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瞬间从那幻境中穿梭回来,发现身体依旧在这熟悉的诊所里面。前方的邱凌歪着头看着我,那眸子深邃,好像他在之前分秒之间进入了我的意识深处,看到了我思想深处浮现的那一幕。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将那张彩色图片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那么,你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赶过去抓捕他们呢?”
李昊点头,继而望向赵珂:“有人质,通知了特警队的同事吗?”
赵珂:“大刘已经打电话过去了。”
“嗯!我给汪局再通个电话。”说完这话,李昊朝外面走去。
“看来,嗯!沈非,可能,我要回去了。”邱凌冲我笑了,“我的作用似乎也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将这一生的每一个瞬间都好好地捋一捋,快乐的与不快乐的,都拿出来咀嚼一下。”
我不想搭理他,因为我的眼光再一次望向了面前茶几上那张图片。
“乐瑾瑜并不适合你。她的童年经历太灰暗了,之后被强行灌入的人生观又太过阳光。于是,巨大的落差令她分裂成两个不同的她:一面天使;一面恶魔。沈非,就算你收获了她天使一面的眷恋,但你又能够保证她潜意识深处那恶的一面,不会滋长起来吗?”邱凌如此说着,语调平和。
“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沉沦来认定别人就无法控制内心的思想。”我如此说着,语调平和,但无力。因为我自己也知道这话多么没有事实根据支持。
邱凌身体再次往后靠去,笑着,不再说话了。
我知道,他看我,如同看一个笑话。
很快,李昊就折返回来。他冲还站在门口的赵珂大声说道:“市局刑警队的人现在出发往观音山那边赶,武警送邱凌回看守所就可以了。”
“可是……”我打断了李昊的话,“可是我觉得今晚的主角还是邱凌。”
“喔?”李昊和赵珂差不多同时扭头朝我望了过来,而邱凌自己也愣了一下,瞪眼看我。
“乐瑾瑜被捕前想要做什么?”我又望向图片上那银色发丝的背影,小声说道。
“她要弄死邱凌。”李昊答道。
“那么,她的目的达到了没有呢?”我又问道。
李昊似乎有点生气:“沈非,你这样说就有点钻牛角尖了。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们的司法制度有诸多问题存在。但你也不能因此否认监狱能够让绝大多数人从此洗心革面啊?况且,像乐瑾瑜这种女人,当日的犯罪本就只是一时冲动罢了。难不成,一年的牢狱都无法磨灭掉她当时冲动后的愚蠢想法吗?”
“那不是她的一时冲动,而是她潜意识深处从未泯灭的念念不忘。”我没抬头,依旧小声着。
“沈非,你有点偏激了。”李昊摇了摇头,就要朝外走。
“李大队,你不是喜欢听人分析吗?能让我也说几句吗?”邱凌大声说道。
李昊驻足了,但他似乎并没有准备转身。他抬起手,看了一下表。
“邱凌,看在今晚后你我可能不会再见的分儿上,我再给你两分钟。”李昊说道。
“嗯!”邱凌点头,“苏勤、蒋泽汉、乐瑾瑜三个人,对海阳市精神病院都非常熟悉。但真正能够熟悉到各个程序都了如指掌的,似乎就只有乐瑾瑜了吧?在她没有被释放的日子里,有苏勤与蒋泽汉的海阳市风平浪静。几天前,她出狱了,张金伟就死了。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张金伟被杀案,完完全全是乐瑾瑜一手策划导演的呢?”邱凌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扭头去望身后的李昊,而是直直地望向我。
“嗯!”李昊应了,但抬起的手依旧,他还在看着时间的嘀嗒而逝。
“紧接着,他们用张金伟被杀案来作为对警方的宣战,并将我给牵连上。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呢?”邱凌顿了顿。他似乎并不着急李昊给出的时限,语速并不快,但逻辑清晰,“两种可能吧。第一种,就是想将你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因为目前看来,明天可能就是我被行刑的日子。一个如我般罪恶滔天的家伙接受惩罚的结局,不能有任何闪失。毕竟……”他冷笑了一下,“毕竟在我身上出现的闪失也够多了。所以,我充当着吸引注意力的作用。”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李昊应着,手臂还是没有放下。
邱凌:“至于第二种,便需要和之前我说的乐瑾瑜很可能是张金伟凶案的策划者联系上了。苏勤、蒋泽汉都不蠢,智商比绝大多数人都高。但他们和乐瑾瑜比较起来,还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对我的了解,对沈非的了解。甚至,还有对你李昊的了解,对海阳市的了解。于是,在别人都觉得刑警们会走入看守所突击审讯我时,她却完全可以猜到,我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定会提出要求走进沈非的诊所,和沈非再来上一次对决。因为……因为……”邱凌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几秒。
他再次睁开眼,淡淡笑笑:“因为她知道我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的是什么——沈非生活中的一切一切,包括有这么一家心理咨询诊所。所以,今晚我会走进这里,也是乐瑾瑜预期计划中的一个环节。”“目的呢?”李昊终于放下了手,转身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目的就是要让苏勤和蒋泽汉的不在场,因为有着我们警方人员在旁,而更有说服力吗?”
