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一声响,就像是跑道起始位置裁判的枪声——
天边飘来一阵乌云,原本就雾蒙蒙的天几乎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身后的越野车传来高转加速的引擎轰鸣!
“是什么人?”吴且转头问赵归璞。
被提问的人显然也答不上来,脸上倒也没见多少惊慌,只是在那辆经过了改装加固的越野车越发贴近黑色劳斯莱斯时,弯下腰,伸手向车载的保险箱。
“阿且。”
“嗯?”
“西海岸的留学生,会用枪吗?”
这时候男人还有心情开玩笑。
“会。”吴且说,“至于是谁教的就别问了,你应该不想听。”
“……”
赵归璞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你这和已经告诉我了有什么区别?”
“……哦。”
吴且眨眨眼。
“嘻嘻。”
说话间,男人已经拨完密码打开了保险箱,“咔嚓”一声铁门弹开,他直起身时,吴且感觉到掌心一沉——
赵归璞的提问自然没有一句废话,此时此刻躺在他掌心的是一把标准型号的Glock 43X,9mm口径,弹容量10+1。
虽然定义为紧凑型号,但枪身挺沉,拿在手上金属的冰冷与沉甸甸的手感分外有质感,枪身上有赵家的鸢尾花图腾。
吴且指尖蹭了蹭枪身,转头无声地望向赵归璞——
此时男人面无表情,唯偶然闪过的对向车灯让他眉宇间浮现的晦暗与煞气惊鸿一现。
对方是改装越野,他们的劳斯莱斯也经过加固改装,美剧里直接谁把谁撞出国道翻滚到汽车爆炸这种事显然不会发生……
最后无论如何都会有下车正面应对的可能。
“一会有不对劲就开枪。”黑暗中,赵归璞的声音听上去却很轻松,“我要擦破一点皮就是你犹豫的错。”
“……”
吴且知道赵归璞不需要他的保护,这才是最没有逻辑的一件事——
他不傻。
在国内枪支特殊持有开放但绝对是严格筛选的情况下,无论是黑帮火拼还是各种突发事件中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停留在好几百年前的冷兵器时代。
枪给他,显然是因为手中有这个东西,就能获得最大的活命保证。
与其说蠢兮兮的被感动到,吴且低头看向手中的枪械,更想用它来砸赵归璞的头——
“我没证。”
黑发Beta干巴巴的说,“开枪违法的,赵先生。”
“枪的备案是我的,”赵归璞淡道,“就是我开的枪。”
“有人证的,人家也不是没长嘴。”
赵归璞笑了:“都开枪了你还准备留人证啊?”
吴且:“……”
赵归璞:“乐山大佛下来换你上去坐咯。”
吴且:“……”
老王八,还骂人……现在不是你抓着我的头不许我吐出来的时候了?
吴且在心中猛猛不满,这份不满也完美的映照在他的脸上,白皙秀气的脸皱起来的一瞬,然而未说出一个字呛声,改装越野却在同一时间悄然靠近,如猛扑的虎,那越野车方向盘一甩,车子猛烈撞击上来!
剧烈的震动让吴且猛的跟着一甩,那一下听见自己的脖子“咔”的一声具象化什么叫头都差点甩飞出去——
幸好旁边Alpha及时伸手固定住他的腰。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没有抢,但他还是压着黑发年轻人的背让他伏地身体。
鼻尖贴到膝盖时,吴且感觉到了呼吸的急促,心脏狂跳的同时耳边时不断传来金属车身摩擦剐蹭发出的刺耳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
劳斯莱斯作为顶尖商务车本身防震一流,在这种情况下都感觉到车身巨大的摇晃,可见外面的撞击激烈程度!
“老四!”
伴随着赵归璞一声凌厉的喊声,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一路火花四溅,轮胎在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车身在极速的撞击加持中挤压,变形!
死死盯着后视镜的中年Beta猛的一个摆尾,那辆车身很高的越野车的右后轮被撞得严重变形,高速行驶中,抓地力丢失,瞬间被甩了出去!
“轰”的巨响中,越野车失控冲出国道,一路冲向道边农田扎进一片玉米地,最终彻底失去平衡侧翻!
