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剩下的婆子闻着从茅房里飘来的气味,捂着鼻子背对着茅房,恨不得能离得远一些才好,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有脚步声朝她靠近。
玉荷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后,攥紧前面捡到的石头,快准稳的砸向婆子的太阳穴将人敲晕,又迅速将人拉进茅房里。
守门的小厮正困得打哈欠时,忽然被空气中传来的屎味给熏清醒了。
茅房是炸了吗,怎么那么的臭。
“站住,那么晚了你要出去做什么。”
“先前玉夫人在后花院子里蹲坑,结果……这不是担心被老爷知道了会嫌弃吗,让我趁着夜色赶紧把这包衣服给处理了。”佝偻着腰的婆子把包裹打开一角,露出那恶臭味更浓的一角黄布。
那块绣着花纹的衣服上还沾了一团秽物,熏得小厮险些把晚饭都吐出了,他没想到那位玉夫人看着挺漂亮的,居然会恶心得拉在裤子里,也难怪要让婆子尽快处理,否则让老爷知道了,怕是会彻底失了宠。
满脸为难的婆子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窝囊且不安,“我等下还得回去伺候,要不然玉夫人知道了定要大发雷霆,指不定还要拿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出气。你没有伺候过那位玉夫人,你不知道她有多难伺候。”
笑着接过银子的小厮捂着鼻子,满脸嫌弃的打开门,“处理后记得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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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夫人,你要的手纸拿来了?”前面去拿手纸的柳儿担心夫人等久了,拿到后马上回来,也奇怪伺候的人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玉夫人,你要的手纸来了。”柳儿迟迟没有听到回声,以为夫人没有听见,正准备拉开厕门时看见里面还有一双脚,立马退了出去。
柳儿以为是茅厕太臭了,玉夫人不想说话,便从木门底下把手纸塞/进去。
她刚放好,前面去取香炉的婆子也回来了,“玉夫人,你要的香炉来了。”
只是这一次里面依旧没有声音传回,一股寒气顿时从脚底窜向天灵盖的柳儿头皮发麻的想起在里面看见的一双脚,还有另一个许久没有回来的婆子。
压下心头不安的柳儿问:“张妈去哪里了?”
另一个伺候的婆子便叫张妈。
吴妈奇怪道:“张妈不是一直在照顾玉夫人吗?你说玉夫人该不会是已经回去了吧。”
她的话刚说完,冷汗直冒的柳儿哆嗦着指尖,咬得舌尖刺疼的直接打开厕门。
里面确实有人,只不过不是玉夫人,而是消失了许久的张妈。
如果里面的人是张妈,玉夫人又去了哪里?
第28章 她的金丝雀逃了
从小门离开的玉荷确定身后无人跟着她后, 立马扔掉了抱着的包裹,为了逼真,她是真用棍子往里蘸屎了。
别说, 那味确实恶心得她连前几天吃的饭都给吐出来。
低着头,脚步匆匆往城门口走去的路上有遇到过成衣铺子和食物铺子, 她应该停下来买几件,或是买些吃的带到路上吃,但现在时间宝贵她不能浪费在无用的地方。
未到宵禁, 城门未关。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排队出城。
只要出了城,日后定是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
这是她仅有的一次机会, 要是失败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被抓回去后等待她的是什么后果。说不定那是一个比死还要恐怖的地狱。
双腿哆嗦生软的柳儿在得知玉夫人不见后,险些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但她根本不敢昏,而是马上跑去同白总管说夫人失踪一事。
她不认为玉夫人会想不开逃跑, 所以肯定是有歹人挟持住了玉夫人, 玉夫人现在肯定很害怕,他们得要快点找到玉夫人才行。
“大人,玉夫人逃了,可要派人把她抓回来。”白简听到她跑的时候,眉宇间的杀气快要腾出。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放着上好的荣华富贵不要, 偏要找死。
刚同宋老谈话结束的谢钧出来后,听到的就是他的金丝雀胆大妄为的想要从主人的掌心逃跑,眉眼间倒是有过些许诧异。
说怒不可遏倒是没有,但也做不到毫不在意的无动于衷, 更多的是被挑衅的不喜和对她逃跑的意外。他可以放她离开,前提是在他彻底失去兴趣后。
很明显,如今的自己对她还有兴趣。
谢钧轻禅云纹袖口处本不存在的灰尘,唇边噙着冷讽,“你觉得,她能逃出我的掌心吗。”
剪断羽翼的金丝雀逃得再远,又能逃到哪里。
“封锁城门,快马加鞭从城西出发,一路往南西两个方向。”
“大人的意思是,玉夫人会去往苏州?”南下即为苏州。
“她想要离开,船这个工具最合适。苏州地广辽阔,又为鱼米之乡,往来人口诸多,混迹里面最不显疑。”至于户籍路引之类,只要有钱就能办到,而这,恰是律法上的一个漏洞,只要有利益产生就会有买卖,即使会因此触犯法律。
瞬间心安的白简跟着露出嘲讽的笑,只觉得这位玉夫人不但不识好歹,还蠢得令人发笑。
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偏要做一些蠢得惹人发笑的事,她真当以为能逃出大人的手掌心不成。要是真能逃出,他恐会尊一声厉害,但很明显她只是徒增笑料。
今日万青城内是一年一度的沐神节,附近农户们都在这一天携家带口入城,共沐神水,以求驱赶病痛灾难。本来大家都在赏灯好好的,突见一人纵马而来,手持令牌朝两边大喊“行人避让!”
