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她感觉到司马廷玉的身子也往里倾了一下。
这样一来,她的腰肢便下得更沉,上半身都失去了倚靠,险些向后仰倒。
司马廷玉有着极宽厚的肩背,她的手压根攀不住。
萧扶光没了法子,只得勾住他的脖颈,好借力一番。
就像潮汐中快要溺死的人寻到浮木,为了活命,只能死死地攀住。
如此亲密地相拥着,令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战栗中的人睁开眼睛,看到屏风上用狂草书写着这样一行字:“…石穴对峙,人神不宁,八方震动,劫也。”
与此同时,皇帝也走到屏风后。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在同谁…咦?”
姜崇道偷偷一觑,心道不好——原以为小阁老只是想要借抄经名义休憩一两个时辰,未料竟是同女子私会来了。
观那女子正值妙龄,眉眼昳丽。两手勾着小阁老的脖颈子,双颊遍染红潮。小阁老快要将人摁进身子里,耳后还有一抹口脂色,一脸被打断好事后的沉郁。,
姜崇道一脸难色——现在的小情人,可真是不害臊!
可小阁老的眼光倒是不错,他倒没见万清福地有这样标致的宫婢…
嗳?!
万清福地可没有宫婢!
姜崇道抬起头大着胆子去看,虽只看到半张脸,却是认得的。
这不是光献郡主嘛!
皇帝显然也没想到,上齿在下唇上抵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说出那个字儿。
皇帝转身咳了一声:“姜崇道。”
“奴在呢,陛下。”姜崇道赶紧低下了头。
皇帝转身说:“小阁老誊书困乏,你去后面拿几片银丹叶来。”
姜崇道知道这是将自己支走的意思,连连应声后低着头走出神殿。
眼见人离开,司马廷玉这才同萧扶光分开。
萧扶光站在屏后,低头侧身,默默地将衣裳拢好。
司马廷玉则走到皇帝跟前,撩起衣摆便跪了下去。
皇帝蹙眉道:“这里是万清福地,诸天众神都看着,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萧扶光简直抬不起头,又无法为自己辩解。
司马廷玉倒是坦荡,俯身磕了个头,直接将罪名揽了过来:“郡主果敢有为,又有殊色,臣爱怜至极。虽有婚约,但情难自禁,今夜亦然。引诱郡主是臣之过,臣有失德,恳请陛下降罪。”
这一番交代,直接说成是他引诱萧扶光。
萧扶光听后亦是愕然,方才还恼恨他举止轻浮,现下一点儿气都没了。
皇帝沉默半响,终于出声:“你先起来。”
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打算了了。
可等司马廷玉站直了后,皇帝却问:“来时朕只见你一人,你又是如何将郡主带进来的?”
第98章
病雨卧龙(二)
无绩的帝王手下最不缺的是心眼儿多的臣子,没点儿本事单靠爹进不了内阁。
司马廷玉面不改色道:“臣与郡主相约内阁之外,正欲面见郡主,恰巧吕公公带了陛下旨意前来。”
此时姜崇道躬着腰进了殿,手中托着一个布包,包里是银丹叶,正垂首等待吩咐。
皇帝看了看姜崇道,问:“郡主是何时来的?”
姜崇道只一琢磨,便晓得陛下用意。
“回陛下,小阁老抄经时,郡主便来了。”姜崇道堆笑道,“奴大老远地见打隆庆门的方向来了一人,心道怎么也没个人拦着。后来一琢磨,想是陛下修道数年感动仙人,派神女降凡。离近了一瞧,才发现是郡主。”
见鬼的话也是有人信的,皇帝听后面色果真缓和了不少。
姜崇道见皇帝的脸不再那样臭,继续道:“郡主同小阁老是未成婚的夫妻,奴想着今夜小阁老本是当值,俩人定是约好了有些话说…到底年轻人,面皮儿都薄,不过说句话的小事,便不曾上报陛下。可谁料到改进后的单方竟有如此效力呢?这才打了个措手不及——哎呀,说到底是奴的罪过,该禀报陛下才是!”
姜崇道说话间跪了下来,还自扇了两下嘴巴。
年轻人火气盛,又是名正言顺的关系,论罪有些过了。
皇帝扫了一眼司马廷玉,见他衣领凌乱,俊挺的面上泛着薄红。知晓他是真动情,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暗暗落了地。
“你将朕的万清福地当做什么地方了?”皇帝话语中依然带着不悦,“今日朕若是不来,郡主就叫你欺负了去!”
这下可坐实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萧扶光偏过头,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司马廷玉磕了个头,算是认下这项罪名。
“罚俸半年,回去好好静思己过。”皇帝惩了他,又看向姜崇道,“你也是个的夯货,竟连郡主也认不出,要你这双眼睛有何用?!”
