名之战,便是号召士人,驱逐居住在昆山的“阉党顾秉谦”。
众人计议已定,四处串联,但等待机而起。
“张溥,张溥老贼,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张溥刚刚洗漱完毕,正待翻些书籍,为三月十五春秋大会做准备,突然外面响起了叫喊声。
“何事?”张溥心中不由纳罕,连忙开门一看。
谁承想他刚打开大门,突然一群人一拥而上,拳脚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诸位……诸位,这是为何?”张溥一边挣扎,一边忍不住大声叫嚷道。
“你这老贼,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只听见有人骂道,“你且说你家中蓄养了多少奴才,也敢替主子们张目?”
“我不是,我没有!”张溥闻言一愣,连忙一边护着脸面,一边嚷嚷道,“我是替你们说话,没有替主子们说话!”
“休得胡言乱语!”不意那些人根本不听,反倒骂道,“难道我们奴仆门没有嘴不成,还需要你替我们张目?”
“打死这个‘婢养的’杂种,还敢嘴硬!”
那些人闻言愈发怒不可遏,一时间拳脚更重了。
“好胆,你们在干什么?”就在张溥被打得发懵之际,突然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快走,快走,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张溥不由大惊,连忙提醒道。
“好家伙,有一个自投落网的,你们一起过来吧!”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张之一的张采。
那张采哪里挣扎得脱?早被人摁住一顿好打。
“好个贼子,如此大胆,竟敢殴打两位先生!”眼看两人就要被活活打死之际,突然有听到有人喝了一声,随即领着几个人一拥而上,双方厮打一片。
那张溥、张采两人好容易被救了出来,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同社好友杨廷枢及其一干奴仆。
原来这杨廷枢乃是元南京兵部尚书庄简公杨成之孙、诸生杨大溁之子,有几分拳脚,又以气节自任,这才救下了两人。
“两位没事儿吧?”那杨廷枢连忙扶起张溥、张采二人,开口问道。
“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张溥和张采不由苦笑道,“也不知是何人,竟然欲致我等于死地!”
“这……亏两位还为这些奴才奔走呐喊,恐怕这一次寻衅滋事者,正是这一干人等!”杨廷枢不由愤愤不平道。
“此话怎讲?”张溥、张采闻言不由茫然。
“你道我为何这个时赶到,刚好又救下了两位?”那杨廷枢不由冷笑道,“就在今日,乌龙会那一般奴才起事,到处敌视士绅大族,颠倒纲常。”
“就在前不久,刚刚焚了顾梦麟顾氏的庭院,杀了数人,又夺取了卖身契、粮食、布匹等财货不知其数。”
“什么?”那张溥听了杨廷枢这话,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晕倒在地。
原来这顾氏乃昆山大族,其族人顾梦麟、顾亭林皆为复社骨干。
如今顾氏被焚,乌龙会起事,一发闹得不可开交,恐怕三月十五这日的春秋大会,未必能如他所愿了。
第670章 江阴
江南的天气,冬季总是过得非常快。
这才堪堪过了三月,天气突然就暖和了起来。
张顺早已经脱去了冬衣,换上了春衫。
而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女更是褪去了臃肿的棉衣,洋溢着青春年少的气息,宛如城外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
颇有几分“落花闲院春衫薄,薄衫春院闲话落”的味儿。
而就在这短短月余功夫,义军也在李自成南下以后,先后控制了长江以南的太平、镇江、常州三府,控制了部分苏州地区。
如今李自成已经被他派去和黄孙茂一起前去攻打南京上游的安庆去了,其他事情也逐渐走向了正规,张顺不由闲了下来。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人这一闲下来就像找点事儿干。
就在“阳痿男”张顺蠢蠢欲动,琢磨着先从董小宛下手,还是先从卞玉京下手之际,王铎和钱谦益两人不由急匆匆的联袂赶了过来。
“殿下,昆山急报,乌龙会起事太仓,焚毁了几家大族的田宅,还伤了人命。”两人见过了张顺,不由连忙汇报道。
“这些大族和昆山、太仓官吏强烈要求罗尚文罗将军出兵平叛,并尽快处置首恶!”
“看样子张溥的处境有点不太好啊!”张顺皱了皱眉头,不由长叹一声道,“这样吧,正好春秋大会也快开了,本王一并走一遭吧!”
“这……”王铎和钱谦益闻言吃了一惊,连忙劝阻道,“殿下,君子不立危墙。”
“如今‘海贼’还盘踞在海外岛屿,觑视内地。若闻得殿下前往,说不得……说不得会出什么乱子。”
原来当初郑芝凤虽然战败,水师仍旧退守舟山列岛一带,频频骚扰沿海、沿江地区。
其陆师则以台州为根基,西连福建,频频骚扰松江、苏州和广德一带,故而义军到现在也只能实际控制半个苏州府。
“世上只有人怕我,没有我怕人的道理!”不意张顺却笑道,“当初本王起兵之时,敌军胜我何止百倍,亦不曾惧怕,难道现在却要怕一个小小的‘龙凤’不成?”
那王铎和钱谦益两人哪里阻的住张顺,略微劝过了几句也就罢了。
随即,张顺便留王定、王铎两人在南京,自率黄守才的水师、悟空及麾下亲卫顺江而下,直驱江阴。
正所谓: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这江阴正处于长江以南,故而名曰:江阴。
义军行了两日,便到了江阴城外。
这江阴城外有一处港口,唤作黄田港。
据闻为楚春申君所开,导江水溉田,因名。
待到张顺下了船,那钱谦益不由充当向导,向张顺讲述道:“这江阴依山傍水,乃是一处好去处。”
“其北大江,其南运河,其东横河。又有君山一座,突起平野,俯临大江。宋南渡后,曾置营寨于山麓,有事时,此为战守要地。”
“此地虽然比不得镇江,控扼南北,却也是一处重镇。”
“昔明太祖命将克之,使吴良守之,张士诚遂不能越江而有江北,亦不能溯江以窥金陵。”
钱谦益这话看似无意,其实正中当前义军要害。
原来当年张士诚坐拥江浙安徽一带,实力强劲,最为富庶。
结果被朱元璋攻克江阴以后,便被其切为两段,江南、江北不能兼顾,最终失去了整个江北地区。
当然,其实当初朱元璋将张士诚不切为两段,不仅仅是攻克江阴一处。
钱谦益之所以这么说,主要还是劝说张顺尽快拿下富庶的江浙一带。
张顺对此也不置可否,只是兴致勃勃的和众人一起入了城。
江阴城很大,虽然只是一个县城,却城周九里,编户四百里,不下河南一府之数。
张顺进了城,果然见城中熙熙攘攘,人山人海,更有许多年轻人冠袍带履,一看就是前来参加复社春秋集会的士子。
时不时,还能见到这些士子们,三五成群待在一起,大声辩驳些什么。
而有的则一路摇头晃脑,好像在背诵些什么。
更有一些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在附近青楼里嬉戏厮混,传出一些淫词艳曲出来。
“殿下,要不要……要不要……与民同乐?”钱谦益素闻张顺好色之名,眼见他抬头望去,不由主动提议道。
“与民同乐?”张顺感觉这个词要被钱谦益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