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能说会道被宋允知特意挑出来的小官漫不经心地拿出了第一张府邸图:“今日拍卖的第一座府邸乃是位于宣阳坊的郡王府,拥有屋舍三十九间,起拍价两千贯。”
气呼呼的小公子懵了,宣阳坊的郡王府,这不是他们家老宅吗?!
他竟然要重新拍他们家老宅!
真是岂有此理!
问过他们了没有?
小公子正要理论,忽然发现旁边已经有人熟练地举起牌子,喊到了两千五百贯。
不好,小公子心里一慌,这要是把老宅给丢了,回去之后父王还不得揍死他?他手忙脚乱地举起牌子:“三千贯!”
旁边又有人追加:“三千一百贯。”
小公子急得双目通红,这些人为何总要跟他抢?这是他们的郡王府,是他家的!今天这只矮子,他无论如何都得要买下来。
“五千贯!”
拍卖场热火朝天,为了一处房产而大大出手的也大有人在,若不是旁边有人维持治安,怕是要出大事。
迟迟没有听到动静,谢霆与随春生二人都有些坐立不安,这回拍卖的结果,直接关系到重修长安城的进展。
“见鬼,就那么二十个府邸,怎么卖到现在还没卖完?”他们俩也害怕那些权贵会联手摆他们一道,故意不出钱买,这种缺德事儿,那些人也不是头一遭干。
宋允知是猜到些东西的,所以早早地让人准备好茶水,坐下来慢慢地等:“急什么,也许正在争呢,咱们只要坐着收钱就行。”
第157章 修缮 长安城焕然一新
拍卖会持续了整整两天。
期间,随春生跟谢霆实在是忍不住,便偷偷跑过去围观。只看了一会儿,便晕乎乎地出来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能清晰地从彼此眼中看到错愕:“这些权贵的钱这么好赚嘛?”
“他们回去不会被自家人给揍死吧?”
随春生也是个武将出身,家中并不缺钱,但他本人其实过得相当节俭。他从前读书时,身上装的钱还没有允哥儿多呢,家里为了不让他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性子,也是煞费苦心。若是他这么败家,别说他祖母不会放过他,就是他父亲,也不会轻饶了他。
二人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些人怎么能执着成这样。等到他们回去后,还一脸匪夷所思地说给宋允知听。
宋允知心中十分得意:“若是将你们放在拍卖会场,说不定也会像他们这样昏了头。”
“怎么可能!”谢霆不信,“我都多大岁数了?”
可话说出口便僵住了,只因他想起来,参加拍卖会的也不是只有那些小公子小世子,多的是三四十的中年男人。这些人不比他经历的多?去了那儿之后照样被忽悠得晕头转向。
宋允知啧了一声,不以为意。
重要的不是拍卖什么,而是氛围。主持拍卖的小官是他特意选出来的,这家伙不仅能说会道,还特别会引导,最擅长的便是心理战。有他坐镇,那些人想要心平气和、有商有量地走完整场拍卖会,绝无可能。不出点血本,怎么能带走府邸?
拍到最后,已经不是府邸的问题了,而是各世家大族之间的尊严之战。遗憾的是,这种圈钱的法子不能用多了,这回只是头一遭,过来拍卖的人容易脑筋发热,等到他们回去冷静下来便能想通了。等到下一回碰上相似的活动,便会理智许多。
但宋允知不管下次,他只想先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顺利将二十套府邸卖出去后,宋允知收到了一笔巨款。饶是他早有准备,也没想过世家贵族能这么有钱,怪不得郑廷这般痛恨世家呢,财富过于集中到金字塔顶端的人手中,那底部的百姓,便只能吃糠咽菜了。
随春生能感觉到允哥儿的情绪不怎么好,他担心地询问道:“这笔钱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宋允知摇头,继而捏了一下太阳穴,怎么回事,郑廷在的时候烦他烦得要死,人没了本以为一切随风散,怎么近来却总是时常想起他?
