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老师将田中的话翻译成中文,红星技术科的专家听了一头雾水——萤石矿加工出来的成品不都是块矿和颗粒么?没看到哪家生产干粉的啊?
此刻,盼娣作为一名已经看过答案的学渣,自然知道田中说的萤石精粉才是未来萤石生产的趋势所在。只不过现在国内氟化工行业还没发展起来,加工水平还有限得紧,萤石生产量也低,供给钢铁厂都供不过来。说白了,国内目前还没有萤石精粉的市场需求。
红星的专家们被问住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盼娣见状回答道:“您说的这个干粉是用于氟化工行业吧?我们没有制作萤石干粉的机器。”
田中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那太可惜了,萤石干粉的价格比块矿起码要高一倍,销量也更广。墨西哥也是萤石大国,他们生产的萤石70%也制成干粉出口了,价格卖到了500元一吨。”
500元一吨?!听到这个数字,红星的干部们都瞪大眼睛,默默地折算了一下价格,如果把红星的萤石都都制成干粉卖出去,那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一矿的矿长当即问道:“上哪去弄加工成干粉的设备?”
田中:“现在这个机器主要是德国在生产,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帮助你们联络那边的厂家。”
陈水根便询了一下机器价格,听到田中报出来的价格,他吓了一跳——这价格他都不敢打报告上去报批。
作为本地干部陪同接待的陆贺开口问道:“田中先生,昨天岩井先生提出用优质玻璃换取东风萤石矿的废萤石,也是看中了废萤石还可以提纯加工成干粉吧?”
田中被他问得一愣,半晌尴尬一笑:“陆先生,目前中国没有制作萤石干粉的能力,岩井将这些废萤石收回去,可以想办法找别的厂家制成干粉,再进行提纯,制成高品质的萤石精粉。所花费用当然会比自己采购干粉便宜很多!”
原来如此!陆贺这下总算明白了。是了,日本人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田中的一番话让红星的干部们开了眼界,原本他们一直觉得红星萤石矿的加工工艺水平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天外有天,国外萤石市场的主流产品早已经不是萤石块矿了!
签订完合同,田中和佐藤还有别的行程,很快也就告辞了。
送走了日本客人,陈木根十分兴奋,拉着地质队的专家和几个技术骨干开会。
*
矿山公社供销社,自打陆赞出门了,毛师傅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站柜台自然是下手抠得死紧,无奈百货这边可以捣腾的空间实在是小。
看着楼下烟酒糖柜台和粮油副食品柜台忙得打跌,毛师傅心里有些不服气。烟酒糖那边偷偷卖起了外地烟,副食品又开始在门口卖起炒货来。
这下不都是以前小陆想出来的招!跟着小陆背后学样!
……
烟酒糖的马师傅打上班开始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累得头晕眼花。眼看离月底没多少日子,自己头上的一百块钱亏空,还有一大半补不上。
和他搭档的师傅去乡下采买山货了,马师傅心里头不安,这年月如果不是为了补亏空,谁愿意担着投机倒把的风险?
“师傅,给我称一斤砂糖!”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手里跑着个娃娃来买砂糖。
马师傅从柜台抽出两张毛边纸,又抽出一张细纸,放在天平上,用小铲子勺了一斤砂糖上去。
中年妇女见状不满道:“师傅,拢共就一斤糖,你这三张纸抵去多少重量!俺们买糖的也太亏了吧!”
马师傅闻言并不生气:“我说大姐,你咋不识好人心呢!你看看这批砂糖有多细!多裹一层毛边纸多些牢靠!这要是路上漏了,你不是去个多的?回头又要来骂我!”
说的也是。半年才得这么一张糖票,这要是撒了那真是要气得吐血。中年妇女听他这么说,脸色转缓,不吭声了。
一旁副食品柜台的师傅眼瞅着马师傅大忽悠,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家伙卖货全靠一张嘴!真牛!
送走了买糖的,又来了个打酒的。买酒的是个老顾客,隔三岔五都要上马师傅这儿打酒。不过图便宜,一般打的都是散装酒。
马师傅认得他,笑跟着他打起招呼来:“大炎,今天又来打酒呢?”
