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这些天下值后, 便是去牙行找宅子。小半个月过去了,倒也找到了合适的宅子。
陆鸢去瞧过了, 院子和现在也差不多大, 只是屋子多了三间。
正房东西两间,还有西厢一间屋子, 两间倒座房。
只要陆鸢这月份出了三个月,就搬过去。
这月份还没到,就用来修整了。
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 这一定不能在新家打孔,所以也没怎么修整,孩子的屋子,就着旧地板在床边铺上一圈,且在外边做好了一个秋千,才带回家中,
虽然这边的宅子还有一个多月才到租期,但毕竟人多了,也不好住,也就等租期到了再退租,现在就先慢慢把东西搬过去。
等真要搬的时候,也就只用搬床和桌椅,以及常用到的锅碗瓢盆。
这搬了两日,也就全搬完了。
春花秋花到了新家,看到秋千,喜欢得不得了。
老太太怕孙媳也忍不住想玩,便念叨着:“孩子坐着玩就成了,你可别也凑热闹一块去荡秋千。”
陆鸢没好气道:“老太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小孩子,但是小孩子心性,瞧着好玩的,自己也想玩。”
这就是生活久了,越来越了解对方了。
陆鸢摆了摆手:“我才没那么不靠谱。”
老太太瞧她那模样,转头就与翠娘道:“你可得看着娘子,别让她坐着秋千。”
翠娘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孩子,脸上带着笑,听到老太太的嘱咐,应了声“是。”
这入冬之后,一日比一日冷,夜市街的生意也不怎么样。
生意冷清,营收差,陆鸢索性就让胡七娘看账,月底再对账。
因着离夜市街也就是步行一刻余,所以陆鸢只双日早间去一趟,待小半个时辰就会回去。
而这营生利润,再结清了工钱后,还有各项支出,每日收入都不会超过五十文。
虽然少,但也总好过没有。
如今租房就得一贯钱一个月,她这一个月就挣六七八文,都不够给租金,得亏祁晟的月俸是不变的,才没有动到他们的小金库,甚至还是能存下一点银钱的。
只是这一到年底,那些在收粮季未抢到粮食的山贼土匪又下山作乱了。
又是眼瞅着要过年了,祁晟再次被派遣出去剿匪。
陆鸢这个时候,已经孕四月了。
她早间去夜市街,到了小院,发现满娘也在,她便问:“怎来得这般早?”
满娘道:“嵇家官爷去剿匪了,也不用我过去浆衣做羹,这单日闲着,心里就发慌,就早些过来瞧瞧有什么要忙活的。”
陆鸢顺口问:“在嵇捕头家里做活,可还习惯?”
满娘点头,应:“嵇官爷是个极好的人。”
这是陆鸢第二次听到满娘夸嵇捕头,第一回用的是“好”,第二次是“极好”,想来也是真的极好。
满娘和翠娘都一样,都是个勤快细心的,她们干活,几乎都不用陆鸢操心。
忙活了一会儿,陆鸢察觉到满娘几番欲言又止,不知她想说什么,也就等她自己问。
“娘子,这往年的剿匪,到底有多凶险?”
原本还以为要提支月钱,不曾想问的是这事,陆鸢诧异了一瞬,才应道:“以前我不晓得如何,但是咱们现在的代知县剿匪很厉害,不然也不会打得这些山匪往深山里边躲了。”
先前的知县,因办事不力,被降职为了县丞,去了别的县。
知县位置空了下来,便由杨县丞暂代知县的位置,行知县之权。
“那……嵇官爷剿匪如何?”
陆鸢眉眼微一扬,这么关心雇主?
她朝着满娘淡淡一笑,道:“我也是只见过嵇捕头几回,但听我郎君说,嵇捕头的能力非常出众颇得代知县的赏识,前几次的剿匪,也是立过功的。”
满娘点了点头,怕主家误会,忙解释:“娘、娘子别误会,嵇官爷与我有恩,我总是会上心些的。”
陆鸢笑了笑,道:“嵇捕头为人正直,受他恩惠的人应也不少,剿匪凶险,你也受过他恩惠,担心嵇捕头安危也是正常,我不会多想。”
寡妇门前是非多,流言蜚语也能把人给逼死,便是瞧出点什么,陆鸢也不会说。
满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
这回年前剿匪,祁晟在年二十八就回来了。
一老一少上下左右都仔细瞧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能过一个好年了。
毕竟剿匪时真动刀的,祁晟也不是什么伤也没有,但幸亏都是些皮肉伤,最严重的也只是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陆鸢给他上了药,念叨着:“上回是左手,这回是右手,你这一双手都不带些伤,是不是觉得不够光荣?”