与此同时,劳斯莱斯也在生死时速中拜托困境,车身渐稳后,停了下来。
车内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劫后余生的粗喘,分不清是谁发出来的——
吴且意识到自己握着枪的手都被冷汗浸湿,枪握在手中打滑。
耳边听见两声几乎同时解开安全带的声响,他转过头,赵归璞的手已经推开了车门。
吴且暗骂一声,急急跟着解开差点把自己勒死的安全带,迅速把枪换了只手擦擦掌心的汗,然后利落换回原手。
下车时,枪已上膛。
上膛声不太响亮,却清脆,干脆地响起的一瞬,走在前面的高大Alpha在雨中回过头,就像是老师慈爱地看着听话的学生,冲他微微一笑。
……
雨势变小,绵绵冬雨还是频率密集。
吴且沿着被车压出的痕迹穿过玉米地,到地方时已经看见赵归璞脱了外套,手脚利落的一跃而上爬上侧翻的越野车车身,直接伸手拉开了门。
伴随男人的动作,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生怕里面伸出一支枪顶着赵归璞的脑门。
三步并两步赶到车前,赵归璞正伸手将副驾驶的人拎了出来,那人显然经过剧烈的撞击还在晕眩中,毫无还手之力——
吴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气得踢了一脚变形的轮胎:“赵归璞!”
被恶狠狠叫到名字的男人扭头冲他又笑了下,然而对这三个字反应更大的是被他拎在手上的人——
原本磕破的额头血糊住了他的眼睛,此时晕晕乎乎努力睁开眼,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脸色惨白,吓得差点又昏过去:“怎么是你?!”
“嗯?”
赵归璞问。
“怎么不是我?”
一个司机还有一个副驾驶的人都鼻青脸肿被弄出驾驶舱,赵归璞一只手抓着对方的额发,将他拎起来,另一只手用手机打了手电,照亮了对方的脸看了眼。
是个熟人。
被他砸了好几间场子的下城区孙家现任当家,孙弥海的同父异母亲阿弟,孙弥生。
要说孙弥海能屈能伸,从底层爬上来,表面上看上去也算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这孙弥生显得智商不太高——
他常年抛头露脸在外,替哥哥做些脏手的事。
外头都说毒蛇窝里出了双生蛇,兄弟二人感情难得地不错……
但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让弟弟去做这些脏事,当哥哥的其实未必有多心疼他的小阿弟。
正如此时,在看到孙弥生的一瞬赵归璞就知道怎么回事。
上一次场子被砸,孙弥海表面认怂,实则心里怕不是憋着一股火,恐怕是讲这个事拐弯抹角的告诉了孙弥生,孙弥生这个蠢货要为哥哥出气。
找谁呢?
自然是找赵恕。
甚至有可能找的还是吴且,毕竟谁不知道现在赵氏小公子有了心上人,那叫个上心和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动了吴且,还不是跟扇他赵恕的脸有什么区别?
当家的起了矛盾,弟弟来找弟弟讨债,这题换算得实在公平——
公平是公平。
但答案本生就挺糟糕,答对了还不如不答。
赵归璞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了,嗤笑一声。
Alpha唇角上扬,笑意却敷衍得甚至未浮于表面,那双浅棕色的瞳眸在雨夜仿若浸入冰冷的冬雨,森冷得近乎于冰冷黑湖……
他抬脚,将孙弥生一脚踢进玉米地。
在孙弥生鬼哭狼嚎地大喊着“赵哥我不知道是你”“都是误会”的噪音中,男人仿若充耳未闻,转头冲沉默站在一旁的中年Beta扬了扬下巴。
四叔转身往劳斯莱斯那边走,打开后备箱,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套赵恕新买来还没开过光的高尔夫球杆。
这高尔夫球杆还没见过绿茵地,先见了赤热血。
赵归璞咬着烟屁股,微微眯起眼,手起杆落,伴随着“喀嚓”几声利落的骨裂声和孙弥生撕心裂肺的惨叫,他随手把折断的高尔夫球杆扔到一旁。
“孙弥生,我实在困惑。”
Alpha从烟雾中抬起眼皮子看了脚下的人一眼,这一眼并不深刻,但带着足够的探究。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这个胆子。”
——给你孙家留了一口气,你们还喘上了,怎么敢的?
孙弥生回答不上来,此时他托着断掉的手臂和腿,整个人陷入肮脏的玉米地,浑身狼狈的哭泣、呻吟,发不出一点正常的声音。
他甚至感激这个事实。
身后,四叔爬进了丰田车,查看过行车记录仪,早就准备好不干好事,行车记录仪已经关了。
劳斯莱斯的记录仪倒是开着,但四叔也扯出来删了个干干净净——
所有的证据只有国道上的监控录像,照到越野车主动危险驾驶贴上来撞击劳斯莱斯的一幕。
“看来我这是正当防卫,孙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