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中国一直发展不起来好玻璃,是因为缺少碳酸钠,弘书用了人工合成纯碱,但没有大型实验室器具,合成量实在太少,最后没有办法,先用了草木灰代替。
第二,温度和烧制的地方,有煤炭在把温度提上去也不难,就是烧制的地方,造办处倒是有窑,但那窑在城外,最后弘书还是打了个报告,求了好半天才让阿玛答应他偶尔可以出宫。
第三,成型,玻璃是先烧出来溶液然后再在冷却前给它固定形状,平板玻璃就需要将溶液倒在平整的钢铁上,像擀饺子皮一样给它擀平,这个过程有不少匠人都受伤了,弘书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一一给了补偿。
除了这三个大问题,中间还遇到了无数小问题,因为场地在城外,他虽然求到了出宫的许可,但也不可能天天往外跑,只能派个高卓作为代表,然后每天晚上等着高卓回来报告问题,他再熬夜想出解决办法,第二天让高卓带过去。
平板玻璃就是在高卓这一趟一趟来回跑中推进的,终于到昨天,高卓回来激动的说做出了瑕疵极小的平板玻璃,弘书立刻请假,想要亲自见证第一块无暇平板玻璃的诞生。
——当然这一块还不算无暇。
弘书手一挥:“无妨,这次气泡已经极小,我们再来一回。”
几个时辰后,一群人挤挤挨挨的围着新出炉的玻璃,就差趴在上面拿放大镜看了。
终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瑕疵。
“成了!”
“成了成了!”
“终于成了!”
有人喜极而泣,弘书也激动的想要落泪,没有真真实实的做过,是体会不到这种成就感的。
“走,抬上玻璃,进宫!”
养心殿,此时天色已晚,这里却还有不少大臣等候召见。前线军报,罗卜藏丹津和策妄阿拉布坦暗中媾和,这几日朝廷上下都在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做,两线开战本就耗费颇大,若让这两人联合起来打配合,对朝廷的压力着实不小。
——国库实在拨不出多少军费了。
“嗯,那是什么?”总督仓场侍郎法敏被晃了一下,定睛看去,发现有两个太监相距一米多远齐步走着,手上动作好似在搬着什么东西,但再一细看,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不会是撞鬼了吧。
法敏脑洞有点大,赶紧扯他身边的兵部右侍郎牛钮:“牛钮大人,你看那里,能看到有人抬东西吗?”
牛钮循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咦,他们有抬东西吗?”
法敏刚要松口气,牛钮又说:“噢,确实抬着东西,不过那是什么?”
法敏寒毛直竖:“什么东西,我刚才怎么看不见?”他侧着身子,都不敢再往那边瞧。
“你再看看,那东西是透明的,刚才离得远天色又暗有些看不清,现在有光照到就能看见了。”牛钮道。
法敏听到他这样说才敢再次看过去,这次终于看见东西了:“咦,还真是透明的,不过这成色也太好了,是水晶吗?”
牛钮摇摇头:“哪有这么大块的水晶。”
“那会是什么?”
“我觉得有点像玻璃。”
“不能吧,玻璃哪有这么透明的,而且玻璃脆的很,稍微大一些就容易碎。”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看走在前面的那个,是六阿哥。”牛钮低声道,“我听说这位阿哥平时喜欢研究一些小玩意儿,蜂窝煤就是他弄得。说不定这次又是搞了什么新玩意,来献给皇上了。”
听到蜂窝煤,法敏眼睛一亮:“你说,六阿哥搞得这个新东西会不会也拿出来卖,如果卖的话,我倒是想买一块。”
看了这半天,法敏虽然还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就那种透明度和成色,就值得买,哪怕没有用呢,搁在家里做装饰也有面子。
“应该不能吧。”牛钮不确定的道,“蜂窝煤那是太廉价,御用不上,这个东西一看就不便宜,皇上肯定是要自用的。”
法敏叹气:“也是。”
养心殿内,胤禛刚和允祥以及兵部尚书白潢商量完粮草调度事宜,就见有传话太监溜在门边找苏培盛。
“什么事。”胤禛直接问道。
传话太监吓了一跳,赶忙跪地回话:“启禀皇上,是六阿哥求见,进献玻璃。”
胤禛知道弘书这段时间在搞玻璃,还为了这东西想要出宫,要不是看他实在求得可怜,课业也没耽误,胤禛本不想答应的,甚至一度想要禁止他再研究。
这是终于出成果了?
“传。”
也没让允祥和白潢退下。
弘书进来站在门口:“儿臣参见皇阿玛。”
“嗯,平身。”
胤禛道,“东西呢。”
弘书掀起帘子:“进来。”
章元化和高卓小心翼翼地抬着玻璃走进来,将玻璃竖直放在地上,两手扶着见礼:“奴才参见皇上。”
弘书站在后面,透过玻璃看向对面的君臣三人,自信的问道。
“皇阿玛,如何?”
第39章
胤禛和允祥三人看着玻璃后面清晰可见的弘书,震动不已。
白潢瞪大眼睛,不顾兵部尚书的威严,惊道:“这是玻璃?不是水晶?”这种成色得值老钱了吧,怎么弄的,还有没有,能不能拉出去卖了凑些军费。
胤禛直接起身,从御座上下来,走到弘书面前,与他隔着玻璃对望,然后伸出手,先用指尖触碰,再将整个手掌贴在上面。
冰凉的触感提醒他,眼前之物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左右滑动,很平整,很光滑,像是精心打磨过一样。
弘书灵光一闪,伸出一只手贴在玻璃上追着胤禛的手左右跑,张嘴在旁边哈气,用另一只手在雾气上反写下‘阿玛’二字,后面跟上^-^。
明明从没见过这个符号,但胤禛就是从那寥寥三笔中看出了儿子的嘚瑟。
允祥和白潢走到胤禛身旁。
白潢细看后惊讶更甚:“竟然没有一丝裂纹、也没有气泡?”他看了皇上,有心想上手捏一捏看这玩意儿有多结实,又顾虑万一当场捏碎了,皇上会不会变脸。
允祥比他顾虑少一些,直接上手在边缘捏了捏:“硬度不错。”又将手伸到后面晃了晃,“果真纤毫毕现,皇上您看,臣的手纹都一丝不差。”
白潢也好奇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果然如怡亲王所说:“好物啊,好物,六阿哥,此物是做何用?”
