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从房间里出来,拦着两个又尴尬又热情的老人,说奶奶、陈爷爷,你们忙啥,我点个外卖,加点饭加点菜,不就成了?现在多方便呀,哪用自己折腾?
于是,两个人的晚餐,变成了三个人的晚饭。
吃饭的时候,李正埋头扒饭,奶奶盯着他越看越奇怪。
李正注意到了奶奶的表情,于是便说:“奶奶,前两天我往你卡上转了一笔钱,你收到没有?”
“收到了。”徐秀琴说:“奶奶有退休金,不用你的钱,你的钱留着给我的未来孙媳妇用。”
临了又问:“对了,你和晓倩到底什么时候正式结婚?”
李正想了想说:“我忙,她比我更忙。”
徐秀琴说:“结婚是终身大事,你老大不小了,该办就办了,奶奶老了,你早点跟晓倩结婚,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带带。”
李正说:“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生娃更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得了的……”
徐秀琴看出了李正的敷衍,于是不高兴了,说:“那你不结婚,永远都办不了……”
李正说:“要不,我现在给晓倩打电话,你直接跟她说去?”
说完掏出手机,装作要打电话的样子。
“别!”
徐秀琴马上制止。
“你这会打扰人家工作的。”
李正笑着收回手机。
他了解奶奶。
奶奶是要面子的人。
而且十分疼惜邵晓倩,不会因为自己想抱曾孙而去催促别人,那样会觉得自己很没礼貌,不够体面。
李正收回手机,安慰奶奶说:“奶奶放心,我跟晓倩商量好了,明年就办。”
徐秀琴得到了孙子的保证,这才稍稍宽心,点着头说:“那好,我信你,小正你可不能食言。”
“不会不会,除非不可抗拒力。”李正说:“万一部队上有任务,我也说不准。”
徐秀琴愣了,忽然觉得自己听了刚才的一番话,等同白听。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前段时间不是打电话跟我说你要去带队集训吗?还让我最近一段时间别打你的电话,要三个月来着,怎么这才半个月不到,就探家了?”
正在扒饭的李正微微一顿,旋即放下碗,起身去厨房,嘴里嚷嚷着:“我装碗汤。”
等装完汤出来,李正这才说道:“安排临时有变化,旅里派我去学习,不过学习要等半个月后,因此先让我回来休息下,储备好能量……”
徐秀琴眼睛一亮:“学习?进修?”
李正点头:“嗯。”
徐秀琴说:“这是组织上重视你,要提拔你呢,小正,你可要好好加油了,别犯错误……”
“咳咳咳——”
李正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嗳,你这孩子咋了这是?喝口汤都呛着,还当兵的呢!”徐秀琴连忙起身给李正拍背,一边拍一边说:“慢慢吃,这里没人跟你抢。”
这事总算这么敷衍过去了。
李正在家待了两天,每天早早起来就绕着县城跑步。
现成外围有一条河,河边就是绿道,沿着绿道围着县城跑一圈十六公里,刚好够李正的胃口。
这天跑着跑着,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小正!李正!”
李正赶忙停下来,循声扭头一看,居然是老陈。
老陈这会儿戴着个草帽,站在绿道旁的草地上朝他招手。
“陈爷爷!您在这里干嘛呢?”
老陈指指河边:“钓鱼!”
李正饶有兴致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钓台上插着六根杆子,饵料抛到了江中间。
“有没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老陈发出了邀请。
李正横竖没事干,回去太早也是闲着,于是点头应承下来:“好,我也想看看您钓鱼。”
老陈把他引到树下,递过来一把折叠椅,说:“这鱼钓到十点钟,十点后,天气热了鱼就不开口了,要下午四点后才开始有口,十点正好,钓了鱼回去中午给你做条糖醋鲤鱼。”
李正说:“你怎么知道会钓到鲤鱼?”
老陈说:“经验!”
说完,指指自己的脑壳。
“我可不打没把握的仗。”
李正笑起来了:“我差点忘了,陈爷爷您也是打过仗的人。”
老陈哈哈大笑起来:“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笑完了,话锋一转说道:“小正,你这次休假可不是什么要去进修的,对吧?”
