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若径直走到许佳宁的面前,语气比方才亲近了些,道:“说起来,我儿子跟你还是同学呢,以前我也见过你,想跟你聊两句。”
许佳宁能感觉到,秦宛若是有话要同她说,正要请秦宛若坐下,就见秦宛若环视花店一圈,然后眉头轻轻皱了下:“换个地方吧,我看隔壁有家咖啡馆,你觉得可以吗?”
许佳宁点了头,和段静秋说了句话,然后就跟着秦宛若往外走。
坐下后,秦宛若就表露出对她的心疼:“好巧不巧,就刚好牵扯到你家。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也知道会对你家产生影响。为了不影响你高考,特意考完了再公布这个消息。”
“嗯,我知道。”许佳宁低头简短地回道。
面对秦宛若这一薛家利益的代表人物,她好像天生就低一头。
但到了这个时候,她没有幼稚天真的想法,觉得凭借她与薛瞻的同学关系,能向秦宛若求情,请求薛家把项目叫停,取消开发计划。
秦宛若说完这话,就把话题转回许佳宁的身上,问她道:“高考结束了,像你这种成绩特别好的女孩子,高考正常发挥,应该稳清华了吧?”
许佳宁自己心里确实有个估量,于是点了头,又听秦宛若继续问道:“又聪明又漂亮,现在毕业了,是不是很多男孩子追?”
她竟然聊到这话题上,许佳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觉得局促。
“别不好意思,阿姨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其实高考一结束,我们做家长的都不反对孩子谈恋爱,早点找个才好呢。”
许佳宁其实无心讨论这些事,面对秦宛若,她好像唯一想做的,就是趁此机会问几句薛瞻的情况,哪怕打着“老同学的关心”这一幌子。
“阿姨,那薛瞻呢?”她问。
秦宛若表情僵了下,还没说什么,许佳宁又小心试探着问道:“听人说,薛瞻都有未婚妻了?”
听到这个词,秦宛若反而神态放松下来,笑道:“他确实有未婚妻了。相亲是双向选择嘛,刚好那个女孩,小瞻挺喜欢的。”
薛瞻喜欢吗?
那应该就是她上次在薛瞻车上看到的那个女孩吧?
果然是他的未婚妻啊。许佳宁鼻子突然一酸。
“说句实话,我们这种人家,一般婚姻大事都定下很早,毕竟门当户对,结婚走形式不过就等个法定年龄而已。”秦宛若接着道,“订婚倒是可以早点安排,大一就订,两家人也安心。”
“大一就订婚吗?”许佳宁惊讶,实在有点猝不及防。
“或许开学前就订。”秦宛若回道,“现在就是不确定小瞻能考上上海的哪所大学,那个女孩在上海,他也跟着想去上海,我们考虑着准备跟升学宴一起办。”
“他不是想考清华吗?”许佳宁下意识就回。
秦宛若顿了顿,才道:“想法都会变的,一方面清华太难,另一方面……比起清华,人生另一半才是更重要的,对吧?”
许佳宁想,想法确实会变。
薛瞻曾经的人生目标只有“继承家业”,后来改成“考上TOP2;找到人生的乐趣”,且抱着挺大的决心。
他的TOP2虽没有明写,但班里人都知道,其实就是指清华。
而许佳宁想,如今他又改了,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吧?
就像那天她做的梦一样,他是真的不会跟她同一个学校,甚至不会同一个城市。
他为了别的女孩去别处了。
“许佳宁,我听小瞻说起过你的。”秦宛若眼神慈爱地望着她,“他说你是他很好的同学,也是朋友,我也很高兴他有你这么优秀的朋友,催他上进,让他知道努力学习。”
“将来小瞻结婚,我希望你能来。”秦宛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
“他也是。”她着重补道。
同学,朋友,许佳宁终于悲哀地感受到,这些词语有多冰冷疏离。
她与薛瞻的关系确实止步于此,再没有其他词来形容。
她也没有那种贪心,觉得毕业后真正能跟薛瞻在一起。
可要让她祝薛瞻幸福,参加他和别的女孩的婚礼,实在是难言的酷刑,宛如用刀割肉,戳进她心,是她再如何坚强,也终究无法承受的残忍。
第39章 薄荷
“时间可能八月底吧。”秦宛若还在自顾自说着话, “到时候我联系你。”
“阿姨,我跟薛瞻其实没那么熟。”许佳宁将自己被握住的手一点点抽离,离秦宛若远远的, 终于开口,“他应该也不需要我的祝福。”
秦宛若尴尬一笑,正要再说些什么, 就接到秘书电话。
她匆忙起身, 离开前向许佳宁解释:“不好意思,公司有急事找我,我要回去一趟。有机会我们再聊吧。”
什么叫做有机会?
她们坐在一起又能聊什么?
许佳宁没再说话,只一个人默默走到咖啡馆前台。
不久后,秦宛若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忘了结账, 我来付吧,你一个学生,身上应该没带钱。”
“这个女生刚才已经付过钱了。”前台的女服务员提醒道。
闻言, 秦宛若脸上有一瞬的难堪,倒也坚定了她其他的想法,把手里的雨伞递到许佳宁的面前:“外面下雨了, 这把伞给你。”
许佳宁愣了下,雨伞算不算她与薛瞻的开始呢?