邱凌摇头:“为什么李大队不能将之理解成为——她是为了让苏勤和蒋泽汉的逃离,能够顺利地被警方及时发现呢?”
“继续。”李昊站到了邱凌面前。
邱凌却没有看李昊,而是继续直直地望着我。尽管我面无表情,心神却因为他提起乐瑾瑜而开始跟随他的话语游走了。他继续道:“刚才沈非说的是很有可能的。乐瑾瑜一念之差,她的世界翻天覆地。甚至,我们可以说,就是在她将我带出精神病院的那个晚上,她就已经从之前那洁白美丽的天使,变身为有着獠牙的恶魔。原因呢?如果要追溯一个原因,那只会是我。”
“是的,是我引导沈非说出了让乐瑾瑜彻底崩溃的话语,又因为想要打开我的脑子,她将我带出了精神病院,从此没有了回头路。接着,她细数着与你沈非的一幕一幕,一夜白头。但令她再次伤身伤神拾起过往痛苦记忆的,又是因为我的突兀出现。最终,在我们所有人看来她那一系列犯错,落幕于她被判处徒刑之后。但,以我对她的了解,那又怎么可能是句点呢?反倒应该是她那本深锁着的怨念吞噬她整个世界的一个开端罢了。所有所有的果,每一个指向的因,都是我。那么,李大队,你觉得她会就这么让我轻而易举地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吗?抑或,她是不是会认为自己已经毁了我,能够将我手刃,并端起我那一捧有着温度并微微颤动着的脑子,才是她此生真正的圆满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我的眼神似乎想要穿越我的躯壳,进而掐住我的灵魂:“沈非,你所无法放下的乐瑾瑜,早就死了。从她走出海阳市精神病院的那个夜晚就已经没有了呼吸,从她那满头青丝变成白发的分秒间,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是这样的。”我摇着头,“并不是这样的……”我想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昊重重地咳了一下,用来打断我与邱凌又开始走入的关于爱恨的议题:“那么,邱凌,接下来,你觉得乐瑾瑜想要做些什么呢?”
“哦!我得想想。”邱凌抬起头,看了李昊一眼,“或许,乐瑾瑜现在就是等着警察们将她们团团围住,并大声地喊上几句‘赶紧投降’之类的话语。然后,她眨了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提出几个小小的要求。不给她满足的话,就要玉石俱焚……嗯!应该是这样,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可惜的是,苏勤和蒋泽汉并没有如此周密的计划。这一刻的他俩,很可能还为满载而归的战利品而激动不已,手心里布满了汗水,得意得不行。”
“她会有什么样的要求呢?”李昊问这话的时候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听听我的意见。
我没有吱声,体验着情绪的跌宕最终被麻木取代的整个过程。但我的视线却从桌面的彩色图片上离开,和邱凌一样,开始直直地望向面前的对方。他却似乎并不在意,仿佛我的注视在他看来是多么平常与自然一般。
“李大队,我不是警察,怎么可能继续这么自作聪明呢?况且,如果我和沈医生一样,说乐瑾瑜的目的可能真的是我,那在你们看来,岂不是又应该理解成为狡猾的狐狸再一次开始耍花样了呢?”邱凌如此回答道。
“沈非……”李昊终于转过身来。
我“嗯”了一声,接着站起来。我迈步走向精油台前,手指在那一排小小的瓶子上游走着:“李昊,乐瑾瑜确实有很大可能会提出和邱凌有关的要求。但事已至此,你们能否满足她的要求,又似乎是另外一码事吧?”