姜崇道听得心肝一颤。
萧扶光也吓了一跳,虽说这姜崇道的确撒了谎,可到底还帮了他们的忙。皇帝小惩小阁老,接下来怕是就要拿下头人开刀了。
她举袖半掩面道:“过了今日,光献也难做人了。”
奖惩有名,小阁老那处还可以说是抄错了经才罚俸,可再加上一个姜崇道,这事儿就不简单了。
深宫日月长,多少双眼睛盯着万清福地呢!
“罢了罢了,朕不罚姜崇道便是。”皇帝妥协道,“让他使人送你出宫。若是走漏了风声可算到他头上,割了他的舌头都不为过。”
姜崇道就坡下驴,连声应说:“若是散出去半个字儿,奴自己拎着舌头来见陛下!”
皇帝点点头,又问萧扶光:“扶扶,这下你可满意?”
萧扶光哪里敢说不字?当即便谢了恩。
姜崇道与手下几个可靠的内侍一道将萧扶光送出万清福地。
临走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司马廷玉也已经起身,正巧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收回了眼神,他也同她点了点头。
这番默契交互在皇帝眼中成了小情人的眉来眼去,挥挥手便打发人全部出去了。
出了万清福地,萧扶光与姜崇道在前,司马廷玉同内侍们不远不近地在后。
今日之事太过丢脸,不宜声张,姜崇道连灯笼都没敢挑,借着月光引路。碰上台阶什么的便回头提醒:“郡主仔细脚下。”
夏夜有风,吹散天上云朵,月光遍撒宫苑,萧扶光满腔的无措与悸动也随之一扫而空。
司马廷玉知道揽下罪名,倒也是条汉子。看在他被罚俸的面儿上,就不计较今日他冒犯之罪了。
“哎哟,刚刚可给奴吓得。”刚转过弯经过御道旁,姜崇道便欠着身子同她搭起话来了,“陛下两片嘴唇一碰,奴就要割下一条舌头。好在有郡主,不然呐…啧啧,奴可真是要交代在今晚。奴先谢过郡主了!”
姜崇道说着便拱手作揖。
萧扶光人精似的,哪能不知道他这是以退为进?
太监一个比一个滑,就跟塘里的泥鳅似的,如中贵人韩敏那般清流的可太少了。
“姜公公别油了。”她伸手拍了拍姜崇道,“这份儿人情我记着了。”
姜崇道不缺吃不缺穿,就缺个靠山。光献郡主红得发紫,能得她的人情,不比金银珠宝管用?
“有郡主这句话,奴日后行走宫中办事也方便了。”姜崇道又说。
他没说是为谁办事,可萧扶光听得出来,他这是有意朝自己靠拢,倒是比那吕大宏要机灵得多。
出了隆庆门后,司马承还在外面候着,一顶轿子是为小阁老准备的。瞧见出来了俩人,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
姜崇道恭敬地躬身:“奴便送到此处,郡主、小阁老看好了路再走。”
司马廷玉大步上前,手掌轻轻落在她后背上,往前推了一推。
萧扶光在司马承惊愕的目光之下进了轿子。
轿子是为小阁老量身打造的,能坐进两个她。
小阁老上半身宽,可男人腚又不大,能容得进去他那副身子。
萧扶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刚刚抱过小阁老。自己抓着他的肩膀抓了小半天,可实在太厚实了,她压根儿就抓不住,只得去搂他的颈子。
宇文渡也是大高个儿,可他是那种一眼瞧过去就知道“这人伟岸”,是少年人先长个头再抽条最后覆上一层又一层的钢筋铁骨;而小阁老却不同,小阁老身材十分匀称,魁梧得浑然天成。
方才他低头偎在自己肩头时,萧扶光觉得她的肩膀上靠着的不是人,是狮虎兽,就连滚热的吐息都要烫死人。
不过,这人倒是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坏到心眼儿里,他能为自己担责,光这点儿就足以让她消气儿了。
萧扶光撑着手想呢,轿帘子被拉开,狮虎兽钻了进来。
这是一人轿,他钻进来自己岂不是要被挤死?
“你做什么?!”萧扶光推了他一把——还是没推动。
“做什么?”司马廷玉反问,“这是我的轿子,我好心借你一坐,你居然还要赶我走?”
萧扶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光听声音就能猜出来,他现在的脸色不大好看。
第99章
病雨卧龙(三)
“那你离我远点儿。”郡主颐指气使道。
司马廷玉又看了她一眼,却没同她理论,直接坐在了下首。
“咱们是…先回阁部?”司马承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