但到了今天,她至少不想再和他的家人有牵连。
见她迟迟不接,有事在身的秦宛若也有些急了,补道:“送你的, 不用你还。”
这下许佳宁终于有反应了,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冷冷地望着秦宛若, 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不要你们家的伞。”
秦宛若怎会看不出来面前女孩眼里的那份坚定,她忽然有种感觉,这个女孩以后是真的会跟薛家划清界限了。
被门口保镖簇拥着坐进车里时,秦宛若心里的石头基本算是落了地,但也生出一种古怪的怅然。
从那个生日收到“许你一枝花”花店的紫色康乃馨后,秦宛若偶尔也在想,这个认真为自己手写了祝福的女孩,如果家世再好些,她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去筹划这些了呢?
只可惜,没有如果。
*
从咖啡馆出来后,许佳宁站在屋檐下,仰头望了望天,天色昏沉得就像晚上。
薛瞻说明天是个阴天,不知怎么,今天就变天了。
夏天的雨来得迅疾凶猛,风也是冷的,大雨瓢泼,好像根本没有停下的态势。
许佳宁头一次这么傻乎乎地淋着雨在路上走。
她总记得咖啡馆距离家里的花店不远,可今天她走得好慢。
快走到花店时,是门口的陈南星发现了她,赶紧举着雨伞去接。
风雨中,被加固过的燕子窝还是结实的,只是躲雨的那对燕子应该还不知道,这里要被拆除了。
“没带雨伞给我们打电话呀,看把你傻的。”陈南星把伞举到她头顶,看她浑身都湿透了,又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我就是傻呀……”许佳宁浑身在发抖,站不稳路,靠在他身上,眼泪混着雨水滴在他的脖颈处,“八月底他就要订婚了……”
陈南星这才看出来,许佳宁是在哭。
“回家吧,佳宁。”陈南星抱住她,“我先送你回家。”
临近搬迁,花店的事情太多了,段静秋给许佳宁熬了姜汤,让她喝下后,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守着她,还要返回花店。
许佳宁躺在床上不说话,整个人闷闷的,最后把坐在旁边的陈南星也劝走了,说自己只是有一点着凉,还不至于要专人守着她。
陈南星知道这时候该让许佳宁一个人安静安静,而且花店也需要人帮忙,于是听了她的话离开。临走时,让许佳宁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待所有人都走后,屋里只剩下许佳宁一个人。
她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去想,只躺在床上睡觉。
下午有人敲门,她起身去开门,是温舒白派人为她准时送来了衣服。
她想了想,还是接过了。
她打开精心包装的盒子,里面是一整套的马术服,还有头盔。
温舒白附带了小卡片,上面画着笑脸:“佳宁姐,玩得开心呦。”
许佳宁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薛瞻的邀约原来是昨天的事,可她却觉得离她好远。
她合上了盒子,把盒子放在床头不远处。
夜里,她的小感冒开始加重,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没有力气,只知道在母亲扶起她时把药吃下去。人躺下后,睡起觉来就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恍惚中,她的手机好像响过,窗外好像也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只觉得是梦,又睡了过去。
*
花店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下。
薛瞻从车上下来,在进门处又一次看到了陈南星。
“你还有脸来呀?”陈南星劈头盖脸就想骂他,“出去。”
薛瞻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对他怀有的恶意,皱着眉继续往里面走,看到几人在搬着花架上的鲜花,疑惑道:“你们是在大扫除吗?”
段静秋不在,开车去送货了,只有陈家的三个人在店里忙碌。薛瞻来的时候,陈婶正在储物间收拾东西。
在周边商铺中,花店最后一个签字,但却是事情拍板后第一个收拾东西搬迁的。
用段静秋的话来说,就是事情定死,无法回转,那就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离开。
陈南星分辨了好一阵,才感觉出薛瞻并不是在说风凉话,而是他真的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谩骂变了,陈南星心情复杂地问起他:“你来干什么?”
“我找许佳宁,我们约了今天一起去骑马。”薛瞻回道,“家里好像没人,我就来这里找她。”
“骑马……”陈南星快被气笑了,真想告诉他,就因为他妈昨天那一趟,许佳宁现在正在家里病着。
可陈南星转念一想,就又改了主意,拦住他问道:“你爸妈最近在忙什么呢?”
薛瞻没明白陈南星突然扯到他父母是什么意思,但看在是许佳宁的邻家哥哥,还是回答了:“我一直在复习备考,不太清楚他们最近在干什么。”
他往花店里面望了望,看不到许佳宁,心里有点不安:“许佳宁在哪儿?”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陈南星坐下来,把手机按了录音键,放进上衣口袋。
“什么意思?”薛瞻不解。
“我不放心你们这类有钱人。”陈南星答,“你要把她约出去,我还不能问几句你家的具体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