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玉平连刺三人,前面的金军就挤到了一起,如同一堵土墙挡在那里。枪再刺出去,就被金军扭住,收不回来了。身边其他骑士,也都如此。
把手中长枪向前狠狠地一刺,迟玉平抽出铁锏,高声道:“打马上骑士!冲!”
宋军前排骑士纷纷把手中的长枪刺出去,抽出锏来,呼啸上前。换成了短兵器,骑兵之间的间隙一下子拉大。后排的骑士手中长枪查漏补缺,把前排骑士漏掉的金军一个一个刺倒。
韩常已经退到后边,看着宋军的气势不减,直向自己压来。而自己属下骑兵的武器很难对压过来的宋军造成伤害,形势已经一边倒。心中明白,今天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取胜。
铁甲防护虽然强,运动却不灵活,对人的姿势限制很大。宋军手持铁锏,只能做出有限的几个动作。不过这些骑士都是精挑细选,身材魁梧,力气极大。一锏下去,金军就血浆迸裂,极是吓人。
迟玉平铁锏扬起,一锏把前面的一个金军军官的脑依砸扁。抬起头来,寻找金军的指挥官韩常。
韩常见热不妙,已经退到后面。指挥亲兵,把军中的统兵官打来,努力带着剩余的金军有组织地向后退去。只是金军阵形被宋军压成了一团,根本无法分开。
先前兀术只是看见自己方的阵形迅速散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快阵形被压成一团,才发现宋军压过来,自己这方无可阻挡。看着宋军身穿铁甲,刀枪不入,兀术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吩咐亲兵立即鸣金,让韩常撤回来。
见金军开始全军撤退,迟玉平一声高喝:“插入敌阵!杀!”
宋军分成小队,如同利刃一般,向金军阵中插去。不管身后的金军,只是前插,很快就把金军分成了一小团一小团。金军斗志全无,不管后边人死活,只是向大阵撤去。
迟玉平带兵急追,直到离着金军大阵不足五十步的时候,才停下马来。
抬头看了看金军的军阵,迟玉平缓缓拨过马来,如同一尊凶神般立在阵前。后边的宋军把没有来得及逃的金军围起来,一个一个砍倒在阵前。
李彦仙看得热血沸腾,对身边的王宵猎道:“镇抚,你的铁骑无人可挡!何不让他们冲下去,必能冲乱金军大阵!那时全军压上,看兀术向哪里逃!”
王宵猎道:“观察,就只有六百重骑。纵然冲乱金军,金军大阵不会乱。没有其他军队接应,重骑挡不住被敌人绊倒,捅死,无计可施。今天只是与金军试一试,气势上赢了就够了。说实话,我若是全军整合完毕,数万人能如臂如指,岂会放跑金军!”
重骑只是攻一点,如果没有其他军队护住左右,他们也很危险。冲乱敌军军阵后,没有其他军队扩大战果,也很难赢得胜利。此时的金军依然很强,仅靠六百人,是很难击溃他们的。
韩常回到军阵,看随着自己回来的只有六七百人马,不由满面惭色。对兀术叉手道:“郎君,宋军骑兵铁甲厉害,刀枪不入!末将无能,还请责罚!”
兀术看着阵前横马立在那里的迟玉平,咬牙道:“是我小看了王宵猎!不与他大打,小阵冲杀拿他一点没办法没有!二太子在陕西坐等,我们无法在洛阳与王宵猎开战!这一战是我思虑不周,让你们吃了苦头!且等上几个月,等到陕西战事结束,再来会他!”
韩常道:“只怕到了那时,王宵猎手下的军队更加强了!”
兀术冷笑道:“宋人没有马,王宵猎天大本事,又有多少重甲骑兵!这一战回去,寻些好马,我练出十倍于他的重甲骑兵,看他如何!”
韩常点了点头。看阵前正在带兵慢慢退回的迟玉平,恨得牙痒痒。
第317章 一战即退
回到帅帐,李彦仙一下马,便就高声道:“痛快!痛快!与金军战了几年,再没有一场仗似今天一般痛快!可惜,兵马还是不足!不然今天就结果了兀术,收回洛阳城!”
