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握着她的手臂把人牵到身前,观察着她的脸色,“还好吗?”
后半程她勇敢了很多,几乎没怎么叫,但他知道,她只是撑着没示弱,其实身子在抖。
楚徽宜听到他说话,回魂似的抬起头。看着他染上温柔的眉眼,她好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终于找到可以安顿下来的港湾,皱巴着小脸,哼哼唧唧委屈地贴到他怀里去。
“吓死我了,”她软着调子,脸蹭蹭胸膛想钻得更深,“我手都变凉没知觉了。”
她说的没夸张,因为他感受到她背后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怀里的人跟小猫儿似的,江屹抬手,轻抚着她的背,给她时间慢慢缓过来。
没一会儿,楚徽宜理智回笼。
当她发现自己和江屹此刻不合规矩的姿势时,身子顿了下。
...她刚刚是真被吓傻了吧,怎么就这么,直接钻到他怀里了。
两秒后,她略显僵硬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那个...”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江屹瞧见她的表情,暗自觉得好笑,考虑到她才受了惊吓,他体贴地没有逗她,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嗯,怎么了?”
楚徽宜瞅瞅他,悄悄纳闷,他好像...觉得刚才那样没什么不妥?是没觉得还是没反应过来?
哎不管了,正好她也装作无事发生。
“噢,没什么,我就想说,这个项目两人还挺出人意料的,”她转过身,伸展了下手臂,“这样也不错,促使今天我实现了一个突破。”
江屹低笑,问她:“那以后还想不想玩儿?”
楚徽宜犹豫,“看到时候状态吧,反正现在让我重新回去走一次是不行的。”
“嗯,怕就不玩,玩项目是为了开心,不是受难。”
楚徽宜还挺惊讶他这么说,“可你不会觉得这样很怂吗?”
别人都说她脾气好,但其实她一直都有点不喜欢自己性格里温吞胆小的一面。
“胆小又不是缺点,如果只是担心别人的看法,我觉得不需要修正。”江屹说。
虽然因为走了一趟鬼屋让他得到了楚徽宜的拥抱,但这是用吓到她换来的,如果事先知道,他不会选择这样的交换方式。
“饿了吗,现在想不想去吃午饭?”
已经十一点多,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走吧,正好坐着休息会儿。”
到达餐厅,他们选了一份双人餐,在角落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套餐里几块猪排、火腿还有土豆,大多是荤菜,味道不是特别好,江屹起身去点餐台,没一会儿带回来一份水果沙拉。
方才点餐的时候楚徽宜没太注意,不知菜单上原本就有沙拉,还是江屹用了什么其他方法。
“谢谢,”她接过餐盘,放到桌子中间,“我们一起吃啊。”
水果种类很多,楚徽宜看见有芒果,于是用干净的刀叉将其清到一边。
“现在可以了。”她对江屹说。
江屹看了她一眼,唇边弧度浅浅。
楚徽宜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干什么,过敏原本来就要格外小心啊。”
说到这儿,她又问:“除了芒果,你还有没有其他忌口?”
江屹摇了摇头,“就这一个。”
那还好。
楚徽宜慢悠悠吃着圣女果,想到什么就和他聊什么,“你第一次吃芒果过敏是在什么时候?”
江屹想了想,“大概五六岁吧。”
“这么小,那时候症状严重吗?”
几岁时候的记忆其实很多都是模糊的,但这件事,江屹印象挺深刻。
“第一次吃没有任何反应,第二次才出现症状。”
楚徽宜起先疑惑,随后想起来高中生物老师讲过,好像和免疫系统的特性有关。
“那当时什么情况啊,江屹你给我讲讲嘛,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小时候的事。”
江屹见她好奇,轻轻笑了下,也就讲给她听。
“我妈妈当时在县城的食品加工厂上班,那天回家她带回来一个很大的芒果,说是同事的亲戚从南方寄回来的,作为帮忙值班的谢礼送给了她。”
“晚餐过后,她把水果一块块切好放到盘子里,我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江屹很淡地垂着眼,“当时住的房子很旧,电视信号不好常卡顿,但那时我们都很开心。”
楚徽宜感觉心被掐了一下。
“剩下一半芒果被我妈放进冰箱,她留了一些饭菜,让我第二天吃,水果也给我留着。”
那天应该是周末吧,他记得自己没去上学。芒果的味道很甜,他第一次吃,很喜欢,所以第二天念念不忘,搭着凳子从冰箱里面拿出来,又因为他太小不会用刀,于是就抱着核啃,吃得满嘴都是,老电视播放着画质不清晰的动画片,他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
那时他几乎没见过平水巷外面的世界,只觉得此时此景便是最幸福的生活。
就在他傻乐的时候,慢慢开始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
他不停地挠着手臂和背,发现身上长了红疹子,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本想通过看动画片转移注意力,但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白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因为摄入的芒果太多,过敏症状很严重,但那时候我家座机坏了一直没修,我联系不上我妈,就一直等到了晚上。”
他发现楚徽宜看起来很难过,朝她笑了下,就没有具体描述那异常难熬的几个小时,以及最后他几乎晕厥过去,等醒来之后,就已经在医院了,妈妈正坐在他旁边擦眼泪。
当时虽然年纪小,但江屹知道家里条件不好,进医院花钱很贵,当他听到医生说这小孩没事了,就立马跟妈妈说我们回家吧。
“我妈把我背去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我们就回去了,”江屹笑笑,“再下一次误食芒果,就是你碰到我那次。”
楚徽宜鼻头一酸。
她好想抱抱小时候的江屹啊。
“所以那次,你为什么会误食?”