“再叫人过来开会吧,商量这笔钱的去向。”
如今各方衙门都是军中的人,军中出来的人都有个特点,便是行事果决迅速,宋允知说要开会,不过半个时辰,所有人便从长安各处赶来,齐聚一堂,宋允知不开口,底下甚至都没人说话。
宋允知也在这段时间将每个人的任务安排好了。
为了迎接陛下回长安,皇城、宫城得修缮一遍,幸而这两处都保存得不错,只是有部分年久失修的宫殿得重修修缮,还有些地方血腥味经久不散,得好好冲洗。再有便是从前北戎住了几十年了,哪怕郑廷将该收的东西都收回去,但是总还有些异域风格还顽强地存留了下来。
眼下,这些东西得统统丢掉。
城中各处也得重修修缮一下,宋允知这些日子看过了,街道外面修一修保持整洁就行了,里面是各家店铺住所,都可以不用管。
最为棘手的是,得修路,还要通下水道。
长安城历经千百年,期间没少向外扩建,城中的下水道也是也尽力去维系了。但在宋允知看来,远远不够,每到下雨天,下水井里面积攒的污秽物便会被冲出来,整个街道臭不可闻。
北戎人对通下水道根本不在意,但是宋允知不能不上心,他忍不了这恶劣的居住环境。下水出了问题,早晚会印象到居民的正常饮用水,而水源被污染,可是会生病的。
短短一上午时间,众人都领到了各自的任务,通下水道这件事,宋允知自己负责。谢霆跟随春生两个人想躲懒也没躲成,被宋允知给点成了左右副手。
才刚二月,长安城内草木萌发,猫在家中过冬的人也渐渐出来找活干了。
近来不少人都喜欢围在衙门旁,因为衙门每日都会贴告示招工,虽然招的都是短工,但是每日管两顿饭,工钱也比照着市价多出几文。
别小看这几文,这可以买好几个馒头。
有些不缺钱的人因为好奇便报名试了试,确实不会克扣他们的吃喝跟工钱,但是做的都是又苦又累的活,很快,这些看热闹的人便都散了,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缺钱的小工。
今儿的告示跟昨儿又不一样,工钱竟然翻了一番。片刻间,衙门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有人能识字儿,便将告示的内容给大家都念了一遍,待听得是通下水这种活,大伙儿便都理解了工钱为什么会这么高。
这差事不仅累,还臭,实在是不体面。但是话又说回来,钱给够就行,管他体面不体面呢。
多的是人争先恐后地去报名,而衙门这边竟然也来者不拒。
杨树踮着脚数了数,目测这一批人足足有三百多个。但其实衙门今儿招的人远不止他们,刚才还有一拨人被带去了南城跟东城,他们这些则是被分配到了西市。
杨树感觉前面带路的那位大人异常赏心悦目,戳了戳身边人的衣裳:“那位大人也是打江南来的吗?”
“你不知道?”说话那人惊奇地望着杨树,似乎在好奇他竟然连这个都不知情,“那位大人就是宋知州,你不认识?”
杨树瞪大了眼睛,朝着宋允知的背影使劲看了两眼:“我也是昨儿刚进城谋生的,只听过宋大人的名字,还没曾见过呢。”
今儿这么一见,发现宋大人可真是年轻呐。年纪轻轻便作出这样的成绩,怪不得深受陛下器重。
一想到今儿是跟着宋大人做事儿,杨树心中便一阵阵的高兴,就连知道今日是去通下水道的,也无损他的好心情。
活儿是真累。
长安城的下水道堵的实在不像话,常年累月的淤泥积在其中,光是将它们掏出来便费了好大的功夫。
他们在这干活的时候,周边本来围着一圈百姓,可没多久,这些人便都捂着鼻子跑了,跑得慌不择路。
宋允知也被这味道给熏的不行,扶着墙边呕了好几口。
随春生拍着他的背,有点心疼:“要不然你先回去吧,这儿交给我好了。”
“不成。”宋允知直起腰,愣是压住了呕吐的欲望。
这事儿是他发起的,他怎么能临阵脱逃?不就是丑了点吗,能忍住的,再受罪能有这些被请过来得小工受罪?
挖了一天,中午跟晚上停工时,这些人都被恶心得吃不下饭,只勉强塞下了两个馒头饱腹。这味道实在难闻,若不是为了填肚子,连馒头他们都不想吃。
工钱也是现场结的,杨树等人排着队过来领钱。他脚程快,刚好第一个领钱,结果到手之后发现比原先说好的还多了一笔。
杨树挠了挠头:“这……是不是算错了?”
他担心朝廷请过来的这群人不会算账。
发钱的那个小兵解释道:“没错,你们中午跟晚上就吃了几个馒头,宋大人见你们干活辛苦,不忍心让你们吃亏,便将饭钱都折算成工钱添给你们了。”
后面的人听闻,心中也五味杂陈,若是从前碰到的官员能这么体谅老百姓就好了,那他们至少用过得如此卑微。从前没办法,看样子,往后应该能改善。
这样也挺好的。
光是通下水道,宋允知便带着人通了足足半个月,整日吃不好睡不好,人都跟着瘦了一大圈。负责其他活的人因为累,也生出了些烦闷,但一看到宋大人比他们还要狼狈,那些抱怨顿时都散了。
人家宋大人都跟着挑泥,他们哪里好意思嚷嚷呢?继续干活吧。
城中挖出来的淤泥因为味道实在熏人,特意被拉到了郊外的山林中堆放。等到完工当天,天空作美,正好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冲刷了一遍长安城干透的污泥,让整个街道焕然一新。
宋允知喜滋滋地领着人在城内布置修建,争取尽快提高市容市貌,陛下他们已经出发了,再有一个月应该就能抵达长安城。
他做的这些虽然都是小动作,可是一整套下来,长安城不知不觉就变了模样,连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百姓都觉得惊奇呢,原来他们这片地方还能这样好看?