我的手在精油瓶上继续游走着,因为我太久没有回来,每一个瓶子上或多或少都有了积尘。
“况且,我们目前所臆想出的警事,又是否真的会发展到如你们所愿呢?只是胡乱推测而已,不是吗?”我说着说着,手指游走,最终落在了木架上的某一瓶精油上,“看起来,都是很波澜壮阔的剧情。但她的目的是不是邱凌,与我,又还有什么样的干系呢?无论是与不是,她的落幕已成定局,后半生在囚牢中度过,抑或被处以极刑。而你——邱凌,就算出更大的状况,也不可能改变你在明天早上要被枪决的结局。”
我拿起那个瓶子,拧开瓶盖,放到鼻子下。纯的精油有点刺鼻,让我有点不适。但……但那依兰依兰花的味儿,又何尝不是这两年里我魂牵梦系,渴望再次捕捉到的呢?
“每个人,都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落幕。每个人,也都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充斥在另一个人整个人生中。我承认我遗忘文戈的时间用了很久很久,也很辛苦。但终究是要忘记的。那么,到那一天,我也一样会忘记乐瑾瑜,也一样会忘记你邱凌。不是吗?”
我转过身来:“与我无关,那我是不是可以在这里就宣布自己很累,不陪你们继续了呢?”
李昊便开始翻白眼,嘀咕了一句:“还以为你要说啥呢,耽误事。”说完就要朝外面走。
“没错。”邱凌笑了,“沈非,其实一切的执念,就是因为放不下。而实际上,你只要选择放下,从此就可以舒坦了。文戈在那厢期盼着的,本就是你能够再次站起才对。再说,乐瑾瑜真不是你能够挽救得了的。她有她自己的一花一世界,你又何必死死追着她的脚步呢?”
“李昊!”我没应邱凌的话,反倒是喊住了正要往外走的李昊。接着,我对他笑了:“我刚才说的那些,是否就是一种很典型的消极心态的人,在今时今日要做出的选择呢?只是,生命中的坎,始终是要跨过去的,而不是可以绕过去的。那么……”我耸了耸肩,就好像当日那个自信满满的自己一般,“安排个车,让我和邱凌一起到观音山那边。如果一会儿真的会出现对方挟持人质与警方对峙的情况,那么,我和邱凌就是最好的谈判专家。”
李昊径自白了我一眼:“你还真把自己当多大回事了不成?我们是警队……”说完这话,他也没有直接应承,似乎在犹豫,毕竟将一名即将被处以极刑的犯人逮着到处乱跑,本就不合规矩。也就是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于是,他低头看了一下来电号码,眉头皱了一下。
“喂!”他不是很耐烦,并且只是在话筒另外一头的人说了一两句话的时间内,就急急忙忙补了一句,“之后有空再说吧,这会儿忙。”
说完,他挂了电话。站他旁边的赵珂似乎也并不在意李昊接的是谁打来的电话,她往前走了一步:“李昊,我觉得带沈非和邱凌一起过去还是有用的。我们今天的警力充实,让那四个武警专门守着邱凌就是了。”
李昊扭头看了看邱凌,又看了看我。他正要说话时,房间里再次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扭头一看,是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我将手里这瓶依兰花精油的瓶盖拧上,放到了口袋里,又朝前走出两步,拿起了电话。只见屏幕上显示的是安院长的名字。
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沈非,你现在有没有和李昊他们在一起?”安院长似乎很着急。
“嗯!”我应了下,并捂住话筒,对李昊等人小声说了句,“是安院长打来的。”
“添乱,刚打给我,接着又打给你。”李昊闷哼了下。
“我听下午来的刑警们说了一些事,之后他们又打电话过来,跟我核实了一下苏门市精神病院送病人过来的事。电话里我有点蒙,就给确认了而已。但有一个大状况却是我没给刑警同志们说的。”安院长语速很快,似乎怕我和李昊一样,径自挂了电话。
“什么事?”我问道。
“朴志刚在那辆车上。”安院长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木轮村惨案里的那个武疯子朴志刚在那辆车上。”
“啊……”我愣了,并扭头望向李昊。李昊也意识到什么,冲我瞪眼:“怎么了?”