也让他们皆伸长脖子好奇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奉大人口谕,封城!所有人都不得出城!”
随着封城后,是官差拿着画像挨家挨户搜索,着重检查今夜入住客栈之人。以至于闹得民生哀怨滔天,也让不少人坎坷不安,生怕真出了什么大事。
所有人都以为玉荷肯定混出了城,但她没有,她依旧在城内,甚至光明正大的找了间客栈住下。
她打听到城外十公里有个码头,乘船下苏州后,她不信他手眼通天到能只手遮天。
她都能想到的逃跑路线,那个多智近妖的男人又怎会想不到,说不定在发现她不见后就已经提前派人埋伏了,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如今留在城内,不过是想着最危险之地即安全之地。
而且她不信他会留在这里太久,他走后,只会留下自己的画像让守城人留意进出之人。
那时,就是她的机会。
派人搜查了一晚上都没有找到人的白简脸色极为难看,“大人,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拦截过往的船只和马车了,但是并没有找到人。属下觉得,她恐怕还没出城,就躲在城内的某个位置。”
对于没有找到人的谢钧并不意外,反倒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吩咐下去,明天傍晚前还找不到人,就恢复城门进出。”
白简愕然,“大人,不找了吗?”
指腹摩挲玉扳指的谢钧冷冷睨他一眼,“找人重要,还是百姓民生更重要。”
白简不假思索的回,“自是民生。”说完他立马反应过来,要是为了抓区区一个逃奴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实为不妥,也容易让大人被政敌抓住错处,以此攻奸。
清薄眼皮半阖的谢钧又问:“你可知何为绝望。”
“走投无路,山穷水尽,四面楚歌。”
谢钧摇头,“非也,真正的绝望不是一开始就认为无望的困境,须知困兽犹斗,恶虎反扑。而是给了她希望后又收回,让她清楚,就算机会摆在她面前,她依旧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走到庭院中的谢钧张开手,握住一缕从掌心穿透的月光。
既然她想逃,就让她逃。
也让她明白,她逃得再远,也逃不掉他的掌心。更要借此扼杀掉金丝雀那小小的,可怜到总以为能摆脱掉他的,天真的自以为是。
因为突如其来的封城,使得满城陷入紧张的不安氛围中,更有甚者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
“好端端地怎么就封城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要是不回去,地里的庄稼该怎么办啊,我就不应该进城。而且这城里住一晚上那么贵,我哪儿住得起啊。”
“我听说是有一个女贼胆大包天的行刺县令,这不,现在就是要把那个刺客给抓出来。”
“希望那个刺客早点找出去,要不然城一直封着,对我们想要进出的人都不方便。”
“是啊。”这一句赢得了大部分的附和。
此时他们口中的刺客正坐在旁边,佝偻着腰,用粗糙肿大的手指握着筷子,一根根的挑起面条塞到嘴里。
玉荷之前就猜测过他的身份必然不凡,但一个人想要轻易封一座城找人,钱仅是次要,重要的是权,能只手遮天的权。
拥有权的人最不允许他人忤逆自己,何况是身为宠物的她居然胆大包天的想要逃,完全就是对他的挑衅。
要是被他抓到,头皮发麻的玉荷忽然觉得很冷,那种冷不是寒冬刺骨的冷,而是从骨髓中散发的恐惧凉意。
而她,绝对不要被抓回去。
和她同桌的人看不过去,“大娘,你这面还吃不吃啊,再不吃就得全坨了。 ”
玉荷这才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好在大部分人都在吃饭说话,立马低下头往嘴里塞着面条。
既然还出不去,玉荷决定趁着这几天里,把该买的东西都准备好。
她先是去看了马,结果发现普通人想要买一匹马,哪怕是老得不行的马来拉货,也得要到衙门里打申请,申请通过后才能购买,手续流程麻烦不说,还很大程度增加了会被发现的危险。
当然这里也有马贩子,只是马贩子敢贩卖的也多是老病残一类的马,价格还比市场上的贵了三倍。
玉荷也想过买头驴子,但驴子又哪里比得过铁骑,遂放弃了这个想法。
茶馆和饭馆是最容易打听到消息的地方,玉荷以为这城至少还会再封一天,结果到了傍晚就解封了。
“听说刺客抓到了。”
“那么快,是哪里抓到的?”
“听说是在客栈抓到的,找到她的时候那女贼还想逃呢。”
玉荷觉得此事未免过于凑巧了,想来更多的还是因为无缘无故封城惹了民怨后随口找出的借口,无论是否为借口,城门解禁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婆婆,你不出城吗?”在她后面排队的小女孩见她迟迟没有往前走一步,难免问了一句。
“我想起来有东西忘买了。”将心头狐疑仔细咀嚼了几遍的玉荷垂眸从排队的人群中走出来。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正大排长队的城门口,恨不得身飞双翼化为鸟飞出去,但她的理智告诉她。
现在还不合适,在等等。
五天后的一个清晨,确定他们一行人离开的玉荷才背起自己装着馒头的包裹往城门外走去。
守门的侍卫正拿着正画像盘问着进出的人,“你的户籍,出去做什么。”
玉荷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户籍递过去,耷拉着脸,用着粗葛苍老的声音回,“我家里人病重,得要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吴大翠,牛头山人。”守卫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真心觉得丑得不堪入目,摆手道,“行了,出去吧。”
第29章 你可知逃奴的下场
没有想到那么容易的玉荷出城后, 背着包裹脚不停歇的往码头跑去,这一刻的她听见了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砰砰声,也从未觉得外面的空气是如此清新, 天空是如此的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