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响起。
盥洗室的水声哗啦啦的,很快的盖过了震动声。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浴室中走出。
他穿着黑西裤,衬衫没有系扣子,露出了漂亮的肌□□壑与宽阔的肩膀。肩膀上搭着一条干浴巾,湿漉漉的黑发已经擦干了不少,垂落在眼前与脸颊边,将英俊的面容衬出了几分冷峻淡漠。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几秒后,脸上表情更冷几分。
操了。
陆京择有些烦。
信息里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发送人是江临琛。
【陈意的消息我透给江远丞了,我相信,他会找到你的。】
陆京择咬了下腮帮子,甩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冷着脸坐到沙发上擦头发。他用的力气很大,动作也利索,很快就将自己的黑发擦成毛毛躁躁的样子,他甩了下头,越想越气,扯下浴巾也仍在地上。
这对贱种兄弟。
陆京择呼吸重了些。
江临琛这条信息的意思很简单:江远丞已经察觉到了苗头,所以他希望他陆京择能掐掉这个苗头,让调查到此为止。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陆京择坐在沙发上,心情差到极点,只恨江远丞命为什么这么大,以及谢观鹤坏了他的事,留下这么多烂摊子。重新堆叠砝码,在温之皎那里挽回优势,还有跟这群人浪费时间已经够让他上火了,现在他还得再想办法解决江远丞对她的念头?
如果当初能解决,事情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开什么玩笑?
陆京择情绪不是很好,换上了常服,也懒得吃早饭,径直离开。今天并没有会议,他需要在寒冷的天气里走走,思考怎么做。
可很多时候,他怎么思考不重要,脚往哪里走才重要。
等陆京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温之皎的公寓前了。在一栋栋房子的遮掩下,他站在鹅卵石小径上,很轻易望见不远处的风景。
她的公寓前堆着一个极大的雪人,雪人身上插着一朵朵花。
陆京择垂着眼,心里生出点戾气。
他站在远处,又看了会儿。
很快,他望见公寓门打开,顾也抱着温之皎坐在门前。他并不能很轻易望见她们的面容,距离也远得他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声音,但他感觉到,他们应该很开心。
陆京择抬起手,一把抓住身旁的绿植,面无表情地折断了它。从刚刚开始,风一吹,这树的枝干便若有似无地搔动着他的发丝。
只是刚刚可以容忍,而现在,则变得让他不顺眼了起来。
陆京择抬起腿,想要走过去,但很快又顿住了脚步。他垂下眼,左手的拇指按压着余下每根手指的指节,轻微的喀嚓声闷在裤袋里,一如胸口的躁郁。
他转过身,脚步平稳,神情一如往常。
如今谢观鹤坐庄,顾也作陪。
如果不能一举扳倒他们,就不该有多余的动作。
他不能在她面前再失利了,不然,就只能如江临琛一般,永远被动地在她面前摇尾乞怜。
陆京择平静地想。
他还有很长的时间陪这帮人耗。
现在,先离开,应付眼前的东西。
陆京择走了几步,才发觉掌心有些刺痛。他张开手,发觉手心里仍然攥着刚才折下的树枝,它们凹陷于掌心,按压出一片片红痕。
他抬起手揉搓了下,枝叶从掌心零零散散落下。
陆京择再次一转过头,这一次,他突然望见一栋公寓二楼处,窗帘晃动,似有人影。他挑起了一条眉毛,沉沉的黑眸闪烁了下,一圈涟漪泛开。
啊,昨天察觉到的视线,果然是他。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恶心地暗中觊觎之态。
陆京择嗤笑了下,这次终于转身离开。
他抬起手,穿过指缝望向天空,视线又落在手背的伤疤上。
很快,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从江家那边的人转接过来的,不出意外,是江远丞的电话。
“陆先生,你好。”
江远丞的话音冷漠而客气,一如多年前,在她家门口将他拦截下来。
陆京择此时已经回到了公寓,他坐了下来,拨弄自己的黑发。他不喜欢吹头发,刚刚半干不湿地就去找她,现在头发都硬邦邦的,一搓便能搓出冰霜。
“有什么事吗?”
