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的语调愈发严厉：“不仅仅是一句承担责任就能揭过去的，你这次幸亏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否则摆出再高的姿态，再怎么勇于承担责任都无法改变任何事实，明白吗？”
　　李正点头：“明白。”
　　庄严说：“你也是个硕士生，又是多年的老特战了，基本的道理我本来无须跟你重复，但你这次指挥上暴露的问题的确令我对你很是失望！”
　　说着，他伸手拉开一旁的抽屉，将两样东西从里头拿出来，然后把它放在桌上，推到了李正面前。
　　李正低头一看。
　　只见是一个锦盒跟一个证书。
　　这个他太熟悉了。
　　一等功的功章和证书。
　　“这是上次西南行动的功章和证书，旅里本来想开个大会，在会上亲自给你颁发的，可没想到你给整了这么一出。”
　　李正沉默不语。
　　庄严继续道：“今年总部要评‘爱军习武标兵’荣誉称号获得者，战区打算报你，旅里和军里的材料都给你写好了……”
　　说到这，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对面的李正。
　　“现在好了，材料都作废了，军礼政治部的郝主任打电话给我取消了，一连跟我说了六个可惜。可惜吗？可惜有个屁用！”
　　说完，拿起证书狠狠拍在桌上，人霍地站了起来。
　　李正第一次看到旅长发那么大的火，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庄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最后走到了窗前，眺望着远方。
　　“还有一件事，本来明年打算让你提副营，按照你的资历也足够了，现在也别想了，一切搁置，我就算拿出来提，班子会上也有人会不同意。”
　　李正坐在那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看他这副模样，庄严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要太消沉，这次对你的处理是暂时的，毕竟你是因为要救人才这么做，原则上还阻止了失态的扩大化，也将罪犯带了回来，大不了就算是功过相抵，等最后的调查结果出来，我相信组织一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理决定，别背包袱。”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然后抬眼看看李正：“对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没有就早点回家，你这一年多来也够忙的了，回去看看奶奶去。”
　　说完，又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张商场储值卡，递给李正。
　　“你嫂子公司里的福利卡，商场就在G市里，你回去的时候要在那里坐车，顺便去买点东西，算是我给你奶奶一点心意。”
　　李正看了一眼那张卡，面值有两千，连忙说：“这个钱太多了点……旅长，我这可不能要……”
　　庄严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你嫂子的公司福利，她们逢年过节都发这些东西，给我几张让我用，我哪有时间去G市买，不用要过期了，别跟我客气。”
　　李正听人说过旅长的老婆是个女强人，私下都传说别看旅长军事牛哄哄的，在旅里也是说一不二，但回家比家里养的鱼地位都低。
　　“旅长……”
　　“拿着！废话怎么那么多！你拿我的卡怕啥？难道我堂堂旅长还给你一连长行贿不成？”
　　“这……”
　　推辞了两句，李正只能收下。
　　他知道旅长这么做不仅仅是对自己奶奶的一番心意那么简单，同时也在安慰自己，这么做，就是要告诉自己，别担心，事情一定会有个不错的结果。
　　“怎么？还不走？”
　　庄严打量了一下站在桌前一直没挪步的李正。
　　“还想在我这里蹭饭不成？你别蹭了，政委还想找你好好教育你一下呢，被他逮着，你今天都走不成了。”
　　李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走。
　　庄严看出端倪了，问他：“你还有设么话要说？”
　　李正鼓起勇气说道：“旅长，我想求你个事……”
　　庄严呵呵一笑：“多新鲜呐，你当兵这些年，在我手下待了也很长时间了，我印象中你倒是真没求过我什么事……”
　　忽然，他的目光冷了下去。
　　“你是要替石明远求情对吧？”
　　李正只能承认：“嗯，旅长，其实这个兵真是个好兵，好好锤炼一下，未来大有可为，他只是有些冲动，但是也说明他有感情，对战友如同兄弟一样……”
　　“李正！”
　　庄严再次站了起来，手在桌子上一拍。
　　嘭的一声把李正吓得下面的话都没敢再说。
　　“到了现在，你还在想替石明远说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连长已经当腻歪了？！是彻底想不干了？！这里是菜市场吗？纪律能用来讨价还价吗？！”
　　看到庄严发火，李正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旅长的气场强大，压得他都觉得有些窒息感。
　　不过，他还是咬咬牙，鼓起勇气继续道：“旅长，正如你说的，我没求过你什么事，但是我还是要说，石明远的情况我了解，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职业军人，你让他就这么退伍回去，他连二期都没满，回家后没有什么安排，他一个狙击手，除了擅长开枪还能做什么？在军营那么多年，练了一身杀人的本事，回到社会上如果不走正道，那么危害更大，我求情不光是为了他个人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
　　“够了！李正！你先顾好自己在说！”庄严指着门口：“马上执行命令，回家休假！”