林大炎浑身散着酒气,递上酒瓶子:“儿子今天回来了,今晚爷俩喝个酒!”
马师傅接过酒瓶,拿起酒提子伸进柜台后边的酒埕里。
林大炎踮起脚伸长脖子看他打酒,见他一提酒上面浮了一层泡沫,忙道:“老马,你这不厚道了!这一提酒舀这么多泡沫!”
马师傅呵呵一笑,闻言将酒提子里的酒倒回原来的酒埕,然后伸向另一个酒埕,这回倒是轻轻落,又轻轻提了一提酒上来,一点泡沫没带起来。
林大炎这才放下心来,付了钱,提上酒走了。
对面柜台的师傅瞧着马师傅在两个酒埕里舀来舀去,只当热闹看,也不作声。等店里中午没客人了,他凑到马师傅跟前,小声道:“你们还差多少啊?”
马师傅抹了把汗,扶着酸涨的腰靠在柜台上:“还差五十块钱没补上。”
“马师傅,刘师傅,忙着呢!”
两人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几天不见人影的陆赞回来了。两人的视线不约不同在他身上扫了几遍,他仍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两手空空,挎包扁扁,倒不像出了趟远门。
两个师傅不由犯起了嘀咕:陆赞这么能耐,这回楼上的帐平了还是没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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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第54章
◎出事◎
毛师傅看到陆赞,也不敢多问,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问了一句:“还顺利?”
陆赞一边脱下自己的挎包,一边冷冷道:“长水那边以后是不能去了!差点被人给认出来!”
为了不给大哥、二哥带来麻烦,陆赞平时倒腾东西都是去平西市隔壁的长水市。
长水市山多,当地农村不少猎户,拿着土枪去山下打兔子、麂、野山羊、野猪。陆赞去几家猎户那收了些皮子,转手拿到收购站去卖。
距离上一回去长水已经快一年了,没想到那个收购站的工作人员还记得他!那人看了他的自产自销证,一脸狐疑地问他:“你不是白水公社的吗?咋又成了阜山公社的?”
陆赞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上回拿的自产自销证是白水公社大队盖的章,这回拿的是阜山公社的!还好他反应快,塞了根烟,谎称自己是第一回 来,才应付过去。
毛师傅听陆赞说起在收购站差点穿帮的经历,心怦怦直跳:“你长得这个模样,人家不记得你才怪!乖乖!幸好你走得快!”
这年月抓投机倒把抓得严,收购站的人要是起了疑心,可以把人或者货扣下来,让大队上开证明派人去领。
幸好陆赞机灵,躲过一劫,毛师傅心有余悸:“最近你就待在公社吧,哪也不要去了。”
陆赞走的时候带了一百块钱,回来的时候口袋里揣了两百块钱。一毛不多,一分不少。坐下来喝了口水,他瞥了毛师傅一眼:“老毛,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毛师傅耷着脸:“生意还凑和,但肯定不能跟一楼比,紧抠慢抠才抠出这个数。”
陆赞看他手指比划的数字,瞪大眼睛道:“才5块钱?”
毛师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得,幸好也没指望他。
陆赞道:“老毛,我这回可是为咱俩跑的这一趟,中午你得请我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毛师傅爽快道:“中午请你吃大肉面!哨子面上面再加块红烧大肉,喷香!”小陆帮忙搞定了亏空,不要说吃一顿了,连吃三顿他都没意见。
……
供销社是分班吃饭,百货柜台这会没什么客人,毛师傅和陆赞先去吃饭,回来再换楼下烟酒糖和副食品柜台的两个师傅去吃。
看着两人步子轻松,一前一后出门去吃饭,这肯定是平了帐。马师傅和刘师傅一脸羡慕,还是陆赞脑瓜子机灵,脚程快啊。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外,暗暗期盼自己的搭档早日回来。
陆赞是真饿了,这几天都是在乡亲家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还尽是些稀的。毛师傅给他买了碗大肉面,自己只买了碗光面。
虽然饿,陆赞还是先把葱花一粒粒挑出来。这国营食堂的师傅,让他不要加葱花,从来不理会的。
毛师傅盯着他瞧了半晌,开口道:“你这才结婚就出去这么多天,在外面想老婆了吧?盼娣肯定想你了!”