胤禛此时早已放下手,看向弘书,等他回答。
弘书道:“它最大的作用是代替窗纱窗纸做窗户格挡,不仅更加透光,而且防风防尘、保温隔声。除此之外,还可做玻璃镜子,不过目前的玻璃镜子是用水银涂层,有毒,我打算研究别的法子。至于其他的用途,还在考虑。”
其实还能做玻璃大棚,不过以现在的产量和规格来说太奢侈了。
白潢听得频频点头:“确实,确实,做窗棂确实很适合。”至于镜子他不关心,大男人家的谁照镜子啊。
允祥道:“确实很好,给书房安上,也无需白日点灯了。”夏日窗门大开,自是不需要白日点灯,但冬日恨不得将门窗关的死紧,屋内光线自然不好。
“不过,此物是否容易泄密?”允祥有些迟疑,毕竟站在外面很容易就能看清屋内的布置,甚至眼睛好的,还能看清你在写什么。
胤禛点头道:“确实会有这种隐患,不过什么东西都有优缺,和它的长处比起来,劣处倒也不是没办法避免。”
“可以加窗帘。”弘书补充道,“做事时拉上靠近书桌的几扇窗帘遮挡外界视线,也不会太影响采光。”
允祥点点头,这样做确实有效。
胤禛道:“产量如何,成本如何?”
嘚瑟的弘书心虚了那么一下:“这是目前做出来最好的一块,我想着先拿回来给皇阿玛你看看,至于成本,咳,前期研究的时候不熟练,浪费比较多,等工人都熟练了,成本不高的。”
胤禛像是看穿了什么,哼道:“没钱了?”
弘书瘪嘴:“匠人受伤,我总得给人家看病补偿吧。”
白潢听出来了,六阿哥这是研究的没钱了,跑来找皇上哭穷要经费了。他倒是不着急,反正皇上不可能动国库的银子,至于皇上从哪儿拿银子,咳,这关他什么事呢。
白潢将眼睛黏在玻璃上,耳朵却竖的长长的,想听听皇上是怎么打发儿子的,学学经验,如果可以的话,回家就用在家里的讨债鬼身上。
允祥忍着笑意,善解人意地道:“需要多少,十三叔还有些体己银子,倒是可以借你。”
弘书确实是没钱了,本来他也没多少家底,蜂窝煤虽然在京城卖的不错,但接下来要推广到全国,照他的计划前期投入不小,所以挣来的全都花出去了,阿玛只给了他五百两的赏银意思意思,如今也花的差不多了。
听到允祥的话,弘书眼睛亮了:“十三叔,不如你入股吧,咱们合伙开店、卖遍全国,到时候赚了钱,咱俩分红。”
“咚!”
胤禛一个毛栗子敲在儿子头上:“还入股分红,怎么,你是打算去做商户?”
这话可就严重了嗷,弘书捂着头,叫屈:“皇阿玛,这玻璃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若能将成本压得足够低,令家家户户都能用上,便是做商户又如何呢?”
“就像蜂窝煤,以后内务府和户部都会联合卖蜂窝煤,难道是与民争利么。”
胤禛又敲:“你还有理了,玻璃和蜂窝煤能比?蜂窝煤是日常所需,玻璃是什么,百姓不用玻璃就过不下去日子了?”
“嗷。”弘书两只手都捂头了,“说就说,皇阿玛您下手干嘛这么重。”
允祥劝道:“皇上,六阿哥还小,看事情还不全面,教教就是了,何必动手。”
“哼。”胤禛道,“我看他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一天天不想着走正道,尽想着怎么做生意、赚钱,这是他一个皇子该想的?”
弘书有点委屈了:“那我还不是为了您,不是您说国库没钱,我干嘛想着去赚钱。”
室内一时寂静,白潢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仿佛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却在想,原来皇上会跟儿子哭穷啊,这法子倒是不错,但是用起来是不是有些伤做爹的脸面?
胤禛有些黑脸:“朕还不需要你来操心这些。”
弘书瘪着嘴,明明是一片好心,却被这样对待,要不是还有理智知道阿玛是皇帝,他都想甩脸就走。
允祥偷偷叹气,出声打圆场:“皇上,六阿哥也是一片孝心,出发点是好的。”
胤禛又哼了一声,没说话。
场面有些僵持。
弘书这一会儿也不想说软话,干脆硬邦邦的道:“儿臣今日在外跑了一天累了,想先行告退回去休息。”
允祥无奈,真不愧是亲生的:“皇上,臣方才想到一些关于前线军务的问题,不如让六阿哥先回去吧。”
胤禛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儿臣告退。”
弘书利索的走了,回宫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倒不是委屈的,方才当面确实有一点委屈啦,不过也不多,出了养心殿就消散了,当时的表现多少有一点演的成分。
也不是在怨怼,他能理解阿玛的态度变化,方才他确实有点忘形了,十三叔还好,怎么说都算是自家人,对阿玛也是忠心耿耿。但白潢也在,他当时的表现就不太合适了,作为一个皇子,公然表现的很喜欢商贾之事,在大臣心里是很减分的,例子请看某便宜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