祁晟:“我这只是皮肉伤,养几日就能好了。”说到这,他轻叹了一声:“有些人,却是回不来了。”
陆鸢念叨的话咽了回去,没再说话。
祁晟见她情绪也消沉了下去,道:“不该与你说这些的。”
陆鸢摇了摇头:“不说,我也能猜到。”
祁晟道:“公署会在这两日给遗孀送去抚恤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能这个年每日都会在公署过。”
陆鸢仔细给他包扎,说:“没关系,你忙你的,家里和铺子里都添了人手,我也不会逞强。”
她又问:“嵇捕头和何豹也没事吧?”
祁晟愣一下:“怎么忽然问起嵇捕头了?”
何豹是何柔的兄长,如今何柔在铺子忙活,她问一嘴也是正常,但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问起嵇捕头。
陆鸢包扎好了手臂,拿剪子剪了纱布,继而绑了起来。
“前些天满娘问了我,我琢磨着明日去铺子的时候,顺道与她说一声,省得挂念。”
祁晟微微蹙眉:“她又怎么会问起嵇捕头?”
陆鸢直起身,道:“你那么好奇做什么,出去可别乱说。”
祁晟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没继续追问,放下袖子后,回道:“何豹立了功,嵇捕头也立了功,就是和我一样,都伤了手臂,他比我严重。”
陆鸢想了想,说:“嵇捕头家里也没别人了,这年三十你把人请家里来一起吃顿年夜饭吧。”
祁晟在公署里,就数与嵇捕头的交情最深。
更别说,他们一起剿过数次匪,也是实实在在过命的交情,现在又伤了,请人吃一顿年夜饭也是应当的。
祁晟道:“明日我去一趟他家,顺道看看他的伤势。”
陆鸢道:“你祖母说明日会熬鸡汤,你等鸡汤熬好了,顺道送一些去给嵇捕头。”
祁晟带着鸡汤来了嵇捕头的家中。
吊着一只手的
嵇捕头来开了门,看到祁晟的时候,有些惊诧:“你怎么来了?”
祁晟提了提手里的篮子:“老太太听说你也受伤了,就让我送些鸡汤过来,顺道邀你明日到家中用团圆饭。”
听到团圆饭,嵇捕头还是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先进来吧。”
祁晟跟着他进了院子。
入了院子,瞧着摆放整齐的木柴,没有一根杂草的院子,眉头微挑。
嵇捕头早年丧妻,一直未娶,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生活,难免会糙一些,先前祁晟来过一趟嵇捕头的家,那会可没收掇得这整齐干净。
嵇捕头给祁晟倒了杯热茶,道:“团圆饭是一家子一块吃的,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也不用劝我。”
祁晟听得出,他是真不想来,便也就真没劝。
祁晟与嵇捕头说了一些公事,一坐就是半个时辰,瞧着时辰快至用中食的时辰了,便告辞了。
这才出了院子,就看到了满娘提着一篮子菜到了门外。
看到东家郎君,满娘一愣,但还是喊了声:“郎君。”
祁晟朝她颔了颔首,也没有多做打听,掠过她而去。
嵇捕头瞧见满娘,问道:“今日是双日,怎的来了?”
满娘提着菜进了院子,瞧见他手吊着,担忧地问:“官爷这手伤得严重吗?”
嵇捕头道:“养些日子便能好。”
满娘继而道:“这过年,总得吃口热乎饭。”
她去洗菜,踌躇了一下,转头看向嵇捕头:“我有件事想求官爷。”
嵇捕头喝了口茶,点头:“你说。”
满娘垂下眸子,小声道:“我住的巷子,那里的人,因着我们孤儿寡母,时常欺负我们,夜里……”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眶泛红,肩膀也微微颤抖。
嵇捕头蓦地放下杯子,发出“咚”的一声响,神色冷冽:“夜里如何?”
满娘声音有些发颤:“夜里有人想……翻我家的墙头,我不敢与旁人说,他们不仅不会信我,说我、说我……”
说她浪荡,说她寡妇耐不住寂寞。
嵇捕头默了片刻,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满娘转头,红着眼看向他,有些无措的说:“年三十,官爷能不能来一趟我家里,吃年夜饭?”
嵇捕头晓得她的用意,让他去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
他点了点头:“行,明日我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