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楼西站在祁云渺身侧,俨然一副护卫者的姿态,和裴则道:“裴镜宣,真是许久不见了啊。她今早说想来相府看看,我便也想着,咱们俩也算是多年不见,便也索性跟着一道来了。”
“……”
他们是什么许久未见,就必须得见上一面的交情关系吗?
裴则轻扯了扯嘴角,挑眉又看了眼越楼西之后,便懒得再多留出来眼神给他。
他只专心地看着祁云渺,问:“今日起这般早,早饭已经用过了吗?”
“用过了的!”
祁云渺点点头。
终于又见到了裴则,她把下了马车后便抱在怀里的东西先递给他。
“阿兄,这是西湖的明前龙井,是我和阿娘春日里特地自己去茶山上摘的,然后自己晾干烘干。此番上京,带的不多。我今日来看画,打扰阿兄了,这些茶叶,便送给阿兄和相爷!”
她竟还带了礼物来。
裴则有些意外,接过祁云渺给的茶叶后,道:“既然来了,待会儿留下来一道用个午饭再回去吧,我适才已经遣人告诉过方嬷嬷你回来的消息,她如今给你做糕点去了,待会儿午饭估计也是要抢着给你做的。”
“好啊!”
祁云渺也有足足四年不曾吃过方嬷嬷做的饭菜了,一听到裴则聊起方嬷嬷,她便不免想念。
裴则见她还是一副馋猫的样子没有变,因为越楼西而消失的唇角弧度,渐渐又弯了回来。
他抱紧了祁云渺给的茶叶,道:“既然要问画相关的东西,那如今便跟我去书房吧,宋家的姑娘几日后及笄,你是想要看看有什么画适合她,对吗?”
“对!”
她的小心思,果然从来都瞒不过裴则。
祁云渺跟着裴则的身后,在裴则的带领下,抬脚便想跟着他去到后院书房。
但是走了两步,祁云渺才想起,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在了原地。
她赶紧回头去看。
便见越楼西一身红衣,独自站在相府的厅堂里,双手交叠站在原地。
他的神情闷闷,不悦地压着眼睑,看向祁云渺的方向。
“……”
遭了,适才忙着和裴则说话,忘记他了。
祁云渺忙转头去看裴则,想问问他,能不能带着越楼西一道去书房。
毕竟她也知道,裴则的书房一向是很私密的地方,他好像不太喜欢外人进去。
若是没有他的同意,她是万万不能带着越楼西随意瞎逛的。
“阿……”
“越小侯爷想来是对画作不感兴趣的吧?”
可是,还没等祁云渺开口呢,裴则便率先一步朝着越楼西的方向道。
祁云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眨巴了两下眼睛,便听裴则继续道:“府上下人今早做了些点心,正好是京城风味,想来小侯爷三年不回京城,很是想念这一口,不若小侯爷便在此处坐着品尝,等我们待会儿回来?”
第五十六章 越楼西你看,阿兄对我很好……
“……”
祁云渺觉得,越楼西大抵是不想一个人坐在这里的。
可是她又觉得,裴则好像真的不想越楼西跟着他们进去后院。
她顿在原地,一时有些搞不懂,该如何平衡好这两个人才行。
她正纠结着,突然听到眼前的越楼西轻笑了一声。
“好。”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相府的厅堂里,道,“小裴大人说得对,我的确对作画不怎么感兴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掺和了。”
祁云渺诧异,这竟然会是越楼西说出来的话?他都跟着她到相府了,竟还能说出这般的话来?
她愣愣地看着越楼西。
可是越楼西还真就这般在厅堂里坐下了。
相府的下人眼明手快,立马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越楼西捻起一块点心,坐在厅堂里,就着茶水,便这般吃了起来。
祁云渺钝钝的,一时又不明白,越楼西这般跟着自己到相府里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了。
监视她?那为何她和裴则离去,他却不主动提出跟着?
和裴则叙旧?他们也实在不像是有多少旧情的样子。
她一头雾水,不过越楼西既然都提出来不跟着他们去后院了,那祁云渺最后便还是独自跟着裴则,先去了后院。
“阿兄,我想给青语的及笄礼挑选一份礼物,可是好难挑,我这几日看了许多的琴棋书画,前几日好容易看到一幅不错的,但可惜,店家不诚实,上个月作的画,竟告诉我是前朝的,我便不想买了……”
一路上,祁云渺喋喋不休,和裴则说起了自己这几日为宋青语的及笄礼挑选礼物的事情。
裴则实在很久没有听过祁云渺这般在自己耳边说这么多的话。
她欢快的嗓音便像是树上的鸟雀,每一个尾音带着与众不同的魔力。
裴则不禁听到一半便挽起了嘴角。
祁云渺离开京城的那几年,他每年都给祁云渺写信祝贺新年,收到祁云渺的回信时,便总是忍不住,要在脑海之中想象着祁云渺说话的样子,把信读完。
一开始祁云渺写的信,内容实在很少,寥寥没几句便结束了,他的想象便也总是相当短暂,很容易戛然而止;
后来慢慢的,她的话终于变得多了起来,裴则看着她的信,一年复一年,也终于可以越发久一些地在脑海之中想象着她说话的嗓音。
他边听着祁云渺说话,边问道:“那她当初给你挑选的是什么礼物?”