“那个被害妄想症屠夫朴志刚在那辆车上。”我说道。
第十章 超忆症患者
像条狗一般的死法
妄想症又称妄想性障碍,是常见的一种精神病,指有一个或者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同时不存在任何其他精神病症状的一种病症。该类病患没有精神分裂病史,也没有明显的幻觉幻听。极个别患者会出现触觉型或嗅觉型幻觉,但总体来说,妄想性失调者的官能都算健全,行为上也不会奇异怪诞。
而被害妄想症,是妄想症中最为常见的一种。患者往往处于恐惧状态,他们胡乱推理与判断,思维发生障碍,坚信自己正在受到迫害或伤害。他们会极度谨慎,处处设防,将身边人纳入自己妄想的意识世界里。但同时,他们自己如果不透露内心对世界的恐惧,而深锁这种妄想的话,外人是看不出来的。于是,在他们那无法停止的妄想世界里,便有了想要击垮对自己生命产生巨大危险的对手的欲望。而这欲望积累到一定时候,便会爆发。
木轮村,是本省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落。5年前的一天,当年跟人去伊拉克做泥水工、离开了10年的村民朴志刚,被警方送了回来。这10年,他被那边的武装恐怖分子抓了过去,具体是跟着恐怖分子学会了开枪杀人,抑或被当作奴隶使唤了10年,无人知晓,也没人过问。能够将他解救回来,也是机缘巧合。但是,如同炼狱的3000多个日夜,令他宛如重铸。再次回到家乡,朴志刚却没有感到欣喜,反倒是始终的沉默。
他将离世父母的破房子重新修补,门前那一亩田地收拾了一番,村里也给他申请了低保,希望这30岁出头的汉子,紧皱的眉头能够再次舒展开来。但之后的日子里,朴志刚反倒越发孤僻。他像躲避瘟神一般,躲避着村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条狗、每一只鸡、每一个生灵。村委会将他送去了医院,得到的诊断结果是——妄想症患者——也就是精神病人。
所幸,他只是不声不响而已。于是,村委会的几个汉子专门开会讨论了一下,最终觉得还是让他在村里待着就是。毕竟,他除了沉默以外,也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行为举动。
那年清明,下了一宿有电闪雷鸣的暴雨。早起的农夫发现,村尾住着的大户黄桂家围墙外的积水,红得有点瘆人。村干部领人将黄桂家的大门踹开,赫然发现他们全家7口人,竟然全数被人杀害,而且手法极其残忍。整个屋里,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专案组当天就住进了木轮村,但就在当晚,朴志刚拿着一把镰刀,翻进了专案组借宿的那户人家……
木轮村惨案,被公开的死亡人数是27人(两晚合计),无一伤者。凶手的杀人手法极其熟练,每一个死者,都是一刀毙命,大部分尸体还被肢解。当全村村民将朴志刚按倒在地上,愤怒地举起手里的棍棒时,村委会里的老治安员大吼着制止了村民。第二天,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朴志刚被警方带走。一个月后,令村民无比愤怒的消息传了回来——朴志刚因为精神病免于刑事责任。他在非洲的那10年,为了保命,成为恐怖分子的帮凶,掌握了熟练的杀人本领。回到老家后,过往10年血腥的一幕一幕,令他开始出现妄想,并觉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因为知晓他手里沾满的罪恶,而终将他杀死而后快。这一妄想越发膨胀,在他那沉默的世界无法承载后,他终于又一次开始了杀戮。
朴志刚被送入了精神病院,而当天要求大伙不要直接打死朴志刚的老治安员,在村子后面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上吊自杀。
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令省公安厅开展了为期半年的全省“武疯子”专项排查活动。
武疯子——即指具有用武力伤害他人或者自己的行为能力、想法、冲动倾向的精神病患者。全省许多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都被进行了详细登记,该送医院的送去医院,该要求家人严加看管的也都发了通告。但,谁又能肯定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类似朴志刚的病人,还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呢?“嗯!不错,或者这个武疯子朴志刚,也是他们想要研究的重头戏。”李昊点头说道。
“不会。”邱凌在努力扭头望向李昊,“朴志刚这种病例并没有任何代表性,他与寻常的精神病人唯一的不同在于,他有攻击伤害人的技能与经验罢了。况且,关于朴志刚的研究一直都挺热门的,每年都有好多学生的毕业论文里,会用朴志刚案来当病例分析。那么,李大队,你觉得他们几个自视清高的家伙,会对这么个病人感兴趣吗?”
