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谌道:“既然如此,我们要加紧赶路!一会吃了饭,先到随州城,问一问知州现在到底如何。”
胡交修点了点头,急忙吃了包子,喝了馄饨,与郑谌抓紧上路。
到了随州城外,就见许许多多挑着担子的农民,在那里排队准备进城。找一个人问了,才知道前方战事吃紧,后方随州这些地方大量收粮,运往前方。这些农民挑的不是自己的粮,他们都是把粮交到乡里,而后乡里专门雇人挑粮进城。挑粮的农民算是服自己一年五十个工的役,由官府提供一顿早饭。
想起刚才的农民吃包子喝馄饨,一个人就吃四十文,胡交修不由咂舌。这一顿早饭,官府可花不少钱。
一般的人,吃两个包子就足够了。像胡交修,已经过了壮年,就只能吃一个。农民要做活,饭量可是大得很,一个人要吃十个包子,还要喝上一大碗馄饨。
王宵猎能够印钱,只要控制住纸钞不要通胀,官府手里基本不缺钱。再加上这一两年,官府的各种产业都开始赚钱了,官府手中自然宽裕起来。
这个年代打仗,最大的花费是军粮,其他战争物资实际花钱不多。组织得好,经济并不十分困难。
进了随州,知州尹筝得了消息,急忙迎出来。行礼如仪,把胡交修和郑谌接进了州衙。
分宾主落座,尹筝道:“学士到了德安府,何不派匹快马过来早知会我一声?我派人去接。”
胡交修道:“陈知府那里事务繁忙,要防鄂州孔彦舟骚扰,哪里能够抽出人来?听说到了王节帅治下,到处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安乐,没有盗匪,我们就直接来了。”
尹筝道:“这话倒是,我们这里确实没有盗匪,学士自然走得。只是你们路上辛苦。”
说过几句闲话,胡交修问道:“我听人说,金人不甘心被压了洛阳,从陕西派了十万大军来攻?前线如何?”
尹筝道:“百姓说些闲话,当不得真。节帅占领西京,陕西的拔离速便带了本部兵马,加上洛阳郑建充、府州的折可求,一共七八万人,向洛阳进犯。如今拔离速到了陕州,没敢再前进。”
胡交修听了急忙问道:“拔离速数万兵马,不是个好相与的。节帅能挡得住吗?”
尹筝道:“节帅十万兵马,按说应该挡得住。不过随州远离前线,我又哪里说得清楚呢?”
“说得也是。”胡交修点了点头,不由得忧心忡忡。
郑谌道:“这里离前线太远,只怕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我们还是路上赶紧一些,到了汝州,就该清楚了。”
尹筝道:“前线打仗,我们都向洛阳运粮。你们一路上跟着运粮的队伍,应该不会错。我们随州是走唐州,从方城到叶县入汝州。你们不必再到襄阳,走鲁山关北上了。”
胡交修道:“不到襄阳——”
尹筝道:“节帅已经到了洛阳,你们去襄阳有什么用?陈参议那里,我自会去公文知会他。”
胡交修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金军攻西京,如此大事,我们也要早一步搞清楚才好。孔彦舟不服朝廷管束,襄阳到朝廷的道路不通,许多消息都不知道。”
王宵猎大军北上,孔彦舟的压力大大减轻,最近这些日子反意越来越明显了。
第610章 运输大军
离了随州,胡交修和郑谌兼程而行,到了第六天,终于到了唐州。
两人进了驿站,各自换了便服,出了一口气。胡交修对郑谌道:“赶了这几天路,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我们出去寻家酒家,饮一杯酒,去一去乏气吧。”
郑谌答应,与胡交修出了驿站。
王宵猎治下社会安定,没有其他地方那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人出来,没有带随从,沿街闲逛。走不多远,胡交修道:“奇怪,唐州不是什么要紧所在,街道上怎么这么多人?一路上,再没一个地方这么繁华。”
郑谌道:“是啊,有些奇怪。”
两个人说着话,见街边一家“江边酒家”的招牌,外面结着彩楼,极是华丽。胡交修道:“到过襄阳的人说,王节帅的治下这间‘江边酒家’是极好的了。里面的酒味道醇厚,菜色精美,没想到唐州这里也有。”
郑谌道:“是啊,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刚刚走到酒楼门口,一个小厮上来,亲切问候。
让小厮把自己领到二楼的阁子里,胡交修道:“这位小哥,问件事情。我们是外乡人,刚到唐州,适才在街上见到人潮涌动,不似一般地方。说起来唐州不是什么大地方,怎么突然间这么多人?”
小厮笑道:“客官必然是从远地方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事情。今年节帅带大军北伐,需要粮草,我们唐州就是粮草北上起运之处。南边随州、襄阳等各州县,粮草等物都是运到唐州交齐,从这里运往汝州。到这里交粮的,还有向北边运粮的,人可是多!”
胡交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多谢了!”