到帅位坐下,王宵猎对众将道:“大家都知道兀术兵马是要入陕西的。来汝州,只是看能不能乘隙夺汝州城。今日一战,他应该是死心了。”
众将称是。
王宵猎道:“今日迟玉平的铁甲骑兵表现极好,自该论功行赏。这些铁甲,不管是人,还是他们骑的马,都来之不易,你们要好好珍惜。好了,大家回去紧守营盘,多派侦骑,密切监视对面的金军。”
出了帅帐,王宵猎叫来迟玉平,对他道:“今日大胜,你们回去也庆祝一番。军中给你们每个人一瓶酒,十只羊,将士们用些酒肉。记住,不允许喝醉!有人醉了,惟你是问!”
迟玉平叉手称诺,开开心心地领着亲兵去领酒和羊。现在战时,王宵猎军中肉不少见,酒却是难得喝上一滴。军营中不许喝醉,大家都早已经习惯了。
回到自己住处,王宵猎请来李彦仙和牛皋。对他们道:“今日大胜,我们也用些酒肉。估计兀术很难待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就走。”
牛皋道:“今日看铁甲骑兵上阵如砍瓜切菜一般,煞是痛快!”
王宵猎道:“铁甲重骑与轻骑阵前对冲,便如大人欺负小孩子一般,自然如此。”
一边说着,三个人进了帅帐,聊着上午的赛事。过了中午,翟琮到来,向王宵猎祝贺。
请翟琮坐了。王宵猎道:“兀术此来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并不会大打。有了今日一战,兀术应该心里有事了。我估计,过了几天金军就应该撤军了。”
李彦仙道:“如此良机,可惜不能与金军大打一场!”
王宵猎道:“观察何必心急?总有一天,会与金军开战的。现在朝廷的大军,就只剩下陕西的约二十万人。不打败陕西的军队,金军也不放心。”
以前金军主持陕西战事的是娄宿。虽然连战连胜,但城池总是占不住。今天占了,明天反叛,金朝对娄宿不满意。此次派了讹里朵到陕西,就是要彻底占领。
几个人闲聊着最近的形势,有些兴奋。不管接下来的陕西之战结果如何,今日一胜,洛阳周围已经安全了。翟家兵力较少,尤其如此。
天渐渐黑下来。王宵猎道:“难得大胜,今夜我们用些酒肉,庆贺一番!”
翟琮道:“镇抚军中有酒禁,不似其他军中饮得痛快。”
王宵猎笑道:“阵前饮酒容易误事,怎么可以放开?只要习惯了,其实没有什么。便如牛统制,一向无酒不欢。在军中习惯了,也知道自己控制,不会因醉酒误事。”
牛皋苦笑:“此事镇抚管得严,有什么办法?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如同有蚂蚁爬一样,不知道有多难受。时间长了,才慢慢习惯。只要进了军营,就不喝酒,总算坚持下来。”
王宵猎道:“你们不要认为这是小事。军队要想打胜仗,就要从这些小事开始,一点一滴,坚持不懈地严守纪律。只要能坚持下来,终会成为强军!”
翟琮和李彦仙并不这样认为,两人对视,笑了一笑。这个时候,酒是重要的鼓舞士气的手段,军营中不喝酒怎么行?只要主帅心中有数,不要误事就已经难得了。
士卒在院子里架起火来,放上铁架,杀了一只羊烤。军营里做事粗犷,最喜欢这样烤肉。做起来方便,吃起来也过瘾。亲兵又准备了些瓜果,在桌子上面摆了。
王宵猎请几人落座,吃着瓜果,饮着酒,等肉烤熟。
城外金军帅帐里,兀术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不语。韩常上前道:“郎君,今日一战,才知王宵猎与其他人不同。他占据襄阳、邓州,俱都是繁华之地,手中钱粮广有,才能有一支这样强的铁甲骑兵。我们来时没有防备,一时之间拿他没有办法。”
兀术叹了口气:“我看得清楚,王宵猎的铁甲骑兵不多,五六百人罢了。他真要攻入我军阵,只要派人把马绊倒,用长枪不难对付。我怕的是,关中的张浚钱粮更广,不知有没有这种意外。”
韩常听了连连摇头:“郎君何必担心张浚?我听人说,张浚志大才疏,又不熟悉军旅,哪里会有这种心思?他能够把陕西兵马聚到一起,就是了不得的事,哪里敢想其他!”
