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现看看潘竞,见他一脸看好戏,眼神扫去:这什么情况?
潘竞也回眼神:你问谢漼去,他不叫我说!
僵持片刻,谢漼放下手中茶杯,随范岂去隔壁空雅间。
二人踏入雅间,谢漼神色淡淡,径直落座。
范岂恭恭敬敬,垂手而立,而后对着谢漼深深一鞠躬,说道:“下官今日斗胆求见,实乃心怀愧疚,为上次那番无礼之行,向大人赔罪致歉。”
“下官那日言行放肆,竟冒犯了大人内眷,实在罪该万死。自那日后,下官每日在心中自责反省,已深知过错。”
“对于那日的轻狂之举,下官无可辩驳,犯下如此大错,还来叨扰大人,实在惭愧。下官不敢妄想能得到大人的谅解,只求大人莫要迁怒于小……”范岂说到此处,突然顿住。
不能直呼小楼姑娘的名字。
范岂看向谢漼。
能看得出谢漼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脸上附着冷色。
范岂赶忙接着说:“那日之事,全是下官一人狂妄悖逆,冒犯了如夫人。下官今日特来,便是要向大人解释清楚,这一切皆为下官一己之冒渎。”
“下官鬼迷心窍,擅自做主画下如夫人的画像,可万幸的是,如夫人当时并未察觉我的存在。”
“此番前来,就是要向大人说个明白,还望大人切勿误会了如夫人,她实是无辜……”
谢漼搁下茶杯,重重一声。
“校书郎若无其他要事,我便先行告辞了。”
范岂:“是是,大人且先去忙,实在是下官冒昧,叨扰大人了。”
谢漼经过他时,语气泛凉,落下一句:“还望你能将那日之事彻底抛诸脑后,忘得干干净净。若再在我面前提及,或是在外宣扬……我可不想与你范家结下仇怨。”
范岂心中一凛,急忙说道:“博士放心,下官以今后的仕途起誓,定不会在外透露半句!”
范岂瞬间明白了谢漼话中的深意。
他与谢漼后宅内眷相见,并一见倾心求娶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对小楼姑娘而言,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毕竟小楼姑娘出身低微,若是再加上这等事,定会遭人非议。
若自己当初嘴快,将那日之事告知了韦义,以韦义那大嘴巴的性子,必定会四处宣扬。这等官员间的风流韵事,必会迅速传开。
届时,自己与谢漼或许不过是落下个风流之名,可小楼姑娘呢?她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
若因自己的鲁莽,让小楼姑娘被谢府厌弃,那自己真是万死莫赎。
谢漼目光扫过他:“校书郎知道便好。”言罢离去。
寻真在厨房外面,看吊起的牛肉。
牛肉表皮微泛光泽,纹理间透着时间沉淀的质感,看起来差不多了。
寻真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咸香恰到好处,肉质紧实有嚼劲,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胡椒香。成了!
叫丫鬟们帮忙,将牛肉切成细长条,撞到纸袋子里,每份十条。最后用细线扎住。
寻真与丫鬟们分工,流水线合作,前面的负责切割,将牛肉切成均匀的细长条,每份十根装袋。后面的用彩绳扎袋,系蝴蝶结。最后将一包包牛肉干整齐地码入箱子里。
流水线工作效率很快,十五分钟就完工。
牛肉干装了满满一箱子。结束后,寻真给每人发了小费加一包牛肉干。
想想以前,寻真发小费的时候还有些不舍,现在账上钱多,每日进项源源不断,出手自然比从前阔绰了许多。
果然利益才是第一驱动力。小丫鬟们每天干劲满满,一听说有活要干,个个都喜笑颜开、十分期待的模样。
小丫鬟们欢欢喜喜地扎堆在廊边,一起吃起了手撕牛肉干。
寻真也拿了一包进卧房。
月兰:“今日瑞宝来传话,说是让咱们帮姑娘收拾些衣裳和日常吃用之物,爷不日便要前往陇州出公差。姨娘可知道此事?”
寻真记得上次跟引儿提过,没想到引儿没和月兰说。
寻真点点头,若有所思,想了会儿,问:“什么时候出发?”