“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会对谁感兴趣呢?”李昊没好气地说道,“再者,朴志刚在那些病患中又怎么样呢?难不成,他还会成为乐瑾瑜、苏勤的帮凶?”
“有这个可能。”我放下了手机,“安院长刚才之所以打过来就是说这事——乐瑾瑜有一篇关于研究被害妄想症精神病人的论文,安院长看过,其中也提到了朴志刚。乐瑾瑜在那篇论文里说自己有幸与朴志刚进行过10多次单独的会面与交谈,并认为朴志刚是能够被自己软化,甚至驯服的。嗯!驯服,安院长说乐瑾瑜那篇论文里就是用到了‘驯服’这两个字。”
“那又怎么样呢?”李昊很不屑,“沈非,现在,我答应你的要求,带你和邱凌去观音山那边。不过,拜托你们就不要帮我再分析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了。路上,你帮我盯紧邱凌就可以了,不能有半点闪失。”
“好吧!”我冲他点了点头,但紧接着看到他身后那扇敞开的门后面,韩晓的身影出现了,她应该是在监控里听到我们的对话后连忙从会议室里跑出来的。
“沈……沈非,带上我。”她冲我喊道。
李昊瞪大了眼:“好笑,真当警事是儿戏了吗?谁都可以随便嚷嚷几句,就参与进来吗?”
“李大队,出外诊的心理咨询师,确实是需要带助理才方便的。”邱凌还是在努力扭着头望向身后,他的身体被固定在椅子上后,扭曲的形状像是被他自己虐杀后的那些受害人尸体一般,“如果你不同意,沈非医生可能不能有最佳的状态哦。再说,他的不好情绪影响到我,也可能会让我不能更好地配合你们警方的行动哦!”
“你敢!”李昊吼道。
我并没有介入他们的争论,反而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身,朝我办公桌后面的书柜走去。在那书柜里,有一件很普通的物件,而这物件,是我托朋友专程从风城带过来的。本来,它将成为一个礼物,但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美好的东西就能够永远美好呢?
我从书柜里拿出那个黑色的布袋,装入我的手提包里。因为其中的物件,让我的手提包变得鼓囊囊的。也因为这布袋里的物件……我的心越发沉重起来。房间里的另外几个人,这会儿也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没再吱声了。
“沈非,你鬼鬼祟祟装了个啥?”李昊问道。
“没什么?一个老旧的玩具,会让我心安一点的东西罢了。”我这么回答道。
10分钟后,邱凌被带上了囚车。和他一起钻进那辆车的,是4名挎着枪的武警。武警们年纪都不大,满脸严肃。他们的世界里黑白还清晰分明,灰色尚不存在。所以,他们的严阵以待,绝不是矫揉造作。
韩晓作为我的助理,一起上了李昊开着的那辆警车。赵珂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小声数落着丈夫:“沈非与韩晓都是给我们帮忙的,你非得弄得这么咋咋呼呼干吗?”
李昊“嗯”了一声,没再吱声。
“沈非,我可以说几句我的看法吗?”韩晓在我身旁小声嘀咕着,但车厢空间能有多大呢?她再如何小声,其实李昊和赵珂也都能听到的。她之所以选择这么怯生生,也算是对众人的一种尊重吧。
“嗯!”我应了一声,右手放在鼓囊囊的单肩包上,头却还是望着窗外。那不紧不慢的雨丝中,观察者心理咨询事务所的小楼正缓缓消失在身后的暮色街道剪影里。但我再次归来的第一个工作日,似乎并没有结束。
“邱凌不会让自己活着耗到明天清晨的刑场的。”韩晓声音依旧不大,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为什么?”赵珂扭过头来望向韩晓。
韩晓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我点头,她才开始继续:“邱凌今天算非常配合我们了,但整个下午,他回避了沈非老师的一个问题,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并且,他还紧接着快速岔开了话题,将对话引导到了黛西身上。”
“你是说沈非问的那个纯属浪费的‘你觉得自己会是怎么个死法’的问题?”李昊的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