说到这,他一脸过来人的得意之色:“我刚结婚那会出差,我老婆想我想得在家哭。你晚上回去,盼娣一看到你,肯定往你怀里钻!你信我!”
陆赞被他说得差得哽住,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吃着面。
毛师傅看他脸都快埋进碗里了,以为他不好意思,“啧”地一声:“新婚两口子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不想才怪呢!有啥不好意思的!”
陆赞往嘴里塞了口面,这几天在外面他可没空想谁。躺在老乡家的床上,身下是硬得胳人的木板,鼻尖全是陌生的气息,那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前几天睡的床。
林盼娣的床垫着厚厚的褥子,不像别人家那种大红大绿的床单,她铺的是浅蓝色带着白雪花的床单,那颜色和图案实在有些可爱……
嗐!被毛师傅那么一说,晚上睡木板的滋味又涌了上来。陆赞加速吃面的速度,几口就把面和肉给吃光了,抹了把嘴:“吃完了,赶紧换班去吧。”
两人吃完回店里,陆赞帮一楼两个师傅看柜台,毛师傅继续去二楼了。
一个还没有柜台高的小孩拿着钱和点心票来买饼干。
陆赞打开柜台上的饼干桶——盖子没盖紧,内袋也没扎口。这个天,湿气直往里钻,这饼干少不得要多挂点秤。
陆赞撇了撇嘴,他只是帮忙站柜台,食品柜台的这些手脚跟他也没啥关系。
正这么想着,两个人保组的民兵,扛着步-枪,袖子上戴着红袖章,东张西望地进了供销社,身后跟着个敞怀穿背心的老汉。
“这家供销社卖掺了水的酒!”老汉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地直奔陆赞所在的柜台。
陆赞看清楚那老汉,这不是林盼娣的二伯吗?认出林大炎来,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
林大炎看见陆赞站在柜台后,愣了一下,虎着一张脸指着他鼻子大声道:“我在你们供销社买了多少年的老酒,你们竟然卖我掺了水的酒?国营商店这么黑,你们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他气势十足,唾沫横飞,一上来就扣了一顶大帽子在陆赞身上。
陆赞冷笑道:“现在是中午换班时间!你在谁那买的酒找谁去!别乱扣帽子!”
林大炎不管不顾,继续胡搅蛮缠:“你们一个店里干活的,那还不是一条心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合谋好的?”
人保组的民兵左右看了看,板着脸问陆赞:“你们店的酒埕在哪里?抱出来!”
陆赞把柜台后面的酒埕抱了出去,放在地中央,只见那民兵取下酒提子舀了一提,凑近看了看颜色,闻了闻,又尝了一口,在嘴里咂吧了几下。他转身看向林大炎:“这酒没问题啊!”
林大炎也上前抿了一口,确实没有问题,他踮起脚扯着脖子看着柜台后台,手往那一指:“那边还有一埕!肯定是那一埕有问题!”
那民兵见状也不等陆赞了,直接进柜台将另外一埕酒抱了出来。
毛师傅在楼上听到下面呼呼喝喝的声音,跑下来一看,戴红袖章的人保组民兵竟然上门了!
再看那人怀里抱的酒埕,毛师傅只觉眼前一黑,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大事不妙了!他忙上前拉住那人的胳膊:“这位同志,店里负责烟酒糖的师傅去吃中饭了,我们只是暂时帮他们顶个班,有啥问题等他们回来再说!”
那民兵不理他,放下酒埕,又拿酒提子舀了一提,喝了一口,脸色顿时变了:“你们这哪是酒掺水啊,分明是水掺酒!”
林大炎一脸得意:“我就说他们卖的是掺了水的酒!想骗过我的舌头!我喝的酒比你们喝的水还多!”
没想到烟酒糖的师傅胆子这么大。陆赞心下叹息,面上表情却一丝变化也无。
他瞪着林大炎,眼神锐利,语气却很冷,咬牙道:“你刚才在谁手里买的酒,就去找谁!”
林大炎被他说得一噎,想到林盼娣自打招赘后愈发气焰嚣张,心头火星子直蹿。招了个供销社的赘婿了不起了?今天就让你栽在老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