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海军学院,陛下一道圣旨,自会有四海英才入彀。”
朱棣道:“你这是只管点火啊。”
陈堪洒脱道:“臣是个懒人,能点一把火已经不错了。”
朱棣沉吟片刻,语气忽然认真起来:“你想好了,你这一走,你在朝堂上经营的一切可就为他人做嫁衣了。”
陈堪也认真起来:“臣已经思之再三,况且营建北京这么大的事情,臣过去也能帮忙盯着点,还有陆军学院,臣也可以过去指点一下。
就以目前朝堂上的情况来说,臣去北京,比留在南京有用。”
“行吧,过几日,朕会给你一道旨意。”
说完,朱棣起身在随侍的小太监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侯府。
看着这朱棣挺拔的背影,陈堪笑了笑,并未起身相送。
他知道,朱棣今日所来,目的便是为了让他放弃五城兵马司的控制权。
因为五城兵马司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他大开杀戒的计划。
所以陈堪便顺势提出来去北京。
这样也好,朱棣可以大展拳脚,陈堪也可以去北京从容布局。
大家都有一个体面的结果。
陈堪伸了个懒腰,朝不远处的一个木丛招招手。
朱瞻基和花时牵着朱瞻壑小心翼翼的走到陈堪面前。
陈堪指了指他和我朱棣的躺椅,还有折叠桌子上的零嘴,淡然道:“交给你们了,别偷懒。”
将湖边的残局留给三个小屁孩,陈堪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这一刻,他感受收到了久违的自由。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不是第一次离开京师了,去太原,去蜀中,去云南,但以往的每一次都没有这种感觉。
而这一次去北京,就好像突然挣脱了桎梏,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舒坦。
“云程,云程,死哪儿去了?”
陈堪站在后院,大声的呼唤着云程的名字。
不多时,云程便连滚带爬的出现在了陈堪面前。
陈堪问道:“公主殿下去哪里了?”
云程站稳身子,急忙沉声道:“回侯爷,主母去受隆平侯夫人的邀请,去结算这个季度的香水和肥皂的收益。”
陈堪道:“立刻派人去通知殿下,咱们明天就搬家,不,此刻就搬家,通知下去,咱们全家搬去北京!”
云程一愣:“所有人都去北京?”
陈堪点点头:“不错,全家搬,京师这摊浑水咱不蹚了,给本侯把方胥叫过来。”
全家搬到北京这么大的事情,侯府的下人们事先都没有听到消息,所以在得到云程的安排后,所有人都很惊诧。
对此,云程早有准备,他承诺不愿意跟随家主去北京的可以留在南京守宅子,工钱照付。
不过虽然侯府的下人与侯府属于雇佣关系,却没有人愿意留在南京。
下人们在短暂的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顿时爆发出极大得到热情。
他们许多人在南京生活了一辈子,平日里根本没机会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趁着这个机会去北方看一看,什么时候去?
更何况,侯府的待遇在整个大明都是独一份,没有人舍得丢了这份工作。
方胥匆匆而来:“侯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堪道:“你快马加鞭去北京在金水河边买一套宅子,对了,再叫个人去知会许远一声,告诉他以后五城兵马司以赵王殿下为首,嗯,先这样。”
去结算收益的常宁也被人急匆匆地叫了回来。
朱月澜回到家,看见整座侯府忙碌的样子,不由得蹙眉道:“就算要去北京,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陈堪摇摇头:“必须走急一点啊,陛下今天已经来驱赶为夫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说话的方式
早在数月前,陈堪便借着花时和常宁的嘴将自己准备去北京的事情传了出去。
不出意外,这个消息最终还是传进了朱棣的耳朵里。
所以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而陈堪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谋划,是因为早在围杀白莲教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发现,朱棣对五城兵马司很可能已经感到不满了。
至于为什么陈堪会有这种感觉,很简单!
