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扯扯唇:“还跪着,要给我拜早年?”
昨天回家时,贺斐还没走。
看见男人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脸色。
两秒。
风不能,雪不能。
“还不,”他自我消化地深吸了口气,却还是能听出声音是从嗓底挤出来的,“松手——”
双膝落地,一声闷响,夏云端疼得眼角溢出生理泪水。
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只用在了解决因自己而起的事。
夏云端抬腕搭上他干燥的手掌,有苦难言,只能讪笑:
“……”夏云端回过神前,话已经脱口而出,“还不都是因为你突然开门!”
梁京云一顿,缓慢垂首,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自己被纤细手指攥住的手腕,偏眸看她,“嗯?”
冷调的薄荷和清浓的栀子碰撞交融纠缠。
支撑点似乎还在下掉,但好在这一下让她得以及时借力屈腿,不至于直溜地着地。
他回得刻薄,贺斐也不敢出声,梁京云吐出口气:
“你先去我那解决了……再等十——”
她知道他每一次的低头都代表了什么。
听不出是正话反话,他边说边拧开冰水,往毛巾上又倒了点,毛巾迅速将水吸干的同时,也冻得夏云端感觉自己的膝盖开始发麻。
梁京云懒得再多说:“挂了。”
手腕在这时被反手扣紧。
然而。
夏云端茫然一眨眼。
与先前在紧急情况下无意贴近他时的情况不同。
“‘没那么严重’,”梁京云没抬头,重复着她的话,听不出情绪,“你现在倒能忍。”
“不怪你员工能丢钥匙,毕竟有你这样不靠谱的老板,捅再大的篓子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的脊背和脖颈总像长屹挺立的松柏,没人能让他折腰。
梁京云:“……”
一只手掌及时扣紧了她的腰,往怀里一收。
夏云端狐疑地看他一眼,“垃圾呢?”
他就这样示弱似得耷拉下乌黑的眼,瞳仁里只映着她的身影,叫她错觉面前是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可怜小狗。
“谁让你鬼鬼祟祟堵在别人家门口的?”
她知道偶像剧里那种女主被绊摔进男主怀里的剧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就是血瘀体质,容易显伤,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没那么严重——嘶。”
手指擦过一丝冰凉,隐隐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映入耳道,她还没判断出来自己碰到的是什么物件,已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得紧紧拽住。
主人修长漂亮的五指,此刻隔着上衣摆揪紧了大约是腰带的位置,用力得指骨都泛了白,腕上的紫檀都在轻晃。
……不。
“等等。”
然而,他的速度远不及女孩跌落的速度。
或许是她知道错的人是自己。
他们好歹互相陪伴过对方这么多年。
“喂。”
夏云端后知后觉,缓缓仰起头。
“你说呢?”
四目相对,她好像从梁京云眼里看出了一丝久违的想掐死她的恼愤。
刚刚她也没在门口看见有。
梁京云拿出手机看了眼,神情肉眼可见地露出些不乐意,却还是接起电话。
而就在这串腰链之上。
“……”夏云端艰难出声,“我起不来了。”
贺斐:“还要半小时?!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我哪知道我员工能把钥匙丢了……要不然昨天我肯定回来拿了。我今天就多配几把,再放私影一把备用,绝对不再麻烦你了——我现在真憋不住了……”
还好门口有块地毯作为缓冲,不然她都不一定还能起来。
哪是什么可怜。
“……都是误会。”
夏云端嘟哝了声勉强原谅你,又抬眸,手腕微晃,“你还要抓多久?”
夏云端视线下滑。
梁京云面无表情,“那你自己过来拿。”
一秒。
……怪不得那天在商场她就觉得眼熟。
他还以为是对面的大学生在搞鬼。
惊呼抑在喉间,心脏悬起又重落,指尖的触感结实硬朗,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缓缓向整个掌心蔓延开。
“忘了。”梁京云脸不红心不跳。
梁京云也没避着夏云端,冷笑一声:
心跳一瞬失去正常频率,跳得又沉又闷。
又冷又疼,她不觉轻颤。
梁京云看起来没太在意,领着她往沙发边带。
五指相贴,梁京云缓合手掌,微微用力,夏云端借着他的力刚起身。
那样傲然的少年,却不止一次对她低头。
刚刚还在心头烈烈烧着的火气,在看见梁京云轻垂下来的脑袋时,无端就被浇灭了一半。
“你要不开门,我都准备走了。”
“……噢,”夏云端眨眨眼,进来后才记起来问,“你干什么?”
胯部悬着条两层的朋克风的金属腰链,一旁还吊了几个镂空的十字架,正因为她的动作铃铃相撞着,潮得像要去参加什么走秀。
脖颈的温度急速升起,白净的肌肤瞬间覆上一层薄红,连带着脸都开始发烫。
梁京云轻扯唇角,下巴微扬,视线投向门顶。
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叫唤。
夏云端猝不及防扑进他怀里。
身后响起的清冽嗓音在这会泛着点哑,她听见梁京云像过去他们在一起时无数次认输般低下来的声线,轻叹着气,“我错了,行不行?”
细微的反应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梁京云拧眉数落:
……还挺有包袱。
夏云端:“……”
可……
她这边松了手,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布料声下,长链碰撞出清脆声响。
梁京云脸色更黑了。
毛巾被微微掀起,减少了跟肌肤的接触,夏云端好受了些,又见他转头在抽屉里翻着什么。
落在自己攥着的那串裤链。
手机挂断,一时安静。
“忘拿了。”
手下的动作却轻了轻。
夏云端:“……”
他牵着她的手腕,顺手合上门。
上身套了件印着字母的宽松黑色短袖,下身是一条美式复古牛仔。
但也不过两秒。
她费劲抬了抬手臂,梁京云应激般不易觉察地往后推了步。
梁京云一把按着她的肩坐下,“坐着。”
梁京云偏头清嗓,余光见她站稳了身,很快收回手,又变回那副欠欠的语气:“起个身都能摔,笨。”
也许很多都已成习惯。
也或许是她再清楚不过梁京云有多倔傲。
他睇她一眼,冷冷从鼻子里嗤出一声,一副勉强的样子向前支了把手,一边还要嘲讽:
梁京云循着她的视线落眸,一顿,“是你买的。”
她正愠恼,就要甩开。
话落走到岛台旁的冰箱,弯腰从冷藏柜里拿出瓶冰水,又随手从柜里翻出块毛巾,浸了冷水,包住冰水走回她身边,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就是这件事,没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