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她的安抚下,不骄不躁。祁云渺想要做什么,它便驮着她,带她去做什么。
渐渐的,祁云渺便不需要裴则替自己拽着缰绳了。
她骑在马背上,慢慢慢慢的,甩着缰绳,喊马儿带自己小小范围绕了一圈。
校场上不断有春风拂过,浸润着她的脸颊,肆意又明朗。
第一次自己骑上马背的小姑娘,竟能有如此的胆魄,一时间,马场上不少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位小姑娘。
还有专程来看自家孩子马球赛的夫人们,见到祁云渺,不禁纷纷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听说是裴相府上新夫人的。”
知道是宰相府新夫人带来的孩子后,她们便诧异的有,鄙夷的有,惊艳的也有。
不过人群中讨论最热烈的,左不过一句:“不是说裴镜宣不是很喜欢他的继母同继妹么?”
“哪能不喜欢啊!”有知情的夫人道,“听说已经不止一次了,之前还有带她上街去西市,带她去泛舟游湖的,他裴镜宣是什么性子的人,能叫他这般,可不是当亲妹妹一般疼么?”
“呵,这裴家父子可真有意思。”
原本只聚焦在祁云渺身上的目光,不知不觉,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间便变了味。
不过这些对于祁云渺而言,全然没什么影响。
马儿这种东西,害怕之人,学个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学好,但若是不害怕的,上去转一圈,指不定便融会贯通了。
祁云渺慢慢骑了两圈马儿之后,便觉自己已经完全可以自如了。
她还想再转一圈,但是裴则却将她给喊停了。
因为他们的马球赛快开始了。
校场上需要清场,留给他们跑马。
宋青语的骑马进度不如祁云渺,待到马球赛一开始,她便拉着祁云渺,脸颊红扑扑地,一道去边上休息。
她的胆子小,下了马儿之后,还有好久不曾回过神来。
两人一道进到棚子里。
祁云渺便道:“青语,我觉得骑马好好玩,下回我还想再玩!”
“唔,渺渺,你完全都不害怕的吗?”宋青语问道。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祁云渺不以为意,“阿兄都答应我了,等到我成功学会了骑马,生辰时,他便送一匹马给我!”
宋青语羡慕地看着祁云渺。
她知道,若是她也能快快地学会骑马,家里定也会为她安排一匹马儿。
但是她刚刚坐在马背上,实在是太害怕了,她何时才能真正学会骑马呢?
祁云渺知晓她的担心,她握着宋青语的手,道:“你别灰心,青语,等我学会了骑马,我就用阿兄送我的小马驹教你!保准将你教会!”
“好!”宋青语立马甜甜地笑开。
两人便窝在一起,终于开始专心看校场上的马球赛。
看到裴则骑着马匹出场的时候,祁云渺稍稍又有一愣。
这是祁云渺第1回 见到裴则骑马,从前见他许多次,都是坐着马车出行,满身高贵的少爷风姿,便似个不染尘埃的高山君子。
但是马背上的裴则却不一样了,这是祁云渺头一回见到,他也有如此鲜活的一面。
少年雄姿英发,剑眉星目,伏于马背之上,争先恐后,一个个的意气,便要比春日的东风还要攒劲。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祁云渺每日在宋家的学堂之中如同点卯一般掉书袋,脑子里能记住的诗词并不多,但是这一句,却是记得很牢靠。
她觉得,裴则很是能配得上这句诗。
她看他看得出神,冷不丁,被宋青语拍了一下,道:“渺渺,你快看我哥哥,我哥哥也好厉害!”
