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现在那个私盐盐场已经出现了破绽,今晚他们便可以将那些参与走私私盐的人员一网打尽。
王煜和胡军这段时间可以说吃尽了苦头,而今看到苦日子终究熬到了头,不由得相视一笑。
扬州城,一个纸醉金迷之地。
天下六个运司,惟两淮运司为雄。商灶渊薮,盐利甲东南之富,国用所需、边饷所赖,半出于兹。
随着依靠盐利腰缠万贯的盐商越来越多,扬州城的青楼达到时代的顶峰,撑起了大明娱乐业的半边天。
只是今日大年初一,最热闹的并不是小秦淮河边上的青楼,而是两淮都转运使衙门。
今日两淮都转运使衙门是人满为患,一大帮盐商纷纷前来这里送礼,李之清对此竟然是照单全收。
等到将宾客通通送走的时候,库房的金银珠宝已经是堆积如山,而李之清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居室。
跟很多的官员一般,正室通常都留在老家替自己孝顺父母,而在外面则会养着一个生得跟狐狸一样的小妖精。
到了扬州府为官,这更是一种标配。
刘氏跟着李之清已经好几年,而今是年近三十的年纪,刚刚跟着小厮偷情来着。却是没有想到李之清这么快就结束酒席回来,她在听到丫环从窗户通风报信后,急忙将小厮推进床底。
吱……
李之清不知道头顶已经是绿意盎然,用力推开自家房门。
还来不及穿衣服的刘氏从里间匆匆迎了出来,故作刚睡醒的模样道:“老爷,现在什么时辰了,您怎么才回来?妾身都睡一觉了!”
“还早呢!给我倒杯茶!”李之清贪婪地望了一眼爱妾身上的红肚兜,但处于力不从心的年纪只能支使道。
床下的小厮听到果然是老爷归来,此时在床底是吓得瑟瑟发抖。
“老爷,你今天这般收礼是不是太高调了?”刘氏淡定地倒一杯茶送过来,便故意找话题分散李之清的注意力道。
李之清接过茶杯,显得有些得意地道:“你妇道人家懂什么?你老爷要的便是这种高调收礼!”
“老爷,万一有不开眼的人上疏弹劾,这该怎么办啊?”刘氏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床底,然后装着担心地道。
李之清用茶水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喉咙,显得自鸣得意地道:“我如此高调就是要告诉身边的官员,老子在京城有后台,在地方同样能一手遮天!只有让他们觉得老爷很厉害,他们才会过来跟我同流合污,然后一起继续抱团壮大势力!”
“即便没有人上疏弹劾,万一朝廷又派钦差下来查怎么办呢?”刘氏生怕李之清望向床底,故意挡着视野道。
李之清不由得被刘氏的身体所吸引,便放下茶杯得意道:“谁下来都没有用!老子将九成的盐利都丢出来了,你不知道现在这张网有多深!现在这么说吧,哪怕我真出了事,我亦能让咱们内阁唯有的两位阁臣站出来替我说话!”
“啊?两位阁老都能站出来替你说话,你都将得到的银两分给谁了?”刘氏似乎都忘了偷情的事,当即惊讶地抬头道。
李之清终于是有了反应,便一把将刘氏抱起道:“很多!我都记在账本里,所以他们都不敢让老子出事!”
人的贪婪一旦开始,那么便无法遏制了。只是他跟李敏有所不同,他从来都不吃独食,而是已经编织了一张大大的网。
正是因为有这一张底牌,他对那些富得流油盐商的孝敬可谓是照单全收,敢于在扬州疯狂地敛财。
“等等!灯还没有熄呢?”刘氏在红肚兜被扯开的时候,却是突然伸手制止,而后起床吹熄了灯火。
底床的小厮被一踢后,亦是机灵地抱着自己的衣物钻了进来,而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逃之夭夭。
所幸他是快上一步,若是再慢上一步,恐怕给已经结束战斗的李之清发现。
夜已深,今晚无月。
在某处码头的附近有很多茅屋,一间茅屋正亮着油灯。
王越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坐在油灯下翻看一本兵书。只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忍不住频频望向门口。
若是今晚行动顺利的话,那么他便即刻杀回扬州,好好地整顿两淮盐政所存在的走私私盐问题。
汪!汪!
前院终于有了动静,在狗吠声中,王煜等人终于顺利归来。
王越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望向走进来的王煜和胡军,却是没有开口询问。
“爷爷,今晚搬运的并不是盐?”王煜迎着王越的目光,便是轻轻地摇头道。
王越的眼睛不由得闪过一抹失望,便蹙起眉头困惑地道:“不是盐?难道他们的交易桌并不是这里?”
“爷爷,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搬的是什么吗?”王煜将爷爷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微笑着询问道。
王越现在只关心私盐,显得没好气地抬眼道:“若是不是盐,还有什么好说的?”
咕!
胡军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却是并没有抢话,而是扭头望向王煜。
“爷爷,我们今晚搬的全都是白银,里面少说也有十几万两!”王煜的气息微微变得急促,显得十分认真地揭露道。
啊?十几万两?
王越当即抬起头震惊地望向两人,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搬运十几万两银子,这极可能是一笔根本见不得光的财富。
“王公,我们搬的确实都是银两,那个狗哥不小心打翻,我们两个都亲眼看到!”胡军生怕王越不信,便十分认真地作证道。
跟进来的张采有外面便听到他们所聊的话题,亦是一本正经地朝王越点了点头。
王越若有所思地将书本放下,当即望向自己的孙子道:“银两可是从西边而来,然后换船运往高家荡?”
