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问。”薛瞻只好妥协。
“我听说你家是做酒店的,除了酒店,还有别的板块吗?”陈南星问道。
这听着倒像是查户口,薛瞻耐着性子回他:“也会搞房地产之类,买买地什么的。”
“买地干什么?”薛瞻引导他。
薛瞻想想道:“买地都是有商业考量,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恐怕不懂。”
“那我比较好奇,地是想买就买吗?”陈南星的表现像是个完全的外行人。
“有赔偿款呀。”薛瞻想当然就回道,“中间会协商多次,达成一致。”
“那要是拿了赔偿款,又不愿意搬走呢?”陈南星继续引导。
“拿了赔偿款就该在限期内搬走,这都是利益互换。”薛瞻客观道,“这些问题在前期的双方协商过程中就该被解决掉。”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支持你爸妈的事业吗?”陈南星问道。
薛瞻眼神古怪地望着陈南星:“我爸妈的事业,我当然都支持。”
“我回答完了,现在你该告诉我,许佳宁在哪里了吧?”回答了一串的问题,薛瞻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是这样,佳宁生病了。”陈南星告诉他道,“小感冒,不太严重,但这几天肯定出不了门了。她正在家休息,你还是别打扰她。”
“难怪我叫她的名字,楼上没人理我。”薛瞻恍然大悟,“那我等她消息就好了,她好好养病,我以后再约她骑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薛瞻走的时候,陈南星想,这家伙确实挺有礼貌,难怪许佳宁会喜欢他。
可他跟许佳宁不合适,单是一个薛家,就不合适。
陈南星拿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把录音点了停止。
他握紧了手机,心里的想法一旦成型,就有种毅然决然。
随后他转身,看到父亲正望着他,显然父亲也全都听到了。
*
陈南星来家里看望许佳宁时,许佳宁还是躺着的状态,人是醒了,但脸因为发烧有点红。
“感觉怎么样?”陈南星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很难受吗?”
“头晕恶心。”许佳宁回道,“吃不下饭。”
“那心里呢?”陈南星问道,“心里还难受吗?”
作为大雨里看到她哭泣的人,陈南星什么都知道。许佳宁不说话了。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这些有钱人,心都是黑的。”陈南星道,“你以后都别再跟这些人来往了,薛家太有手段了,有其母必有其子,也别再跟薛瞻来往。”
许佳宁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就像从前一样,无论别人说薛瞻什么,她都有自己的判断。
想了想,她还是执拗道:“可我还没听薛瞻自己说几句话。”
“他自己……”陈南星嗤笑了声。
他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把手机拿出来,对许佳宁道:“我今天见到薛瞻了。他亲口承认,他知道他家买地的事,而且参与其中。”
“买地都是有商业考量,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恐怕不懂。”
“拿了赔偿款就该在限期内搬走,这都是利益互换。”
“我爸妈的事业,我当然都支持。”
……
买地一事一旦先入为主,意思就变了样。
这些话都很清晰,许佳宁也听得出来,都是薛瞻本人的声音。
病弱的她分辨不出中间那些剪辑的痕迹,只不可置信地望着陈南星:“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随后她闭上眼睛,缓缓道:“为什么他不在我面前这么说?”
“当着你的面,他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吗?”陈南星反问,“佳宁,你对他怎么抱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确实有约你出去,退一万步讲,或许也有点喜欢你吧,但那点喜欢,比起他家里的利益来说,一文不值。”
“别忘了,他八月底就要订婚。稍微一示好,你就要追上去?你跟他在一起又如何?谈两个月限期恋爱吗?他家把地买下开发的事,让你妈妈坚持了二十年的花店关门的事,他全知道,这也无所谓?”
陈南星联想的事很发散,比许佳宁自己想的还要多。
他想要让许佳宁清醒,看到她床头放着的马术服后,心里更不舒服,道:“他说以后还想约你去骑马呢,你要去吗?”
许佳宁沉默了,扭过头去,把自己遮进被子,声音沙哑:“我和他没有以后了。”
和结仇有什么两样?
录音里,薛瞻亲口说出的这几句话,算是断了她最后的妄想。
陈南星听到许佳宁又在哭了,躲在被子里很小声,可整个身体都在抖,像只受伤无助的小猫。
他也有些心疼,甚至后悔,可做过的事没什么回头路。
他从许佳宁的房间走出,看到自己的父亲就站在门口,父亲拉住他,直接把他拉出了许佳宁的家。
到了楼下,陈叔才开口问道:“你费这个劲,录音又剪辑,就为了给佳宁听?”
