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真看着面前的手,身子僵住。
谢漼要干嘛?
谢漼:“愣着做什么?”
寻真内心一番挣扎,将手放到谢漼手里。
谢漼的手掌,宽大干燥,泛着微微的热意。
谢漼握住,捏了一下,包裹住她的手。寻真的心脏在这一刻极速跃了一下。
谢漼轻轻一拉,将她抱到大腿上,整个圈住,手掌在她腰后侧细细抚了抚。
寻真侧身偎在谢漼的胸膛上。
鼻尖萦绕着谢漼身上独有的气息。今日,他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应是换了熏香。一开始闻,是淡淡的草本清香,夹杂着一丝柑橘类水果的果香。
再闻来,便是梅香,如丝如缕,纯净冷冽,冷香扑鼻。一缕松脂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交织其中。
各种奇妙的香气融在一起,闻着有些醉人。
谢漼忽而双掌掐住她的腰,往上提了一下。
寻真发出一声低呼,抓住了他的手臂。
触手之处,肌肉紧实有力、紧绷着,充满了力量感。
“真儿为何如此紧张?”
原来,谢漼只是在调整抱她的姿势,让寻真靠在他臂弯中。
左臂圈着她,右手在她腰间轻轻抚着,似是在安抚她那紧绷得如同弓弦般的身子。
谢漼垂眼看着怀中的寻真。而寻真却始终直直地望着前方。
“嗯?”
寻真坐在谢漼的大腿上,简直觉得身体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没有,我没紧张……”
谢漼在摸她的腰。
似是寻到了什么趁手的宝贝,这边捏捏,那里按按。
谢漼心道,瞧着腰肢盈盈一握,亲手触来,才知其中别有乾坤。
触手之处,弹性十足,紧致有力。
握于掌心,满满当当。
心中颇为满足。
上回谢漼偶然见到寻真在院子里“运动”,从远处瞧了一会儿,才上前打断。后来私下也问过月兰,寻真这炼身,已持续二月有余。腰间如此紧实也正因此。
《诗经》有言,“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此句描绘的是男子身材高大、体魄强健,说的是男子阳刚之美。古之审美如此,谢漼便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故而,即便他平日里沉醉于诗书经卷,也从未荒废练身。射艺剑术都不落下。
然而,书中对于女子的审美,却截然不同。
《诗经》中“窈窕淑女”一说,强调的是女子身姿纤细、体态轻盈,如弱柳扶风,显柔美之态。
古之审美,并不追求女子有明显的肌肉线条,而是着重于其身体的柔软婀娜。
正如《洛神赋》所写“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写的便是女子柔情似水、姿态绰约。
谢漼自幼饱读诗书,所涉书籍繁杂多样。年少时外出游学,遍历大好河山,也览过世间万态美人。可没有一种是她这样的。
谢漼对女色,从不沉溺,亦无情感需求。
但他深知,人皆有七情六欲,欲望之事若不妥善排解,便会成为心头纷扰,难以全身心投入于自身追求之中。
以前他觉得,女子柔情婉约方为上乘,当丈夫身心疲惫、需要慰藉之时,能于身侧温柔相伴,为其舒缓心中苦闷,便已足够。
谢漼本以为自己会遵循世俗的轨迹,娶一位符合心中期许的女子……却不料意外碰上了她。
谢漼暗想,真儿从表面上看,柔顺乖巧,若刻意装扮,倒也有几分温
婉贤淑的模样。
然而,她真实的性子,恰似隐匿于衣衫之下的肌理,暗藏锋芒。
是只狡黠的狐狸崽子。
谢漼很喜欢这触感,沉浸式捏了一会儿。
似是感叹般道:“‘白石似玉,奸佞似贤’……真儿可知此句为何意?”
寻真只想说:别捏了……
寻真按照字面解释:“……白色的石头像玉,奸诈谄媚的人像贤才?”
谢漼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着怀中人:“真儿已随我学了不少时日,怎的如今领会句意,还同最初那般,只看个表面?”