月兰:“瑞宝没说,不过瞧着应是颇为急切,奴婢猜约莫是三日之内。”
谢漼来的时候,寻真正坐在房门口。
轻风拂过,角落修竹簌簌作响,不远处的廊下,小丫鬟们或坐或立,轻言细语地闲聊着,一派宁静祥和。
谢漼将这幅午后静好图收入眼底。
正房门槛前,寻真双膝并拢,坐在小圆凳上。面前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搁着一个小匣子。
寻真着一袭粉红衣衫,裙摆随意地垂落在地上。
她微弯着腰,手中捏着什么物件,正拿着一条细长的搓板,来回仔细地擦磨着。
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她身上,周身笼上一层柔和光晕。整个人仿若莹莹发光。
月兰瞧见谢漼来,正要上前提醒寻真。
谢漼摆了摆手,丫鬟们悄然退下。
谢漼缓缓踱步至寻真身侧。
竟专注到连他来了都毫无察觉。
只见寻真捏着颗比指甲盖还小的珠子,细细地磨着,神情极为专注。
寻真突然觉得身边安静得有些异常。
丫鬟们的轻言细语消失了,唯有微风扫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寻真抬眸,见谢漼站在自己身旁,弯着身子,正打量着她。
寻真将小珠子放回匣子里,盖上盖子。
匣子里约莫有百来颗小珠子,一晃,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谢漼:“真儿在做什么?”
“没什么……”寻真挠挠脸,站起来。跟着谢漼一起进屋。
丫鬟端上茶水,寻真为谢漼斟了一杯。
谢漼上下瞧了瞧她,忽然开口:“真儿不妨先去沐浴净身,换上我为你精心制的天水雾绡裙。”
天水雾绡裙。
寻真:他还给那裙子取了个名字……
寻真:“可爷上次不是说,六日后您修沐那天,我再穿吗?”
今天他也休息。
大概是因为马上要出差,所以提前放了?
谢漼:“真儿应已知晓,我不日便要前往陇州,这几日都在家。”
寻真:“哦。”
谢漼:“我后日出发,需快马加鞭赶路。路途颠簸,我忧你身子受不住,故而此番便不与我一道,真儿还是坐我为你备好的马车,安稳慢行。”
“陇州气候干燥,且更为寒冷,约莫要半月车程,等你到了,差不多也入冬了。”
寻真陷入了思索。
赶路半个月,到了那儿又是冬天。
谢漼又补充道:“此去路长,真儿只需带上必要用品,那些个小儿玩物就莫要带去了。到了陇州寻人买,或是差人再制也成。”
寻真:……
谢漼看着她,轻笑一声:“真儿快去沐浴。”
那条裙穿起来颇为繁琐。裙摆层层叠叠,繁复精美,且极为修身。凭寻真一人之力无法穿戴整齐。
月兰和引儿在旁帮她系各种带子,好一会,才帮她穿好。
穿完,寻真低头看了看。
这裙子太轻薄,还很透,寻真怕出现什么尴尬情况,想了想,还是脱下,换上缝有两片胸垫的抹胸。
上次谢漼送来的三大箱子珍奇好物中,有一面全身镜。清晰程度比寻真平常用的高多了。
立地大铜镜置在衣柜前,镜背刻着瑞兽葡萄纹,镜框选用紫檀木镶嵌宝石而成,还设有精巧的支架,能够随意调节角度。跟现代的镜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寻真站在镜子前。这裙子过于贴身,袖子也是窄窄的,仅仅一层薄纱,手臂的轮廓都隐约显现出来。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月兰为她梳了垂云髻,再插上珠钗步摇,发后用同色帛带束起。
寻真看着自己的这一身装扮,虽说穿来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发型与衣服款式,应该都不是当下流行的。
莫非这是古代的cosplay?
衣裙下摆被束紧了,行动有些不便,寻真只能迈着小步子走。
被迫淑女起来。
走进次间。
谢漼放下茶杯,转头望来。眼神黏在了她身上。
寻真在他的注视下,小步小步往前走,直至走到谢漼跟前。
谢漼瞧着。
寻真身着曲裾长裙,裙摆拖曳在地,每走一步,如涟漪泛波。
腰肢纤细,盈盈一握,眉如远黛,面色温润。
走动时,步摇上的垂旒轻轻摇曳,发出悦耳声响。而曲裾翩跹舞动,又如春日杨柳之婀娜。
实在美不胜收。
谢漼看了一会儿,道:“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真儿,着此裙,甚美。”
谢漼看上去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儿,坐。”
寻真松了口气,今天穿这么轻薄,她还真怕谢漼又要抱她,等会肢体一接触,这青天白日的,就……羞耻度爆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