陆京择明知故问。
“我的电话既然打到这里,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江远丞并不买账,他站在窗前,凝望着门口坐着的人,手攥着窗框,“陈意是你安排的。”
“是。”陆京择语气平静,“有人亲自来求我,安排个和温之皎相似的人到你身边,为的是拖住你。”
江远丞眉头微蹙,“没想到陆先生这么坦诚。”
“对我来说,有些事没必要隐瞒。”陆京择笑了下,但那笑却没有温度,“你是想问我,我和温之皎是什么关系,你和温之皎又是什么关系,是吗?”
江远丞没有急着回答,灰色的眼睛眯着。
公寓门口,顾也的大衣张着,她窝在他的大衣里,他们就这么抱着左右摇晃,像两只百无聊赖而聚在一起取暖的动物。时不时笑起来,脑袋磨蹭脑袋。
江远丞的手紧紧攥着手机,心下一乱,他手一动,将窗帘合上。
“唰啦”声清脆,房间顷刻间便暗了下来。
江远丞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拿起一边的手杖,身体弓起,额头压着手,手撑着手杖。他的话音因为他这样脆弱的姿势而显出了些闷与颤抖,可语气仍是冷静的。
他道:“是。”
江远丞很清楚地知道,谈判的第一原则是……永远不要暴露出自己的欲望,一旦暴露,那就会成为被利用的弱点。可是,可是,他要如何遮掩?
他将手机拿远了点,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气息,也直起身,仰视着黑暗的天花板。
江远丞道:“什么条件?”
“没有什么条件。”陆京择又笑了下,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道:“不过,我下午才有空。这样吧,运动馆见。”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起来不是喜欢笑的人。
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觉得你稳操胜券?
江远丞脑中无来由有了几分真实的烦躁与厌恶,连电话中听到他的笑,都心生戾气。他什么都没有说,挂了电话,攥着手杖的手指脉络浮现。
最终,他抬起手杖,撩开窗帘一角。
她的公寓门口,只剩一座雪人了。
远处,他望见两个嬉笑打闹的人。
江远丞的手杖深深扎入雪地中,他垂着眼,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凝视着那个插满了花朵的雪人。
雪还在下,越下越大,原本冰雪消融的小径上,如今又堆上了层层积雪。
下午时分,雪停了,天空又出了太阳。
比起上午的阴翳,此时的天空阳光灿灿。
温之皎和顾也准备去古堡外的餐厅,还没走到停车场,就遇到了江临琛。江临琛脸上带笑,可颧骨处有些淤青,说一不二地和他们一块去。
然后,从车上到吃饭,再到返程。
他们彼此阴阳怪气了一路。
温之皎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她也不敢说话,只能低头看手机。也是这时,她才看到了几条信息。
是陆京择的。
[ljz:记得多穿几件衣服,今天很冷。]
[ljz:【图片】]
[ljz:出去走一趟都硬了。]
温之皎看到最后一句话,大惊失色,点开图片一看,发现是他的头发。头发冻得硬邦邦,上面还有霜雪,连眉上也染了白,倒衬得他格外清冷出尘。
[皎生惯养:我又不傻,不会湿着头发出去。]
[ljz:确实不该,我冻得走马灯了。]
[皎生惯养:那你找医生啊,跟我说干什么。]
[ljz:走马灯里全是你。]
[皎生惯养:……好肉麻。]
[ljz:嗯。不可以吗?]
……她再一次点开陆京择那张照片,不明白怎么长得这么性冷淡的人,说话为什么永远这个样。
温之皎正琢磨着,车却停在了公寓附近。
她一抬头,却见顾也与江临琛脸色都不好看。
糟糕,别出事啊,她还在车上!
温之皎咬着唇,看看江临琛,又看看顾也,“怎么了?”
顾也笑了下,“临时有个会。”
江临琛也笑,道:“我和他都要出席。”
“哦,那我下车,你们去吧。”
温之皎道。
顾也幽怨地看着她,道:“那你把这个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