兀术点了点头:“最好如此。王宵猎如此难打,汝州固若金汤,不必想了。洛阳城池已破,人口又少,现在又是四战之地,想来王宵猎不会来攻。明日撤军,还是及早入关中。”
韩常道:“从洛阳入关中,必走陕州。陕州的李彦仙极是难缠,娄宿都统攻了几次都没有攻破!”
兀术怒道:“我胜不了王宵猎,难道还胜不了李彦仙?李彦仙若死守陕州,那便起大兵,把陕州踏为齑粉!此去关中路上,我看还有中个敢拦我!”
韩常称是,没有再多说。
兀术道:“明日我带大军回洛阳,你断后。要小心谨慎,不要中了王宵猎圈套!”
韩常道:“郎君放心。我们都是精骑,不列大阵,王宵猎如何敢来战?”
兀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王宵猎如果紧守大营,我们确实拿他没有办法。一旦动起来,破绽就多了。那个时候,他有数百铁骑又有什么用处?”
今天一战,兀术对王宵猎的铁甲骑兵印象很深。作战多年,还没有想到骑兵能这么用。金军虽然不缺马,但用的比较粗糙。关键时候,主攻的军队往往重甲,下马强攻。像王宵猎这样,人马俱都装备铁甲,如山一般进攻,还从没有过。
一战失败,兀术并没有放在心中。此次南下与王宵猎对阵,本就是试一试王宵猎的实力,兀术并没有决一死战的想法。如果王宵猎实力不济,那便派兵占汝州,打开后续南下的道路。如果王宵猎的实力强劲,那便暂时不南下,同时要守好自己的后路。
第318章 难题
外面依然在饮酒高喝,嘈杂而又热闹。王宵猎一个人坐在住处,看着夜色有些出神。
关中大战,王宵猎一直不参与,而且劝说李彦仙也不要参与。借口很简单,自己的军队整合还不足,作为地方力量,也不适宜远距离作战。
真的是如此吗?王宵猎自问,明白这说法其实有些牵强。即使不入陕西,也可以在兀术离开洛阳西去之后,出兵进攻洛阳,威胁金军的后路。自己五万大军,对金军其实威胁很大。
想到这里,王宵猎轻叹了口气。说到底,自己对现在的宋军,对张浚,对朝廷,实在是没有太大的信心。或者说现在的朝廷,不能够让王宵猎产生信心。关中不失败,宋军但凡还有实力,就不会认清现实。不认清现实,政策就更加让人无法接受。
一直到现在,宋朝的家底还没有耗尽,金军的锋芒仍在。真想做大事,这不是个好时候。要想在这个时代成为重要势力,就要等宋朝军队被撤底打烂,宋军在东西两线都遭到失败。旧的势力失败了,新势力的崛起才会顺利。还要等金军内部矛盾爆发,军队的锋芒减弱。
宋朝的各方势力不能整合,各支军队不能团结一心,给金军各个击破的机会,这是个悲剧。王宵猎身处其中,既感到悲痛,又不能不如此。
王宵猎曾经想过许多次,如果自己积极参与到关中战事之中,会发生什么。如果失败,自己的发展会受到较大挫折,迅猛发展的势头会慢下来。如果立大功,很可能军队被张浚调走,甚至自己也会调入张浚军中。自己失去独立性,被裹挟进宋军的战斗体系。
这怎么可以?王宵猎绝不接受失去独立性。这个时代朝廷的指挥体系,太不让人放心了。
明明知道如此,王宵猎心里就是放不下,放不下战争中的人们。百姓何辜?一场大战,不只是十万金军胜了,二十万宋军败了,受创最重的是战区的百姓。
想到这里,王宵猎站起身,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中原繁华地,从中唐安史之乱起,一直到两宋之交,就没有恢复过来。一直到金军南下之前,从两京到襄邓,都人口不密,闲地众多。到了现在,金军多次劫掠,加上官兵、盗匪的破坏,就更加残破。
王宵猎占领汝州之后,便就招揽人口,建立村庄,开垦田地。一两年时间,人口增加近一半,许多村庄被建立起来。这几州成了中原百姓的避难所,大量人口向这里逃亡。
然而这中原也是四战之地。各方人马来来去去,没有强大的势力护佑,百姓哪能安稳生活?