祁云渺视线便又落在了同样骑在马背上出场的宋宿身上。
嗯,好吧,宋家大哥哥,也很值得这一句话。
哦,还有何颜,他骑马也不赖……唔,还有邬烨舟……
逐渐的,祁云渺算是发现了,他们国子监里的学生,好像每一个骑马都很厉害。
完全不止裴则。
她的目光专心致志在校场的比试上。
待到几局比赛下来,祁云渺便又能确定了,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骑马都很厉害,但是要数最为出众的,还得是裴则。
不知是她目光局限还是如何,祁云渺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裴则是她如今见过最好看的郎君。
嗯,还有一个的话,便是上回见过的陵阳侯家的小侯爷,叫越楼西的。
虽然祁云渺如今有些看不惯此人,但他同裴则,一个清冷严峻似高山冰雪,一个红衣猎猎如雪中红梅,是她见过长相最为鲜明的两人。
今日的马球赛,裴则总共上阵了两场,两场下来,他赢得的彩头分别是一只白玉砚台,还有一支七宝琉璃狼毫。
裴则自己有习惯用的笔墨,不管是白玉砚台,还是琉璃狼毫,他都不需要,于是东西便全归了祁云渺。
祁云渺抱着两只东西回家时,啧啧开心。
“阿兄,你们下回打马球是何时?还能叫上我吗?”她半点也不遮掩自己的欣喜,直白地问道。
裴则被她给逗笑了。
但他也不知道,国子监再办马球会会是何时,只能道:“下回再说吧,你有空便喊你。”
“好!”祁云渺答应下来。
这是无比寻常的一日,不管是祁云渺抑或是裴则,都以为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
却不想,回家时,俩人尚未走进到厅堂,便能察觉到正门对着的厅堂间,有一股并不寻常的沉默气息。
“阿……”
祁云渺见到自家阿娘,想要去到她的身边。
裴则却适时拉住了她。
只见他带着祁云渺站在屋门外,听见屋内的沈若竹同裴荀平静地问道:“是,怀王一事,便是我捅出去的,相爷欲待如何?”
第二十九章 因为我想要他死
在祁云渺的印象中,沈若竹在和裴荀成亲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几乎没有吵过架。
也没有什么,她阿娘素来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从前和阿爹一起生活了十来年,祁云渺也没见他们真正争吵过几次。
而她阿爹也总是喜欢哄人的,他们两人相处在一块儿,便是无论如何,也吵不起来嘴。
这回,祁云渺被裴则拉在门外,怔怔看着屋内的阿娘同裴荀。
怀王?
自从上回阿娘告诉了祁云渺关于她爹死亡的真相之后,一听到这两个字,祁云渺便有些精神相对紧张。
她不知道,阿娘口中是捅出了怀王的什么事情。
她眼睁睁地看着裴荀在沈若竹的话音落下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屋内的气氛陡然就变了。
祁云渺还是想要进屋去,走到自家阿娘的身边,又不想,这回都不等裴荀朝着他们多看一眼,也不等裴则再拦她,刹那间,便有人上前来,将她和裴则双双请到了别的地方去。
不管去哪里都好,总之,他们不许再继续待在前厅外面。
祁云渺头一次遭遇到了这般的阵仗,有些措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前厅平日里总是敞着的大门在自己的面前一扇扇合上,祁云渺只能拉紧了裴则的衣摆,问:“阿兄,这是怎么了?”
裴则低头看一眼祁云渺。
他和祁云渺同时回来的,要他精准地去算裴荀和沈若竹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定也是不知道的。
但是根据适才俩人之间的态度以及沈若竹的那句话,裴则觉得,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他近来一直在国子监中念书或是忙着马球赛的事情,
但是自昨日开始,裴则耳中的确多了一些关于怀王的传闻。
在江南的金陵以及扬州一带,前几日发现了一个私铸兵器的暗库。
虽然朝廷并不阻止民间自己打造各类兵器用具,但是军中所用的兵器,素来是有自己的一套制度。
而这回在金陵以及扬州一带发现的这个兵器库,铸造出来的兵器成色,几乎与军中所用别无二致。
那便意味着,如今朝廷所用的兵器,没有人能保证,一定是朝廷自己锻造的,这背地里,必定关系着一个极大的地下买卖。
而对于上位者而言,民间出现了这么大的兵器库,地下买卖事小,更为紧要的,是既然兵器都出现了,那兵呢?
谁知道有没有还在背地里,私自囤着兵。
而这些事情的幕后指使者,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明确指向了怀王。
由于事情尚不曾落实,所以这些事情,裴则原本只当个故事听。
即便是落实了,什么怀王宁王的,皇帝年迈,龙生九子,必有一番争斗,他如今尚未入仕,不管是哪个人上位,左不过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如今他却有些想明白了。
裴荀前阵子和沈若竹刚从江南回来。
而那兵器暗库就在金陵扬州一带。
……
他原本只是扫一眼祁云渺,在想明白了一切之后,便忍不住有些定定地看着祁云渺。
祁云渺被裴则看得心底里发慌。
她抱紧裴则今日送给自己的砚台同狼毫,问:“阿兄,你为何这般看我?”
“你和你母亲,可同怀王有过过节?”裴则问道。
“怀王?”祁云渺眼珠子稍稍一转,自然便是想起了阿娘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事情。
但是那些事情,是可以和裴则告诉的吗?祁云渺果断摇了摇头,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