“爷爷厉害,确实是这样的路线!”王煜深知这里牵涉的正是盐官的贪墨大案,便重重地点头道。
王越的眉头微微蹙起,发现这盐政体系的贪腐真的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这些人恐怕比李敏这个大明第一贪还要贪得多。
“钦差大人,卑职今晚还发现一件很古怪事情!”跟着进来的张彩望向王越,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王越知道张采很靠谱,当即认真地询问道:“张总旗,不知是什么事呢?”
“那帮接银的人还好,但那帮运银过来的人虽然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但他们佩的是军刀,其中一个喊漏嘴叫了一声赵百户!”张采今晚亦是潜伏在码头边上,便进行汇报道。
王越的眉头微微蹙起,亦是不由得感慨道:“盐商孝敬成风,盐官贪墨成窝,军队运银,这水真的很深啊?”
其实前两个现象还好,只是事情牵涉到军方,那么问题便会变得棘手起来。毕竟一个处理不当,便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兵祸。
不得不承认,这盐政的水确确实实比想象中要深,而且牵连的面要更广,此次真要砍恐怕是人头滚滚了。
“钦差大人,他们两边来人的都不少,两边还都佩带武器,所以卑职并没有轻举妄动,还请见谅!”张采刚刚没有实施抓捕计划,便进行道歉道。
王越有着清楚的判断力,却是不以为然地摆手道:“张总旗,我们今晚原本说好人少才行动,且并不是我们要找的私盐,自然不宜涉险了!”
从他们所反馈的情况来看,若是跳出去抢人家十几万两白银,那么他们这十几个人大概是回不来了。
“爷爷,那我们现在接下来该怎么办?”王煜亦是意识到盐政问题相当棘手,当即便进行询问道。
张采和胡军知道王越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亦是纷纷扭头望向王越如何决断。
王越略作思索,便做出决定地道:“这个码头一定有大文章,咱们应该是来对地方了,再守几天吧!”
王煜听到自己还得再充当几天的苦力,当即便诉苦地道:“爷爷,天天做苦力太辛苦了,我真熬不住了啊!”
“陆松说陛下是厚道人,真将这件事情办妥了,爷爷亲自帮你们两个表功!”王越深知还得画饼,当即便许诺道。
“多谢爷爷(王公)!”王煜和胡军暗自一喜,当即是拱手道。
下半夜,茅屋的院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汪!汪……
院中养着一只黑狗,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人,当即便对着这个人大声地狂吠了起来。原本这只黑狗想要扑过去撕咬,但不知为何又退了回来。
谁?
张采猛地醒了过来,当即拔刀冲出房间,结果看到来人竟然径直扑向王越的房间,心当即悬到了嗓门眼。
王煜和胡军今天是累了一整天,原本睡得很沉,只是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当即便从地铺坐了起来。
王越看到来人扑向自己,正要拨刀自卫,结果定睛一瞧惊讶地道:“狗哥?”
狗哥的衣服沾着血,显得十分惊慌地道:“胡爷,快带着你那两个孙子逃,那些人回来杀人灭口了!”
在说话间,不远处的两间茅房已经火光冲天,同时伴随着一个男人的惨叫声传来,另外还有打斗的动静。
一帮黑衣人突然间出现,他们在独眼龙的带领下朝着这边而来。
“他们……他们这样就要对我们杀人灭口?”王煜虽然已经知道祸端的由来,但还是忍不住震惊地道。
张采已经注意到了危险,当即便汇报道:“钦差大人,那帮人恐怕不是泛泛之辈,咱们还是先行撤离吧?”
钦差大人?
满脸惊慌的狗哥听到张采的称呼,显得无比震惊地望向王越。
王越知道在这个时候亮出钦差的身份并没有作用,便是当机立断地道:“撤!”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国母有缺,帝指军政
扬州有恶兵夜杀人,而北京城仍旧阳光明媚。
承禧宫沐浴在上午灿烂的阳光中,这座金殿辉煌的宫殿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彰显着六宫的超凡脱俗。
只是侍候在院中的宫女和太监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更是突然一阵头皮发麻。
哐!
又一声清脆的瓷器碎地的声音传来,更是伴随着凳子被踢翻的声响,这座宫殿的女主人又是发狂了。
“女儿,你先冷静一下,咱们好好说行不行?”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显得苦口婆心地劝道。
任谁都没有想到,因为朱祐樘没有册封她为皇后的事情,她竟然会跑到元旦赐宴上将朱祐樘的酒杯砸了,当场摆脸色给朱祐樘看。
这种事情在现代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这终究是男权时代。
别说是帝王之家,哪怕是普通的官宦人家。若是妻子敢做出这种举动,家主都是进行打骂,甚至直接休掉的。
当时,别说张峦的心直接提到嗓子门,哪怕徐溥都暗自庆幸刚刚没有站出来替这位太子妃鸣不平。
若说张玉娇在早前还有机会再争一争那个皇后的宝座,那么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摔杯子摆脸色的行为,却是已经自断皇后之路。
正如朱祐樘所说的那般:这条宫道走得太顺,反而已经不懂得跪人了。
张玉娇出生在繁华的京城,是地地道道的官宦人家,虽然自己父亲只是国子监监生,但伯父却是山东巡抚,故从小长得漂亮更是得到万千宠爱。
只是有些人生来便以自我为中心,总是喜欢将错误推到其他人身上。
在发生这场变故后,张家人今天几乎全家都来了。
在遇上这么大的变故后,张峦夫妇亦是纷纷苦口婆心地劝着这个认死理的刁蛮女儿,希望她能够认清现在的形势。
“凭什么他能不册封本宫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