“是一支牙雕的簪子!牙雕很好看,阿兄,我还是第1回 收到象牙雕的东西呢。”
“嗯。”裴则道,“牙雕大多都很精美,也不常见,尤其是象牙,价值千金,她既送你牙雕,想来是用了心的。”
“是啊,所以我也想用心为她挑选一样礼物。”祁云渺虚心道,“阿兄,我在上京城实在不认识什么特别懂画之人,便只能来求助你了。”
“这有什么,我不是之前就同你说过,若是碰到任何处理不了的事情,都可以来相府?”裴则问道。
祁云渺听到裴则这话,终于敞开心扉,又同他咧开了嘴角。
她跟在裴则身后,进了他的书房。
还是那间她曾经来过的书房,就在裴则的院子里,书房三面开阔,开窗透气,屋前有几盆兰花,衬得屋中馥郁兰香,沁人心脾。
祁云渺见着裴则自她熟悉的地方去抱出一堆的画卷。他将画卷一一摆放在祁云渺的面前,介绍道:“这边是如今京城之中善绘人像的几位名家,你若是想,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直接为宋姑娘作画,你可以提任何的要求;这边是几幅前朝的仕女图,你当也会感兴趣,都看看吧,若是想要,直接拿走也行。”
“那我怎么好夺阿兄的东西!”祁云渺道,“我就是想请阿兄给我点灵感,看看我该往哪个方向去找画才是。”
祁云
渺将裴则递给自己的画卷一一看过去。
他手上的仕女图倒真的像是前朝的画风,饶是她这个门外汉,也一眼就能发现,画作间的笔触同质感,与昨日见过的那些,全都不同。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画作,将仕女图欣赏完毕后,便又去看裴则口中那些当代画坛大家所做的一些人像。
那些人像,纵然祁云渺一个也没有见过真人,但是只要一打开画卷,基本便都立马可以想象到画像上真人所长的样子。
因为那些画像实在是太过真实了,惟妙惟肖这四个字,在祁云渺看来都不足以形容。
祁云渺看得心中惊叹连连。
她一张又一张的人像看过去,看到那最后一张的时候,才忽而停顿了一下。
因为……这似乎是她的画像?
祁云渺不确定地眨了下眼睛,看着画像上的少女。
画像上的少女,身着绿衣,发带飘红,手中提了一把弓箭,站在草丛中,一手拉弓,正做射箭的样子。
少女和她从前一般,扎着双丫髻,稚嫩的脸颊圆润可亲,一双眼睛隔着画纸,却仍旧可以透出掩藏不住的灵气,像是山野间偷偷跑出来的精灵。
她默默地盯着这张画像,一时之间脑中空白,不知道这画像是裴则何时喊人画的。
裴则自柜子里找出了原本要送给祁云渺的头面。
珍珠头面有些沉,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便想,一会儿还得替祁云渺将东西拿出去才行。
他转身,见到祁云渺正盯着手中的一幅画作发呆。
见到画作一角的时候,裴则顿住了脚步,知道祁云渺看到了什么。
“那是你走之后,我喊人画的。”
他没打算将这幅画给祁云渺看。
但是她既然已经见到了,那他只能如实道。
“画的是我吗?”祁云渺回头,举着画像上的少女问道。
“嗯。”裴则道,“是你走后的第一个生辰,我喊人画的,原本想送给你做生辰礼,但是后来忙忘记了,就一直放着。”
“画的真好看,感觉比我本人还好看呢!”祁云渺赞叹道。
那还是差得远了。
裴则轻笑着握紧手中的头面匣子,看祁云渺喜欢这幅画,便道:“如今你既见到了,那这幅画便物归原主。”
“阿兄真要送给我?”祁云渺惊喜道。
“嗯,原本便是打算给你的礼物。”裴则边说着,边顺带送出了自己手中的匣子,道:“还有这,也是早便给你准备的及笄礼物,原本想在你及笄礼的当天,派人送到钱塘,但是知晓你要回京之后,我便留在身边,想着等你回来再给了。”
祁云渺明明是来给宋青语找灵感看画作的,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从裴则这里收到了许多的礼物。
画像、头面。
祁云渺及笄到如今,其实才不过两个月,在她及笄那段时日里,她收到了这辈子最多的首饰和金银。
她以为那些已经是全部,没想到如今还有一整套的头面在等着她。
祁云渺人生之中的第一套头面是及笄时候阿娘送的,第二套便是如今的裴则送的。
她抱住这只沉甸甸的匣子,很高兴地和裴则说了“谢谢。”
“嗯,你喜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