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我吗?”
引儿注视着寻真,她一直都知道的。
寻真不论想做什么,都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我相信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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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两人暂时住在庙里。附近也住了不少灾民。
寻真病好后,两人在城里四处逛了逛,泗州城还在重建之中,整座城市处处都留存着被洪水破坏的痕迹。
寻真猜得没错。由于洪水,泗州城大部分的户籍档案损毁了。
城中很多地方都张贴了公告,告知百姓需要重新登记户籍,公告上写明了下一次统一登记的时间、地点和要求。
两人记下时间,回庙里讨论名字。
原先混入流民队伍时,二人便以甄家兄妹的身份示人。
这“甄”姓便定了。
给自己取名字,可让寻真费了不少脑细胞。
将自己的名字倒过来?甄寻?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容易被发现吧?
甄楼?
寻真连着读了几遍,发现谐音是——真low。
不行不行。
甄行?甄牛?甄靓?
寻真选择困难症了,便先问引儿:“你想取什么名字,还是继续用你现在这个名字吗?”
引儿:“我也想换个名字,哥哥书读得多,不如哥哥给我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寻真给引儿想了几个,让她挑。
最后引儿选了一字“凌”,甄凌。
寻真用树枝蘸了水,在地上写下这两个字,给引儿看。
引儿十分开心,眼睛亮晶晶的:“以后我也是有姓有名的人啦!”
寻真点头:“嗯!”
引儿:“那哥哥要取什么名字呢?”
寻真望着天边,走了一会儿神,灵机一动。
有了!
一笔一划在地上写下几字。
念了一遍,问引儿:“这个名字怎么样?好听吧?”
既然都姓“甄”了,谐音一定要用起来!
引儿听了这名字,一愣。
第104章 “登记”
差役登记受灾民众时,自然不是百姓说什么便记什么,还需复查审核,以防虚报、漏报。有人带着地契、房契或是族谱等能证明身份和户籍信息的旧文书,核验起来便容易些。
大娘就是其中之一了,洪水突发后,她便将地契贴身藏在里衣,一路小心保管,差役见有凭证,简单询问了籍贯、家中人口等,便快速登记在册。只是大娘丈夫和儿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寻真和引儿二人拿不出任何能自证身份的物件,差役便会去走访邻里核实。因滩头村紧挨着淮河,洪水来袭时首当其冲,房屋成片倒塌,幸存者寥寥无几。大娘主动为她们作证,差役听后,便没怀疑,将二人登记在册。
待主簿汇总整理、编造完善后,寻真和引儿便正式成了泗州虹县青阳镇滩头村的村民了。
二人在滩头村搭了间小屋,与大娘做了邻居。
寻真去城中书院读书,凭着读书人的身份,揽些抄书的活儿。
引儿,不,现在是甄凌了。
甄凌在家做些手工活,拿绣品和手工艺品去集市上卖。当然,替人抄书和卖绣品赚不了几个钱,主要还是靠包袱里的金子换钱度日。
寻真每日都会早起,绕着整个村子跑步,还在屋前置了双杠,炼臂力,后来,她又去城里的铁匠铺,定制了一副杠铃和一堆哑铃。
每天清晨,寻真雷打不动地先绕着村子跑上一圈,回来后便开始进行力量训练,做双杠臂屈伸、杠铃卧推、俯卧撑,直到把自己累趴下。
寻真其实从未接触过系统的健身教程,这些锻炼方法和器材制作,全是凭她的记忆摸索出来的。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挺幸运,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瞎琢磨,居然没有弄伤自己。
就这样坚持了小半年,寻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很大变化。
原本单薄的上身逐渐变得结实有力。她个子不高,如果身形过于瘦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下可算是不用担心了。
而且,经过“流亡”和户外锻炼,她的皮肤也晒黑了,还有些粗糙,便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特意把脸抹黄了。
滩头村人口稀落,没多少户人家。寻真每日坚持晨跑,来来回回穿梭在村子的小径上,次数多了,村里人便都眼熟她了,还觉得新奇,读书人大多弱不禁风,整日手捧书卷,举止斯文,像寻真这般爱动的,倒很少见。
两人定居三月后,差役在村子显眼处张贴公示。
差役扯着嗓子,站在告示旁,详细地向围拢过来的村民们解释其中内容。
寻真正在晨跑,瞧见这阵仗,停下脚步,凑过去看热闹了。
泗州刺史颁下新政。
名为荒政三策:
其一,恩诏百姓,二年之内,赋税全免,至第三年,减半征收。
其二,行以工代赈之法,凡受灾民众,投身水利疏浚、路桥建造、城垣修等公共工程,均可获钱谷以为酬。
其三,减粜出贷,官仓之米减价出售,同时朝廷放贷于民,以助灾民重振家业。
差役讲解完,百姓们欢呼雀跃。
寻真心想,泗州的官还挺好,有了这政策,即便没钱,她们也能在泗州好好过下去了。
甄凌听寻真讲了新政策,感慨道:“……是父母官呢。”
在书院,寻
真也听见别人谈论新政策。
寻真正坐在位置上看书,听见一词,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竖起耳朵细听。
“……听闻这‘荒政三策’乃濠州一官员所创,如今在濠州推行得极为顺利,百姓都安定下来,农桑商贸迅速恢复,成了灾后重建的典范,是以他州纷纷效仿。”
“如此大功,若各地推行顺利,那官员岂不是要加官进爵,青云直上了?”