小厮忙道不敢,告辞出去。
胡交修对郑谌道:“王宵猎这里确实与其他地方不同,什么事情都井井有条。这一路上,几个地方不运粮?但似王宵猎治下州县这么有条理的,再没有一个。”
郑谌道:“确实不同。也是,不是把地方治理得好,如何有十万大军北伐?”
一会小厮酒菜上来,胡交修和郑谌边喝边谈,议论着路上的见闻。
两人从临安府出发,路上经过的池州、江州都被李成攻破过,相当残破。好在张俊带岳飞所部赶跑了李成,路上还算平静。到了鄂州,孔彦舟跋扈,两人受到了不少刁难。到了德安府,陈规治下还算安定,只是为了防孔彦舟,气氛相当紧张。直到进了随州,到王宵猎治下,气氛才一下子松缓下来。
说了一会,胡交修叹道:“如今这天下,王节帅治下地方可以算得上国泰民安,如同天上一般了。”
从“江边酒家”出来,已经一轮斜日西垂。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显得热闹非常。
知州谢弘德得到消息,在驿馆坐等。胡交修和郑谌回来,急忙上前见礼。
说了些杂事,胡交修道:“知州,不知前线战事如何?我们从随州来,一路上可是提心吊胆!”
谢弘德道:“此次金军犯西京,一共分三路。北路是完颜彀英为帅,带三千金军,想南下助刘麟一军。结果在神山县,被晋、绛招抚姜敏堵截。只几个时辰,姜敏用一千三百人,全歼三千金军!可惜完颜彀英命大,逃了出去!”
胡交修听了,不由心中巨震。跟金军打了五六年,什么时候听说过一战歼灭三千金军?急忙问道:“这个姜敏是什么人物?如此厉害,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谢弘德道:“姜敏本是普通农家少年,靖康之后流落到唐州,偶遇节帅。节帅见他聪颖,带在身边。去年派往河东路,占住神山一县。今年立了大功!”
“原来如此!”胡交修恍然大悟的样子。“能被节帅带在身边,必然不是普通人物!”
姜敏天性比较沉默,在襄阳的时候并不引人注意,谢弘德根本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最近一战,第一场胜利是姜敏打的,突然间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姜敏在王宵猎身边多年,官员们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注意他,问起来都是一副早知道的样子,实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谌道:“知州说金军分三路,不知其余两路如何?”
谢弘德道:“姜敏在河东路大胜,其余两路一下子谨慎起来。东路刘麟带三万人,到了中牟便就裹足不前。西路的拔离速驻于陕州,郑建充在湖城,折可求还在路上,也在那里观望。”
“哦——”胡交修与郑谌对视一眼,出了一口大气。听谢弘德话里的意思,王宵猎并没有处于下风,战事还在僵持。这么多年,除了川蜀前线,宋军还是第一次能与金军僵持,实在是让人高兴的事。
在随州听说了十万金军攻洛阳,胡交修的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十万大军什么概念?当年金军破开封府的时候,不过八万而已。现在来十万金军,王宵猎用什么能挡住?现在才知道,其实金军才两三万而已,其他的都是降兵。降兵虽然也军队,比金军可就差得远了。
已经在“江边酒家”用过酒饭,胡交修婉拒了谢弘德的酒筵。与郑谌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出发。
清晨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胡交修就和陈谌出了城。就见向北的道路上,排满了独轮小车,如同长龙一般,一眼望不到头。每隔一段距离,小车旁就竖一杆大旗,上面写着“某州某县”。
胡交修不由得吃了一惊。自己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停下队伍,左右看看,见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站在车旁,吩咐随从把他唤了过来。
那人到了胡交修马前,急忙行礼。
胡交修道:“我姓胡名交修,忝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奉圣旨前来西京。这里这么多车,是什么道理?”
那人道:“在下温祥,现在为桐柏主簿。这里的车是向北运送粮草的,按州县编列,统一行走。每一次发车是附近州里的通判带队,县里是主簿,乡里则是书手。主簿管书手,书手则管着乡里的人和车,依通判命令行进。今日是信阳军通判庄高夫带队,准备去方城县。”
胡交修对身边的郑谌道:“以前可没有见过如此运送粮草的,王宵猎这里做事倒是仔细。”
让温祥回去,胡交修和郑谌在一边等待。
过了没有多少时间,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哨声。随着哨声,前面一杆大旗急摇,在清晨的阳光中特别显眼。路上的车夫听到哨声,看见旗摇,纷纷准备,扶住了车把。
胡交修道:“如同行军打仗一般,唐州这里着实不简单!”
郑谌道:“学士,这本来就是在打仗啊!前方的军队缺了粮草,如何作战?”