这回轮到李正愣住了。
“是进修……”
老陈说:“都是当过兵的,你那点事瞒不过我,是出了什么岔子了?”
李正其实胸中一直有股吐不出来的气,闷在胸中,此时被老陈这个老兵问起,他还真想说出来,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并且有些事,不能说。
到临了,他转了个角度,反问道:“陈爷爷,我想问个事,当年你们在战场上,见过抗命不遵的兵吗?”
老陈愣了一下。
他没料到李正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还是如实回答:“见过。”
“最后怎样了?”李正问。
老陈忽然笑了,指指自己:“我啊,就我这样……”
“啊!?”
这回,轮到李正愣住了。
第1037章 相似经历
李正万万没想到,自己奶奶的黄昏恋对象老陈居然有这么传奇的一段经历。
以前他只知道老陈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这也是俩人为何如此投契的原因,虽然是不同时代的军人,但好歹也有共同话题。
愣了半天,李正才想起要问问老陈的过往。
“陈爷爷,你说你违抗过军令?”
这话问出口的时候,李正多少还是有些迟疑的。
因为“违抗军令”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
兴许这个词后面,还有老陈不堪回首的过往。
可没想到,老陈呵呵一笑,非常坦然并且毫无保留就承认了:“没错,违抗过。”
说完转头去挂鱼饵,挂了一下,又转头补了一句:“而且我一点都不后悔。”
如此理直气壮而且斩钉截铁的回答更是令李正惊掉下巴。
老陈将挂好的鱼钩重新甩杆出去,插好鱼竿,回到折叠椅旁坐下,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这才悠悠地讲述了自己的那段“违抗军令”的往事。
老陈是79年参加南疆反击战的,历经将近一个月的猛攻后,在达成战役目的之时奉命迅速撤回。
老陈当年还是个排长,他所在的二营接到的命令是随着大部队走公路撤退并负责殿后。
因为当时已经反应过来的Y军开始进行尾随追击,但由于主力之前被打崩,因此一时之间没有组织起大规模的攻击,到处都是一些地方部队临时组成的追击队伍进行各种袭扰。
如果要避免损失,那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撤到国内,避免和对方纠缠。
一开始,撤军行动进行得比较顺利。
可到了距离边境线还有三十多公里时,在通过一个隘口时候遭遇了小股部队冷枪袭扰,于是团部派出二营四连沿左侧山路进行搜剿,六连沿右侧山头进行搜剿,五连继续沿大路掩护大部队撤退。
当年老陈就在四连,职务是二排长,他们穿入左侧山头后和Y军的部队展开交火,对方毕竟只是一些零碎的地方部队组成的追击分队,兵力只有两个排的规模,很快被四连冲散,在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后仓皇而逃。
四连也不恋战,见对方跑路,自己也跟着转身就撤。
这一撤,很快回到了国内边界小镇。
大部队在那里结合整队兵休息,顺便清点人员。
这一清点不要紧,发现负责右侧掩护的六连少了三个人,其中包括该连的七班副和两个兵。
这个七班副鲁霆和老陈认识,新兵的时候是老陈带的,下连队后老陈也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去教导队集训后回到部队里调配骨干,营里把他分到了六连。
营里连忙将情况报给团里,请示该怎么处理。
根据六连的报告,他们打得没有四连顺利,右侧的山头的Y军人数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战事打得很是胶着,Y军伤亡不少,六连也伤了不少,后来大部队已经安全通过险境后,接团部命令六连才开始边打边撤。
因为有不少伤员需要照顾,因此部分士兵先带着伤员撤退,留下三排殿后。
而鲁霆的七班就在三排。
为了让连队获得宝贵的撤退时间,三排占据了有利地形开始进行分班阻击,在不同的位置上形成交叉火力将敌人压在路上不敢往前挪动半步。
刘连长给三排的任务是坚持40分钟,等伤员离开这段山路沿着大路追上接应部队后,他们就可以车里了。
三排战斗力很强悍,还真的顶住了对方一个连兵力的进攻,足足坚持了40分钟。
只是撤退的时候没法进行归拢,三排长只能通过连排步话机让各班自行组织撤退,到某地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