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看着赵屠户说了一句:“要不去我那儿吃个饭再回去。”
“不了,我还是尽早送来,免得夜长梦多。”赵屠户道:“麻烦沈大哥幫忙照看一下。”
沈应点头:“行。”
回到山脚的草屋,正是晌午,米饭已经蒸好了,锅里的紅烧肉也炖上了。
林春蘭和周氏在灶台前忙碌着,陸芦带着沈穗去清理了一下额角的擦痕,又叫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江槐和杜青荷也在,幫忙摆放着碗筷。
不一会儿,灶屋里便传来林春兰的喊声,“芦哥儿,穗姐儿,吃饭了。”
陸芦回了句来了,带着换好衣裳的沈穗出去。
今日人多,饭菜分成了两桌,他们几个媳妇夫郎坐在一桌,沈应和江松几个汉子坐在另一桌。
陆芦让沈穗先在桌前坐下,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沈穗剛接过递来的饭碗,林春兰便夾了块肉给她,“饿了吧?快吃吧。”
沈穗说了声谢谢,拿起筷子,不小心露出仍然有些泛紅的手背。
看到她手背上的痕迹,陆芦不禁眉尖一蹙,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被他看到,沈穗下意识缩了下手,抿了抿唇才开口:“是阿娘……”
她说着,如实回道:“她用热粥烫的。”
林春兰和周氏听后,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这冯香莲真是狠心,平日使唤穗姐儿干活便罢了,竟然还用热粥烫她。
所幸穗姐儿如今离开了沈家,日后不用再受她磋磨。
“来,多吃点。”陆芦没再多问,也给她夾了块肉在碗里,“一会儿我拿羊脂膏给你抹抹。”
江槐跟着也夹了一块,“穗姐儿快尝尝,我阿娘炖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沈穗看着碗里的肉,满是感动道:“谢谢槐哥儿,谢谢嫂夫郎。”
饭后,几个汉子接着去砌墙,他们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沈穗主动要去洗碗,陆芦拉住她,又把她带进里屋,拿出放在柜子里的羊脂膏。
“这是你大哥给我买的,我没用完。”陆芦叫她坐下,挖了勺雪白的羊脂膏,轻轻涂抹在她泛红的手背上,“正好我放着也没用处,你待会儿拿去,多抹几日便好了。”
沈穗点头嗯了声,又说了句谢谢。
陆芦幫她涂抹好,又从衣柜的木匣子拿出几两银子,“这些你先拿着傍身,我叫青荷嫂子帮你做了身衣裳,等做好了再给你送去。”
沈穗见他拿银钱给自己,连忙摆手道:“这么多银子,嫂夫郎你自个儿留着。”
陆芦看着她温声道:“有银钱在身上,總归方便些,这些也是你大哥的心意,以后你们便好好过日子。”
沈穗听了这话,这才收下了,低下头眨了眨眼,眸子里一片湿润。
她阿娘从未这样对过她。
陆芦掏出帕子,帮她擦了下眼角的泪珠,想起那个赵屠户,仍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穗姐儿,你同我说,你是真愿意嫁给他的吗?”
他说着又道:“别怕,你若是不愿意,千万别勉强自己,有大哥和嫂夫郎在,不会叫你再受半分委屈。”
听他提到赵屠户,沈穗耳尖微微泛红,垂下眼睫缓缓道:“其实……我以前便见过他。”
她抿了下唇,又说了一句,“他是个好人。”
她只不过递帕子给他擦了下脸,再次见面时,他便多给了她一块肉。
听沈穗说他们从前见过,陆芦旋即明白了,浅浅一笑道:“那就好。”
正说着,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陆芦透过窗户看了眼,原来是赵屠户来接人了。
赵家村雖和水塘村离得不远,但来回一趟少说也要半个时辰,看样子他这是驾着牛車赶来的。
陆芦帮沈穗系好包袱,和她一起从里屋走出去。
刚走到门口,沈穗便和院子里的汉子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不约而同移开眼去。
直到沈穗走到他的面前。
赵屠户接过她的包袱,背在肩上,对着沈应和陆芦道:“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穗姐儿的,等忙完了,就请你们来喝喜酒。”
听他说到喜酒,沈穗脸上不由浮起一抹红晕,心里却漫上一丝欣喜。
沈应笑着点头:“好,我们等着。”
赵屠户扶着沈穗坐上牛車,一块儿回了赵家村,沈应和陆芦离在院子门口,目送他们逐渐远去。
直到完全看不见了,陆芦才收回眼说道:“我把银子给穗姐儿了。”
沈应点了下头,牵起他的手,柔声道:“累着你了。”
陆芦摇摇头:“不累。”