陈南星点头:“我是为了佳宁好。”
“但那个孩子他也是无辜的。”陈叔沉重道,“俩人已经很难了,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误会更深?”
薛瞻他当然无辜。
见面时,陈南星就试探出来了,薛瞻不知情。
陈南星一时难以相信,在那样的家庭的浸润下,薛瞻整个人竟然还那么纯净。
“他无辜又怎么样?他家干的,和他干的没什么两样,他姓薛。”陈南星淡声回道,“还是说……爸,你以为没有我插手,佳宁就能顺利跟他走到一起吗?”
陈叔无言。
“你也无法肯定吧?爸。”陈南星了然道,“现在两人还没在一起呢,他父母就已经出手了。他喜欢佳宁,但能拒绝家里安排的未婚妻吗?”
“佳宁继续跟他牵扯,对他抱有幻想,就是自己搅进浑水里,且不说薛瞻这个人会不会专情,佳宁首先就会激怒他家,被他家弄得更惨。”
“与其将来被伤得更重,不如现在就逼她彻底断了,让她放下。”
说完话后,陈南星就离开了,继续去花店帮忙。
而在楼下,陈叔徘徊了很久,最终长叹一口气,没有上楼。
*
许佳宁原本很快就能康复的感冒,随着一连串的打击而加重,竟就这么病了一周。
按杨雪青的通知,高考一周后,他们要返校估分。
段静秋觉得女儿身体吃不消,就提前给老师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却没想到返校那天,许佳宁还是起来了,说觉得好多了,想去趟学校。她出门没有以前那么准时,但大概也能赶得上。
在许佳宁坐上车的时候,班里的其他人早就到齐了。
乔木然发现许佳宁没来,杨雪青直接告诉了他们:“她妈妈说她有点不舒服,今天不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薛瞻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意思,只剩下担忧。
陈南星不是说,只是一个小感冒吗?病了这么久……
“对了,班里的花花草草都在我办公室。”杨雪青道,“有想拿回家的,记得去拿。”
闻言,已经估完分的薛瞻直接出了班,往办公室走去。
他拿走了那盆薄荷,将薄荷抱在怀里,三年过去,薄荷在野蛮生长,总感觉重了许多。
抱上车后,一车都是薄荷味儿,前排的司机都变得清醒了不少。
而当他走后不久,大病一场的许佳宁缓缓而至。
班上的人走了一小半,她先是看了眼最后一排,发现薛瞻走了之后,心情瞬间黯然下去。
乔木然还没走,拉住她的手吃惊道:“佳宁,才几天不见,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瘦了好多……”
“感冒了,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许佳宁勉强笑笑,“今天感觉好多了。”
“那你可以不用来的呀,佳宁,我听班主任说你妈妈给你请假了,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乔木然心疼道。
许佳宁一时不语。
是啊,她可以不来的,坚持要来,可能还是想再见见薛瞻,觉得他还有新的解释吧?
但是没有。
“我想着……”许佳宁说话的声音没什么力气,她看向窗台,倒是想起来另一桩挂念的事,“那盆薄荷,如果没人要,我想带回家。”
“薄荷呀。”乔木然拉着她的手,“咱们去办公室看看吧,刚才班主任还说让赶紧拿走呢。”
两人一起往办公室走去,进屋后,许佳宁一盆盆找起来,却不见那盆薄荷。
“怎么平时没人认领,这时候反而没了?”乔木然格外纳闷,“田螺姑娘抱走的?”
许佳宁却没有同乔木然开玩笑的心了,只觉得无比落寞。
许多事情是不是都是命中注定的?像她与薛瞻,像这盆薄荷,强求无用,离开的终会离开,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
她勉强撑着平日里的正常表情,与乔木然告别,等她一个人上了公交车,坐在无人的最后排角落时,才流露出自己心里的悲伤,甚至于凄凉。
连薄荷也没了。
她戴上耳机,本想听歌转换一下心情,网易云音乐却自动跳转到了那首她听过无数遍,与薛瞻弹唱过的《红豆》。
‖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
……
所有的克制都在此刻土崩瓦解。许佳宁放声大哭,意识到或许再也不会见到薛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