以往五城兵马司立下功劳,朱棣就算再穷,或多或少都会有赏赐发下。
但这一次没有。
照理说一次性将白莲圣母,两位佛子,一位佛女,连带着两万白莲教众一网打尽,绝对算得上是大功劳。
可在事后朱棣对此却没有任何表示。
反倒是以个人的名义赏赐了陈堪许多金银珠宝。
赏陈堪,却不赏五城兵马司,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也就是在那一次之后,陈堪开始有意识的抽离自己在五城兵马司的力量,许多忠于陈堪的人全都由明转暗。
除了五个指挥之外,像邢方,陈安这些早先就跟着陈堪的人都被陈堪有意无意的调离了五城兵马司。
而真正让陈堪意识到五城兵马司阻拦了朱棣想做的事情,是从朱高燧开始在五城兵马司大肆安插自己的人手开始的。
截至目前为止,整个五城兵马司除了五个指挥之外,其他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几乎被朱高燧换了个遍,并且已经很久没有从锦衣卫手里救出蒙冤的官员。
综合以上这些原因,陈堪才做出了去北京的决定。
好在朱棣终究还是要点脸,给陈堪留下了一份体面。
......
侯府的搬家大计一共进行了三天。
侯府的下人们很敬业,整座侯府只要能搬走的东西全都被他们搬上了马车。
陈堪也借着这三天的时间在京师进行了最后的安排。
包括朱高燧接手五城兵马司后如果容不下许远和石稳几人,他们该何去何从之类的事情。
将这些琐碎杂事安排好,陈堪决定去见一见方孝孺。
毕竟自己去北京可就算是远离朝堂中心了,万一纪纲陈瑛这些奸佞趁此机会大做文章,那他远在北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在临走前和自己这位大佬老师联络一下感情,顺便请他照应一下自己的后路还是很有必要的。
钻进装满珍宝的马车里找了件顺眼的礼物,便带着亲卫出了忙碌侯府朝吏部尚书府而去。
因为叫人提前送了拜帖的原因,这一次陈堪到达方府门前时,方府已经大开中门。
朝门房点头示意一下,陈堪大步朝书房走去。
今日休沐,方孝孺的活动范围只能是书房。
“咚咚咚~”
书房的房门敲响,方孝孺苍老的声音传出:“进。”
陈堪推开房门,就见方孝孺手持一本《论语》正读得津津有味。
陈堪随手将价值万金的古画放在桌子上,走到方孝孺面前坐了下来,然后静静的等待着方孝孺读完手中之书。
方孝孺读书时有个习惯,或者说所有的读书人都有这个习惯,那就是摇头晃脑,并且读到精彩处还喜欢大声的吟哦出声,顺便拖出长长的尾音。
“子曰:‘君子不器。’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君子不器,是为不争;君子不争,视为无器......”
方孝孺吟哦完两句,便放下手中的书本,问道:“有事?”
陈堪脸皮一跳,本来是有事的,但现在他哪还敢说有事。
沉默片刻,只得摇摇头:“无事。”
方孝孺自然不会随便朗读几句与眼下场景无关的句子。
他读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八百个心眼子。
所谓君子不器,是为不争。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君子就不屑于争斗,而是说君子已经达到了圆融善美的境界,不会只拘泥于一方面的作用或能力,这是一种茕茕孑立与他人不争的心境。
而君子不争,视为无器就更简单了,不与他人争名夺利,便不会沦为别人的棋子,这是一种不局限于自己的世界里的境界。
再综合方孝孺先前朗读的什么君子小人,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要陈堪滚得越远越好,只有滚得远远的,才有机会当君子。
否则就只能做小人了。
陈堪最恨读书人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可以直说的话,非得绕几十个弯子,仿佛没点悟性都不配读书似的。
若非陈堪这两年将原身留下来的记忆吃透了,恐怕还真听不懂方孝孺的隐喻。
陈堪决定了,等他去北京教徒弟时也要这么云里雾里的。
他要告诉世人,想要拜自己为师,智商没个一百八就别提了。
“无事就滚!”
“好嘞。”
陈堪起身朝方孝孺拱了拱手,便一言不发的朝外面走去。
“回来!”
方孝孺的声音传来,陈堪脸上顿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