他知道,沈应也一直担心穗姐儿,如今亲眼看着穗姐儿有了归宿,才终于放下心来。
牛车上,沈穗小心翼翼坐在后面,见门口的两道身影越来越远,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她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前面赶车的赵屠户先出声道:“咱们的事我已经跟我阿娘说了。”
沈穗闻言,动了下唇,小声道:“谢谢你。”
过了会儿,又很轻地说了一句,“害你花了这么多银子。”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用说谢。”赵屠户偏了下头,又道:“你也别总觉得欠我什么,这些银子本就是我攒来娶媳妇的。”
听到媳妇两个字,沈穗微微红了下脸。
冯香莲和沈文禄当日便赶去了飘香樓贖沈丰,却是翌日一早才从城里回来。
听早上进城的人说,冯香莲和沈文禄去晚了,到的时候,沈丰被飘香楼的打手打了个半死,最后又多给了二十两,才把沈丰贖了出来。
因着冯香莲不服气,扬言要状告官府,她和沈文禄也挨了一顿毒打。
柴房的屋身已经砌好了,架上房梁,接着便是盖屋顶的稻草。
汉子们扎着草束铺着屋顶,媳妇夫郎们在灶屋里忙着午食。
锅里炖的肉汤咕噜冒着泡,腌好的腊肉挂在灶台上,用柴火烟熏着。
陆芦正跟着林春兰学着做豆豉。
豆子是榆哥儿之前给的,炒好后在凉水里浸泡,等到全都泡软了,裝进麻布袋子里,再放入装满稻草的箩筐,盖上旧棉被捂着。
做好的豆豉可以蒸鱼蒸排骨,还可以炒着吃。
陆芦打算一半晒干做成干豆豉,一半做成水豆豉,多做几坛,让沈应带到山上去。
林春兰捂好棉被道:“你就这样放着,等过个三四天便能吃了。”
陆芦应了句好。
他虽然见邻家阿婆做过,自己却是头一次做,多亏了有林春兰帮忙。
另一旁,周氏在灶台前一边炒着肉片,一边和择着菜的杜青荷闲聊着。
前两日冯香莲和沈文禄去飘香楼赎沈丰时,他们也被毒打了一顿,最后还是陈里正找人把他们接回来的。
“你是没瞧见,冯香莲他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沾着血。”周氏道:“被打成那样,我看啊,没个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
杜青荷道:“那沈丰出了这事,以后可不就考不了秀才了。”
“他还想考秀才?他压根就不是那块料。”周氏道:“他们如今这样,要我说,这就叫恶有恶报,活该。”
第69章
屋顶全部铺上稻草, 柴房便算盖好了。
已经入了冬,因着陆蘆懷了身孕,多有不便, 再过一个月又是年節, 家家户户都要忙着冬储。
因此,几家人没让他们请客吃饭,而是一起给他们放了串鞭炮庆祝, 等着明年再来喝娃娃的满月酒。
柴房盖好, 通风了两日, 沈應将之前山上砍的幹柴堆放进去,又给鸡鸭和小鹅重新编了个籠子,垫上柔软暖和的稻草。
小水塘邊的草棚仍留着,沈應没拆,方便下雨时鸡鸭躲雨,收拾完柴房,他又把院子打扫了一遍。
等一切收拾完,他们也开始为猫冬做准备。
前几日做的豆豉发酵好了, 陆蘆揭开捂在上面的旧棉被,把麻布袋子里的豆豉倒出来,铺在竹筛子里晒幹。
这两日天晴, 正好可以晒豆豉, 晒干的豆豉放进木盆,加入盐巴、薑末、花椒和辣子面攪拌均匀,最后盛进坛子里封好。
水豆豉不需要晒干, 直接加上剁椒、盐巴和薑末拌在一起便能吃。
除了做豆豉, 陆蘆还做了酸白菜。
菜地里的白菜都成熟了, 陆蘆摘了一篓回去, 剥掉泛黄的菜叶,将整颗白菜在锅里焯一遍水,放入大缸,撒上粗盐,叫沈應找了块光滑干净的石头壓在上面。
等壓紧实后,再在缸里倒入清水,等待白菜在盐水中慢慢发酵。
大缸是沈應去找老陶匠买的,柴房盖好后,他们又添置了一些东西,另外还买了一个石磨和石臼。
眼看年節将近,天也越来越冷,两人每日都在忙碌中度过。
再次见到沈穗,已是一个月后。
早晨的草叶凝着寒霜,开门的刹那,一股冷风立时扑面而来,从嘴里呼出的熱气很快便化作一团白雾。
出门之前,沈应给陆芦围上貉子毛做的围颈。
陆芦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走路很是不便,在沈应的搀扶下才坐上了骡车。
江松去了山里冬猎,沈应想着照顾懷孕的夫郎,家里又有各种杂事要忙,便没有同他一起上山。
逢上鄉集,为了买肉做腊肠,两人今日一早便出了门。
怕颠着车上的陆芦,路上沈应没有赶得太急,等他们到鄉集时,石坝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和他们一样,都是去买肉的。
其中属趙屠户的肉摊最熱闹。
村子里不是每户人家都养了猪,没养猪的人家要买肉,便只有去乡集上的肉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