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漼:“上回我留与真儿那一问,可想出答案来了?”
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毋自欺。
谢漼在点她呢。
寻真这几天琢磨明白了。
原来那天他那么生气,是因为她作弊了。
范岂那个进士应该很有水平,估计是按科考模板给的标准答案。
她这一小菜菜,把标准答案说出来了,可不就让谢漼起疑了吗。
谢漼这个状元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也没准那范岂嘴大,一转身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谢漼。
毕竟二人同届科考,年龄差不多,说不定还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呢。
寻真还不是怕答不出,谢漼罚她么。
谢漼当时说的含糊,谁知道他会罚什么?
要是那种没三观,无下限的……
哪能想到谢漼这么介意“作弊”。
那天谢漼的反应,对他自己来说,应该到了“大发雷霆”的程度了吧?
寻真也能理解,毕竟是状元嘛,学霸学神都是这样的。
看不惯那种学术不端的行为。
寻真暗吸一口气。
“爷,在答那一问前,我要先向您坦白一件事。”
谢漼看着她,缓缓道:“何事?”
“其实,我……上次论语那三问的答案,不是我自己想的。”
“是我问别人的。”
寻真低下头,乖乖认错状。
寻真听到谢漼将茶杯搁下的声音,不轻不重。
谢漼的声音也不轻不重,语气带着几分“好奇”。
“哦 ?”
“竟是问别人的。”
他声音轻飘飘的。
“我还想呢,那日真儿答得那般出色,好似一日之间茅塞顿开,通了灵窍一般。”
“当真是如真儿所言,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
寻真暗自磨磨牙:又阴阳她!
随后,寻真听见谢漼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流声潺潺,继而停歇。
谢漼继续说道:“可前几日,真儿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还甚为真儿可惜。灵窍只通了短短一瞬,便了无踪影。”
寻真被嘲讽了一顿,忍了忍,低头道:“爷说的对,我都认了。”
“是我品行不端,叫您失望了。”
室内一静。
谢漼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小口,目光落在寻真的发顶,开口问道:“真儿问的何人?”
寻真抬起头,直视谢漼的眼睛。
认错解释,看着对方眼睛,才显得真诚。不会让对方以为自己还在骗人。
“具体是哪一日,我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日府中挺热闹,似是在操办什么盛大宴会,好多人来,我一醒便听见外头嘈杂不已,人声鼎沸。”
“哦对了,府中还往我院里送了一桌好菜呢。”
谢漼手持茶杯,听闻此言,竟是微微怔住。
寻真回想了下,刚才她那些话有哪里不对么,谢漼竟是这反应。
谢漼:“之后呢?”
寻真:“之后,我去了院子后面的池塘赏景。没想到有一男子闯入。他说他是进士,我就想着,进士定能答出您出的那三题。”
“我便趁着这机会,赶紧问了问。”
谢漼神色不辨,看了她半晌,后道:“真儿是如何询问的,那男子又是何等模样、言行举止如何,都细细道来。”
一顿,又补充,“切莫有任何遗漏。”
“就是……他一上来就询问我名字。”
寻真小心翼翼地瞅着谢漼的脸色,判断不出他此刻究竟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在这时代,小妾与外男交谈许久,这行为严重吗?
寻真把握着尺度,继续说道:“我想着这人好没礼貌,一上来就打听别人姓名身份,我就……”
谢漼:“真儿莫要吞吞吐吐,说一句话,停顿许久。”
“那日你二人如何言行,他又作何应对,直言便是,无需欺瞒于我。”
说着,谢漼似是看穿她的心思,又补充道:“真儿也不必忧心惧怕,我并非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不会怪罪你言行失当,与外男相见还相谈许久。”
“但说无妨。”
寻真不太相信:是么……
谢漼:“纵真儿如今失忆,但你我相处几近四月,你应知晓我的为人。我何时对你恶语相向,又何曾重重责罚过你?”
“上回不过言辞稍重了些,只因我身为你夫,需点醒你,望你将我视作夫君相待。”
“实乃情真意切,不得不说。”
“纵使言辞严厉,真儿又何至于,如此惧我,怕我?以为我是那不分青红皂白便怪罪于妇人之人?”
谢漼的确是也没骂她,打她,平时吃穿用度也没苛待。上次还送了三大箱子古董。
可要说一点不怕他,着实有些难。
“是,我知道了。”寻真道,“……那人问我姓名,我没答,而是反问他叫什么名儿。”
寻真看看谢漼。
谢漼:“真儿莫要再看我反应,接着往下说便是。”
寻真:哦……
寻真一鼓作气:“那人说他叫范岂,是进士……”
谢漼要她详述经过,寻真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那三问的先后顺序,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一时口快还拉踩了一下谢漼。
“范岂讲解得极为细致,我一听就懂了。还有,他讲的语速也比爷慢许多,所以我就将他说的全部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说到这里,谢漼扫了她一眼。
寻真:“然后我背的答案,就是范岂原原本本复述与我的,一个字都未改动。”
谢漼:“没别的了?”
寻真想了想:“还有就是,当时我跟范岂说话,没有其他人看到的。后院那池塘,那日还未清扫干净。杂草极为茂密,可以把里面全部挡住。”
谢漼点头:“真儿倒是会挑地方。”
一顿,又问:“定还有别的瞒着我。”
寻真一脸无辜,眨眨眼:“……真没了。”
谢漼:“那范氏讲完,之后呢,你与他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范氏。
谢漼这么叫,那大概就是不认识。
寻真:“嗯,我向他道了谢,之后,我离去之时,给他指明了茅厕。”
给糖的事就不能说了吧?
在这里,已婚妇女给外男私物,哪怕只是吃食,也严重违背男女大防,被视作有失妇德之举。
寻真毕竟看了那么多封建糟粕,还是有所了解的。
想了想,还是别去挑战谢漼的底线了。
可没想到,糖的事还没讲呢,谢漼的脸色看起来就已经不对了。
谢漼语气凉凉:“真儿是如何对那范氏说的?”
寻真就将原话复述一遍。
谢漼瞧着那双无辜至极的眼睛,是真的不知自己错在哪儿。
“真儿可晓得此事的利害关系?”
谢漼看着她,缓缓道:“如今此事唯有我知晓,尚还不算糟糕。倘若真儿一时疏忽,被下人瞧见,又或是传入府中其他主子耳中,再辗转到长辈那里,你可知会面临何种境遇?到那时,即便我有心护你,怕也无能为力。”
寻真:“会……怎样?”
谢漼:“真儿与外间男子近身交接,言谈无拘,举止有亏妇道之仪。一旦此事传扬出去,外界定会认为谢府礼教废弛、门风不正。”
“轻些的惩处,便是罚跪、削减月例,或是禁足;若是重些,便要遭受杖责、被幽禁,甚至可能被卖出去。”
这么严重吗?她只是跟男的说了说话而已。
“真儿无需忧心,你做事尚算周全,未被旁人瞧见,便无大碍。眼下,不过是我这做丈夫的,面上实在有些挂不住罢了。”
谢漼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寻真:……
谢漼:“真儿背过女戒,便是心里不当回事,表面也要做足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