虽然这些活大多不是他们干的,可是他们多少也帮了点忙。是以看到这一幕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骄傲。
这下江南来的官员们应该不会小看了他们长安了吧?
其他各处进展也十分顺利,该修缮的都修缮了一遍,该添补的也都添补好了,宋允知最后检查一遍,觉得没有错漏,便开始做最后突击了。
当初没能请陛下入光州,如今请陛下入长安,也是一样的。
正在赶路的皇上也不禁心生期待,长安啊,他也是阔别许久了,当初离开时的记忆过于混乱不堪,让人不忍回忆。只是如今有允哥儿在,应当能让人眼前一亮吧。
一路跟着陛下进京的大臣们也等着看戏呢,就等着看这个宋允知究竟还能有多大的能耐,多硬的手段!
第158章 轰动 被点为丞相
三月下旬,长安城内百姓皆翘首以盼。
早就听闻圣驾已近,有人算着日子,估摸明天就能抵达长安城了。从前的皇帝都是自己打进来的,迎进来的还是头一遭。
君臣这一路走得还算稳当,期间倒是有不长眼的,制造了一起暴乱,不过杀的都是随在后面的世家。杀完了就撤,撤不掉的大不了就赔掉一条命。反正他们本身就是亡命之徒,能活着回去血赚,死了也不亏。
世家们对此既惧且怒,齐国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人竟然还揪着他们不放,这得是多大的仇?
有人为此上书皇上,再次请求剿灭这些齐国叛贼。
皇上答应是答应了,但是也倍觉苦恼,他又不是没叫人清剿过,之前投奔夏国的林祁盛等人便一直在外追缴反贼,可郑廷留下的这些人都人精,安身的地方换来换去,根本捉不到他们。
这些人不缺钱,也不缺帮手,他们不用出手,便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替他们遮掩卖命。关键是,这些人的旗号还打得异常响亮,都是奔着为民除害去的,百姓们其实也挺乐意看到这些权贵被杀,每杀一个便拍手称快。
从前他们都是被欺负的一方,如今这些权贵世家也能被人肆意揉捏,仿佛他们跟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也会怕,也会死,甚至死得还这么轻易。那些个权贵,其实也不过如此。
正因为百姓喜闻乐见,所以并不觉得刺杀行为有任何不妥,甚至还会主动藏匿罪犯,给朝廷查证带来极大的困难。杀害朝廷命官本是重罪,但是这些人根本不怕被治罪,而且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多到让皇上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想到了皇家,近来更是严厉约束皇室子孙,不许他们仗势欺人,胡作非为。这次只是碰巧,郑廷也担心会被彻底清算,所以针对的主要是世家大族,若是再添一个皇族,皇上也不能保证皇族人的安危。
至于被害的那些权贵们,皇上很是遗憾,但也知道症结不是他一道或是几道政令就能解的。憎恶来自于长久的权力失衡,想要扭转这份憎恨,还有相当一段长的路要走。
慢慢来吧。
其实,郑廷并不觉得皇族比权贵有良心到哪里去,只是得罪了皇家,仅是他的钱,保不住剩下的人也将在劫难逃。他固然得死,却不想让自己的人这么快便被剿灭,故而才三令五申,让他们不得动皇家。在郑廷眼中,这两类人都是一丘之貉。
晃晃悠悠走了一日,总算是顺利抵达长安了。
后面随行的贵族子弟欲哭无泪,终于平安到了,天知道他们这一路上有多提心吊胆。本以为跟着皇上过来便能安然无恙,结果那些人宁愿丢了脑袋也要杀他们的性命,多少不谙世事的年轻人都被这一出暴乱给吓傻了。
他们平常最多喝喝小酒,摇摇骰子,逛逛花楼,可没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但那些人才不管他们有没有犯过法,逮到了就要杀,杀人跟砍白菜似的,权贵的性命在他们眼里不值得一提。这些原本不可以是的二世祖们,终于知道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