“你这人怎如此功利?为官者当造福百姓,怎能只想着升官发财之事?俗!”
“哈哈,说起来,你可知这位官员是何来历?”
“此人你定有所耳闻,他出身名门,才学卓绝,年纪比你我都小,才二十三,便有如今成就。此番回京,说不定能换上绯衣了!”那人声音满满的羡慕。
“那人莫非是……”
那人正要说出名字,突然压低声音,寻真没听清。
另一人接话道:“正是他。”
一人叹气道:“人家年少为官,一路扶摇直上,再看我屡试不第,真是天壤之别啊!”
“莫要灰心,你要相信自己,这回定能中的!”
年末,老夫子叫住寻真,要举荐她去苏州的青麓书院,问她是否愿意。但青麓书院的束脩颇为昂贵,一年要五十两银子。
不过青麓书院有一规,但凡考得头名,便可全免束脩。
因这场洪灾,泗州大部分学院也遭损毁,都还在重建中,学生比往年少了一半。
夫子是举人出身,年届六十,精神矍铄,他捋着胡须,看着面前之人,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竞舟,以你之才,拿下青麓书院的头名不难。且我与青麓书院院长是多年至交,讲明了难处,便可帮你说少一些,最多可以减半。”
竞舟,是寻真为自己取的字。
寻真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夫子对她有这么高的评价。
这小书院,平日里并无考试,就是夫子授课,讲完便罢,偶尔会留作业,最多第二天上课当堂提问。
寻真倒是常被夫子叫起来提问,每回夫子都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
其实寻真压根没怎么听,实在是这夫子讲得太无聊了,而且那些内容,她都听谢漼讲过了。
讲课水平,跟谢漼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寻真不由感慨,原来谢漼教课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老夫子以为寻真是顾虑束脩太高,才犹豫不决,便继续劝说:“竞舟,你莫要担忧,留在此地,已无益于你学业精进,你将来必成大器。若路上盘缠不够,我可先借给你,等日后有了再还我便是。”
寻真哪是在犹豫钱的事。
看着老头子一脸对她寄予厚望的样子。
寻真心想,去再好的书院,对她来说也没用啊!
而且刚在这里安定下来,又要换地方生活,太折腾了。
寻真说自己考虑考虑。
回去路上,寻真转念一想,去苏州求学倒也不错。
洪灾过后,泗州整个城市的生产都在缓慢恢复,可苏州不同,经济繁荣。青麓书院就在苏州城中,若能在那儿生活,生活品质肯定能提高,比在滩头村过得好。再有,她们那么多钱,在这儿都不敢多露财,生怕惹人怀疑。
但去了繁华地,大隐隐于市,便不会有那么多人关注了。
甄凌预估着寻真回来的时间准备饭菜。寻真下了牛车,在乡间小路七拐八拐往家走,还没进屋,便闻见菜香了。
吃饭时,两人讨论去苏州的可行性,甄凌没意见,一切听寻真的。
寻真道:“好,我明日就去同夫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