江屹默了默,说了实话。
楚徽宜很生气,“原来江衍景是这样的人。”
亏她还对他客气礼貌,以后她不会再理那人了!
江屹见她忿忿不平,安抚,“聊天而已,别影响心情。”
楚徽宜看着他,心想,要是被人欺负的事发生自己身上,她肯定会大哭,会告状,反正家里有足够多亲人给她撑腰。
想到这儿,她就更心酸了。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里,她望着如今已经截然不同的江屹,有好多话想说,又觉得有点煽情,真说了,她怕他打趣自己。
抿了抿唇,最后她还是带着小倔强,小声地像给自己做了个承诺。
“以后我站你这边。”
江屹没太听清,“嗯?”
楚徽宜回过神,对上他的目光,摇摇头。
“没,”她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你妈妈,她...是因为生病去世了吗?”
她问得很小心,不安地看江屹神色。
江屹敛起眼睫,半晌,低声,“出意外走的。”
那年他十二岁,放学回家自己做了饭,给妈妈给留了一份。晚上他在屋里做了很久的作业,已经凌晨了,妈妈还没回来。、
虽然那天她有夜班,但不至于这个点还不回来,江屹心中不安,给她打很多个电话,没接。
他下楼去找,整个平水巷好几条交错的窄路都黑黑的,最后是社区负责人拿着手电筒喊他,把他叫过去后,悲痛地告诉他,你母亲出事了。
是在其中一条小巷子出事的,据说发现的时候浑身是伤,脑袋上也是血,发现得太晚,已经来不及了。
公安局的人调查说,是被几个喝醉酒的工人打伤,流血太多所致。
那几个肇事者按律判了刑,这件事就结束了。
母亲生前过得很辛苦,生了他之后更是不易。他什么都没报答,她就匆匆撒手人寰。
楚徽宜听他短短五个字概括,知道背后的故事肯定是他很深的伤疤。
“江屹...”
“我妈妈,没有别人说得那样不堪。”
江屹抬起头,眸底闪过一丝痛色,这种话他也跟别人说过,但没人信。
“她知道小孩子对我的排挤孤立,总是很愧疚地跟我说,是她做错了事。但她知道江谨腾有家室后就跟他断了,辞掉舞团的工作回了家乡,双亲去世其他亲戚不愿帮衬,她就去工厂上班。学舞的人,使力气的活干不好,但即使厂里给的工资很少,她也没有找过江谨腾,如果她没去世,我们应该会一直生活在平水巷。”
江屹说完这些,沉默良久,最后说了一句,“我知道很多人瞧不起她,但每次听见不堪入耳的辱骂,心里还是很难受。”
楚徽宜眼眶湿润,不知该怎么安慰。
江屹很善于控制情绪,不待她说什么,他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
“好了,怎么聊着聊着把气氛搞这么低落,”他淡淡地笑,看了眼餐厅外面的飞驰而过的过山车,“休息好了吗,出去继续玩?”
楚徽宜把湿意眨下去,点头说好。
走路途中,他们看见购物品店,就进去逛逛。
这里有很多毛茸茸的帽子,楚徽宜觉得都好可爱,一个个拿起来对着镜子试。
“江屹,你也带一下好不好?”
小黄人的帽子看起来很幼稚,江屹看起来不大乐意,但拗不过楚徽宜,他还是俯身低头,任她把帽子盖在自己头上,左调调右扯扯。
“好了,抬一下头。”楚徽宜看见他这副模样,没忍住,噗嗤一笑。
江屹无奈,“很滑稽?”
“没有没有,还是很帅,”楚徽宜见他要摘,忙拦住,“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拍个照。”
她从架子上挑半天,最后选了个跟他相同的款。
两人对着镜子拍了几张照,楚徽宜越看越爱,“江屹,要不我们把这两个帽子买了吧?”
江屹把帽子取下来,“买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