　　李正在原地愣了片刻，最后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回来！”
　　庄严叫住了他。
　　李正转身，面露喜色，以为旅长要松口。
　　结果，庄严指指桌上的东西：“把你的军功章和证书拿上！给我马上滚蛋！”
　　李正只好回去，拿了东西，然后再次敬礼，转身离开。
　　他刚走，庄严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
　　不久后，号码拨通了。
　　“老庄？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严肃的声音。
　　庄严打了个哈哈说：“没事就不能找老战友聊聊天了？”
　　“哈哈哈哈！”严肃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你啊你，说吧，什么事？”
　　庄严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说道：“咱们老战友，我也就不兜圈了，直说了吧，我旅里的那个李正和他的那个兵，叫石明远的，俩人的事你听说了吧？”
　　“怎么可能不听说？这事如果严格说起来，性质很恶劣。”
　　严肃话锋一转，又道：“李正没事，我看过报告，如果你换个角度，他还算是立功的，有问题也只是领导责任，没能管住自己的兵。”
　　“我也不是为了他的事，按照处理流程，他的问题不大，我是为了那个兵。”庄严说。
　　严肃道：“石明远？你们旅自己的意见很重要，怎么？需要我来做工作？”
　　庄严说：“主要是这事闹到战区去了，现在不是我个人意见能决定的了。”
　　严肃说：“老庄，这样不停招呼的兵，你确定要保他？”
　　庄严想了想说：“石明远的情况我了解，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职业军人，你让他就这么退伍回去，他连二期都没满，回家后没有什么安排，他一个狙击手，除了擅长开枪还能做什么？在军营那么多年，练了一身杀人的本事，回到社会上如果不走正道，那么危害更大，我求情不光是为了他个人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


第1036章 老兵老陈
　　“嗳？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咋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老是给我搞偷袭？上次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可不兴这么干！好歹提早告诉我，也让我给你准备准备！”
　　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孙子李正，徐秀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又惊又喜又高兴，手抓住李正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都忘了撒手。
　　“奶奶……”
　　李正目光朝屋里头一看，只见陈刚坐在饭桌旁，手里捧着满满的一碗饭，嘴里喊着一口，嘴巴合不上，差点掉出来了。
　　“李正……回来了？”
　　李正笑道：“陈爷爷，您在啊？我回来休假……”
　　然后笑嘻嘻地打量着奶奶徐秀琴：“我没打扰你们俩吧？要不，我到外头宾馆开个房间住？”
　　徐秀琴脸上飞起红晕，伸手在李正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小正你说什么呢！快进来！”
　　说完伸手去抢李正的包。
　　李正不给，说我自己来。
　　等人进了客厅，李正将包往沙发上一方，大量了一下屋里。
　　都说这家里的摆设就是人心情的体现。
　　过去很多年里，李正都跟着奶奶俩人相依为命住在这个小学的老宿舍楼里。
　　那时候因为地震导致双亲离世，奶奶也没了儿子儿媳，只剩个孙子，所以家里虽然整洁，可很多家具很多的摆设都是冷色调，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这会儿一看，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墙上的照片全换了新木框，客厅的沙发换了一套咖啡色的皮沙发，茶几也换了胡桃木的，电视墙上是超大的液晶电视，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李正那个“一等功臣”的牌匾。
　　然后就是桌上，摆放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束鲜花，花绝对不是花店里买的，一看就知道是在周边的郊区才回来的小野花，虽然不是名贵品种，却生机盎然另有风情。
　　不大的饭厅里，饭桌也换了，铺着精致的镂花白桌布，厨房里头改造过，换了新的中式厨房系统，干净明亮。
　　“啧啧——”
　　李正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笑意。
　　其实他是喜欢陈刚介入奶奶的生活。
　　老人家最怕孤独，身旁有个伴，相互照顾相互挽手，哪怕是看看夕阳看看日出，生活也是有颜色的，总比一个人孤单单每天看着日出日落更有人间气息，也更有活力。
　　“你的房间还空着，自己把行李拿进去。”
　　奶奶招呼着李正，李正嘴里应着好，拿着包进了房间。
　　徐秀琴在后面唠叨：“放好行李就去洗手，完了出来吃饭，奶奶给你盛饭……”
　　说完，人进了厨房，不多时又惊叫起来。
　　“哟！都不知道你回来，这饭根本就不够……”
　　老陈在外头听了，看看自己碗里满满当当的饭，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要不我去给小正下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