“是啊,这本来就是在打仗!”胡交修喃喃道。“其他地方,一样在打仗,怎么没有见过这样做事的?从随州到这里,我看王节帅治下运粮,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百姓交粮到乡里,由役夫运进县城,县里再运到州城,州里再统一运到唐州这种地方。这里的车夫,听他们讲是和雇来的,每州每县都有人。想来到了前方方城,又是另一个样子。”
郑谌点了点头,看着一眼望不到的车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组织能力。遇到战争,王宵猎能把治下的百姓全部组织起来,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各州县把粮草运到唐州这样的集散地,然后统一用独轮车,运到方城。到了方城,有专门的运输部队,统一翻山运到叶县。之后由汝州统一组织的运输队伍,把粮草运到汝州去。到了汝州,就是军队的辎重部队接手,不再使用民夫。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民间虽然忙了些,却丝毫不乱。
第611章 破中牟
中牟城头,刘麟看着城外的宋军,满脸惊恐之色。只见在清晨的阳光中,许多铜管子趴在地上,旁边有几个士卒操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铜管子的旁边,还有许多铁疙瘩,看起来有些吓人。
冯长宁道:“听说在河东,挞懒郎君的军队是被宋军用铁弹击败。看外面一堆堆的,不正是铁弹?宋军难道也要用此物来攻中牟城?只是不知道怎么扔上城头。”
随着清晨的凉风,一声号角响起,声音低沉而悠远。
号角声一起,外面铜管子旁边的士卒开始忙碌。有的人向管子里装火药,有人抱起铁弹,装在火药上面。一时间忙碌而整齐,让城头的人看得一头雾水。随着左虞候童元庆一声令下,帅旗急摇,炮手点着了炮捻。
刘麟在城头上,看不懂宋军在做什么。伸长了脖子,急切间想看明白。就听见一阵闷响,铜管子冒出黑烟,脚下的城墙突然间急剧颤抖。
一下子摔倒在地,身子顺着城墙向下滑去。刘麟惊恐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城墙塌了?城外的宋军用的什么妖法?城墙怎么会塌了?”
正在这时,城外的宋军已经冲了过来,喊杀声震天。
亲兵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扶住刘麟。道:“皇子,城墙塌了,县城如何守得住?还是快带些精兵,逃到白沙镇去与李成会合。手中数万大军,还能与宋军周旋一番。”
刘麟站起身,强打起精神,就见中牟县的东城墙已经塌了小半,瓦砾中许多自己手下的兵将在挣扎。城外的宋军列好阵形,直向缺口冲来。
中牟小县,驻扎刘麟的两万大军,塞得满满当当。突然间城墙倒塌,没有守城的其他军队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不多时间,城中就乱成了一团。
刘麟猛地一跺脚:“直娘贼,今日着了宋军的道了!”
说完,急忙挥手下各将,尽量把城中的士卒整顿起来,一起出西门逃向白沙镇。
吕圆登带领部下杀在最前面。迅速填了壕沟,直向城墙缺口杀来。守军没有丝毫准备,如何是宋军对手?不足半个时辰,宋军就杀到了城内。
冯长宁对刘麟道:“宋军杀进城来了,皇子还是赶紧走吧!若被宋军拖住,后果着实难说!”
刘麟点头。道:“参议与我同行。宋军在城东,我们出西门,到白沙与李成会合!”
说完,指挥手下还能组织起来的一两千人,开了西门。
最前面的部队走出马面,正准备结阵的时候,就听见几声闷响。紧接着就看见几个铁弹如同闪电一般,向自己飞来。来不及躲闪,前面的十几个人就全部铁弹砸在地上。
幸存的人大喊:“不好,这里有宋人的铁弹打来!今日命蹇,走不脱了!”
刘麟看了看冯长宁,又看了看混乱的城内,沉声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们只有立即逃出去。参议要紧紧随着我,不可以走散了。我们带着亲兵,向白沙镇去!”
说完,带了几十个亲兵,还有冯长宁等追随自己的亲信,向城外奔去。
大部分军队没有指挥,在城门的地方乱转。有的到马面外面结阵,准备作战。阵还没有列成,宋军的第二轮火炮已经到了。此时伪齐军队才看明白,铁弹是从前面的铜里出来的。
火药早已有了,军中使用石砲也普遍,慢慢就有人明白那可能是宋军的新炮。只是苦于没有应对之法,只能够被宋军狂轰滥炸。要不了多久,陆续开始有军队投降。
刘麟在中牟县城有两万多人,为了防止意外,牛皋只在西门一里外布置了几门炮,没有围死,算是围三阙一的打法。借着这条生路,刘麟带着亲兵,还有混乱中跑出来的一两千人,逃出生天。其余军队,被宋军围歼。
白沙镇距中牟不足二十里,李成派兵接应,把刘麟等人接入了军中。
城西牛皋帅帐里,几个人坐在地图前,看着附的的形势图。
参谋许燕整理了前方战事的情况,对牛皋道:“都虞候,刘麟率几个亲信逃往白沙镇,逃走了不足两千人。其余军队都被围在中牟城里,军队正在肃清残敌。”
牛皋道:“我们伤亡多少?”
许燕道:“阵亡大约有六十多人,伤了二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