兀术三万五千骑兵,加上养马的人,骑兵的仆人,整支大军怕不要有七八万人。今天自己一战打胜了,兀术进陕西,除自己治下的中原各州,也要被扒一层皮。
王宵猎看着升起来的月亮,一时心情沉重。
襄城县,黄员外换了一身新衣裳,提着一盒点心,哼着小曲向旁边房子走去。
站在门外的林升源看见,冷冷地道:“员外,我见那妇人的丈夫刚刚回来,你去只怕不合适。”
想起那一日唐哲饮醉了回房休息,自己与妇人在外面的旖旎时光,黄员外嘴角露出笑意。这笑意有些猥亵,口水差点流下来。
轻抹了一下嘴,黄员外道:“林兄怎么这样说?唐兄回来,我正好与他叙旧。”
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地向旁边去了。
看着黄员外的背影,林升源无奈。自那一日尝到了甜头,这些日子黄员外没事就向旁边跑。跑得实在太勤,就连店里的小厮都知道他跟那妇人有些不明白。
好在黄员外还算有信用,到了襄城县,虽然货物还没有卖出去,先给了林升源五十贯钱。有了钱在手,林升源也懒得管黄员外的事情。
到了旁边屋里,就见小婢在那里处理一条鱼,唐哲在一边闷坐,不见妇人。
黄员外进了屋子,道:“听闻唐兄回来,我买了一盒点心,特意来看你。怎么不见嫂嫂?”
说话间,妇人从里屋出来。道:“员外如此客气,买了礼物来看官人。”
唐哲直起身道:“多日不见员外,甚是想念。你且坐,我出去买些酒肉,我们饮两杯酒。”
不等黄员外说话,唐哲便就出了门,径自去了。
看着唐哲的背影,黄员外道:“唐官人如此客气,倒是让我有些不自在。”
妇人笑道:“官人没回来时,你天天来这里跑。躺他的床上,睡他的老婆,不知多么自在!”
黄员外陪着笑:“你官人一出门,我看着你身上就像着了火一样。这可如何是好?”
妇人啐一口:“院里水缸里许多水,淋上一淋,把你的邪火趁早灭了!”
两人在那里打情骂俏,一边的小婢就好像没有听见,只是专心处理那条鱼。
看小婢没有回头,黄员外上前,在妇人的身上抓了一把。小声笑道:“娘子身上好滑!一会劝你官人多饮两杯,我们两个好耍!”
那妇人吃吃地笑。身子一扭,从黄员外的手中滑了出去。
不多时,唐哲回来,把酒菜在桌上了摆了,请黄员外上座。
倒满了酒,唐哲举碗道:“听娘子说,这些日子多承员外照看。甚是感激!且满饮此杯!”
黄员外笑着饮了酒。放下酒碗,与唐哲说些闲话。一双眼睛似有意似无意,只是围着妇人的身上转。一边的唐哲只作看不见,不时举杯劝酒。
酒过三巡,黄员外见唐哲依然不醉,不觉有些意外。上次与他饮酒,记得没有几杯,唐哲便就躲到屋里睡倒。今天不知怎么了,酒量大了许多。
又饮一杯酒,唐哲放下酒杯。道:“我从汝河对面过来,那里现在乱成一团糟。襄城市面繁华,百姓安乐,实在是难得。只是我们做生意的人,要赚钱养家,却过不了这种日子。”
黄员外一惊:“如何说?听说兀术从洛阳南下,跟王观察交战,战事并不顺利。这几天,人人都说兀术不会在洛阳城久待,要进陕西去了。兀术都要走了,汝河对岸又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