寻真面色紧绷,眼神飘向几案之上的碧荷金缕承露盘。
盯着盘中那颗凝星珠,心想,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她放下来?
谢漼:“《道德经》也有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什么……
谢漼要边抱着她,边讲课吗……
寻真觉得下肢有些麻了,很想挪一下屁股,腰和脖子也有点酸。
可她不敢动。
谢漼在讲的东西,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谢漼:“此句所言,乃是不同之人对‘道’的理解与接受程度大相径庭。”
“上士听闻‘道’,付诸实践;中士对‘道’将信将疑;而下士听闻后,却只会嗤笑不已。”
“这便是在告诫世人,真正的‘道’,绝非仅靠表面的听闻就能领悟,唯有亲身去践行、用心去体悟,才能知晓其真谛。”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恰似方才那句‘白石似玉,奸佞似贤’,同样蕴含此理。”
“世间之人与物,切不可仅看表面,莫要被表象所迷惑,务必要善于甄别真假。”
谢漼终于讲完。
寻真就点点头。
谢漼话锋一转:“这便如同真儿你。”
寻真:怎么就像她了?
寻真抬头,对上谢漼那对桃花眼。
他正垂首望着自己,缓缓摩挲着她的腰,道:“世人皆言眼见为实,殊不知这世间万事万物,表象往往不过是皮毛而已。唯有亲身细细品味,深入内里,方能窥探其中真意,知晓个中妙处。”
寻真:……他到底在说什么?
谢漼抚着她腰,道:“许久未曾给真儿讲学,今日正好得闲,便与真儿讲讲《大学》。”
他略作思索,随即抛出一个问题:“真儿既已熟背《大学》,应知书中所云‘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然自欺之态,常隐于无形。在省察自身时,究竟如何察觉自己已陷入自欺之境?”
寻真脑瓜子嗡嗡的:“我……不知道。”
谢漼:“真儿可记得这一句后面是什么?”
寻真根本没听进去:“爷可以再讲一遍么?”
谢漼:“若真儿是我的学生,如此用心不专,我定是要好好惩戒一番。”
寻真人在他怀里,两人身体贴得太紧了。
她根本不敢乱动。
寻真脊背绷直:“爷平日授学,也会动用体罚么?”
谢漼:“若学生违反学规,譬如无故旷课、学业荒废、不敬师长,我自是有责任严加管教,不过……”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还不至于到动用笞杖的地步。我门下的学生,课业按时完成,课堂从不捣乱,皆能专心听讲。”
“可不似真儿,听一遍记不住,还需我反复讲解。”
“再者,他们可比真儿好学上进多了,课后若遇疑难,常常追着我问个不停,不弄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这般好学的学生,又怎会需要动用教刑。”
谢漼这话,在内涵她什么?
寻真想了想,说:“是我太不用心,爷再说一遍吧。”
谢漼轻轻一叹:“只因真儿是我之妇,便是再顽劣不专,我也只能多加包容。”
寻真:……
谢漼:“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后面为何?”
寻真回想着,背出来:“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
“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谢漼点头,手抬起来,摸了摸她的发:“真儿记得很对。人欲诚其意,勿自欺,虽独处亦当慎,此即君子慎独之义。”
“身处尘世,名利纷扰,人常蔽于虚妄,因求速成之故,而陷入自我蒙蔽。”
“以是论之,如何借先贤之教诲,时时自省,不堕自欺之渊,恒守诚实,使心无愧怍?”
寻真想不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学得进?
谢漼:“真儿不妨再仔细想想,便是错了,也无事。以真儿如今所学,即便有所偏颇。也是能说出个一二点来的,且静下心,好好想想这一问。”
寻真越想脑子越乱,现在的心思全在谢漼那只在她腰间轻轻摩挲的手。
那手还有点往上走的趋势。让她根本想不了别的。
“爷可容我多想几日?……不如等六日后,爷修沐之时,我再将自己的看法告诉您?”
谢漼:“如此,倒也好。真儿这几日便好好思量其中真意。”
寻真松了一口气。
忽地,颈侧有一道鼻息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