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威尔的房子逼格明显高多了,条件不如王雪娇在首都的别墅,但在这里已经算得上是顶级豪宅。
“雪女士,我听说,谋杀纳瓦兹的人是冲着你来的?可以跟我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吗?”
太可以了。
“我在前往奎达的路上停下休息吃饭,忽然,从山坡上冲下了许多蒙着脸端着枪的人。”
“我的车与霍加先生的车正好一样……不,我没有刻意模仿他,只是挑了最贵的……不是因为性能,就是因为最贵……”
“其实,那些残党也许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霍加先生来的,毕竟霍加先生用炸弹把他们一个一个都迸上了天……我相信当时围观的人群里,一定有他们的人。”
“纳瓦兹先生在出发前曾经与霍加先生见过面……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内容,不过,纳瓦兹出来的时候,似乎心情很好。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那些人误会他是霍加先生的人。”
“对,车队被炸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我的车队就在纳瓦兹车队的后面,哦,我的天啊,真是可怕极了,如果再开快一点,我也会被埋进去的。”
就算是拿测谎仪来,也测不出王雪娇说的是假话,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甚至没有经过拼接。
所有的场景都有细节,所有的细节都无懈可击。
无论坎威尔怎么问,王雪娇都能对答如流。
当着王雪娇的面,坎威尔拿起电话,向不知道身在哪里的手下发号施令,让他们把毁掉车队的那支武装组织彻底处理掉:“得让他们知道,不是谁都能惹的。”
挂了电话,坎威尔看着王雪娇:“你的配方制作出来的样品真的很不错,我们的客人非常喜欢,我想要你的配方,多少钱,开个价吧?”
王雪娇微笑道:“我只合作抽成,配方不卖,卖了以后我还怎么挣钱。”
坎威尔眉头微动:“你要多少?”
“百分之十。”?
“销售额?”
“净利润。”
“你很贪心。”
“贪心使人进步,如果不是高回报的诱惑,谁愿意天天研究这些东西。”
王雪娇非常自信他不会因为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而一怒杀人,只要货卖得够多,挣到的绝对值就高,区区百分之十算什么。
何况,她一点都不贪心好吧!
净利润,指的是从金新月的出厂价和成本价之间的对比。
金新月的成本价是二十美元,出厂价是五十美元,王雪娇要的是三十美元的百分之十。
中间的流通环节增值多少,都是净赚的。
如果坎威尔出息一点,多掌握几条渠道,那么就可以挣到更多的溢价,再到终端消费者手里变成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美元的那部分钱,王雪娇不参与分配。
相比墨西哥的巴勃罗,余小姐简直太善良了,巴勃罗倒是不要钱,他直接出厂扣一半货。
经常贩毒的朋友都知道,毒贩宁可丢钱,也不丢货。
但是按照王雪娇这种把关键流程扣一步在自己手上,要生产,她就必须在场,坎威尔问道:“你真的愿意在这里待这么久?”
要不是被几国军方盯上,坎威尔自己都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待着,谁不知道要去纸醉金迷的地方住着才快乐。
王雪娇耸耸肩:“当然不,我挣钱,就是为了享受的。一次多做一些,我只管在投料的时候参与,别的时候,我要拿着钱去世界各地享受快乐。”
同一个配方的毒品都是统一标准,又不存在客制化。
一次就能生产出来很多,有人要就卖,全世界那么多瘾君子,难道还怕冰毒滞销不成。
要是当毒贩还得7X24小时待命,全年无休,这毒贩当得还有什么意思!跟普通社畜有什么区别!
王雪娇的方案和要求非常合理。
坎威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等这批货做完,我们就开始生产新配方。”
“好啊~”
王雪娇与坎威尔达成合作协议的时候,张英山已经在制毒工坊跟人比划着了解到一整套的生产流程。
从黑乎乎的鸦片膏到白花花的海洛因需要大概七天的时间。
然后,从这里连续疯狂往前开,需要大概五天的时间可以达到红其拉甫,预计到达时间,正好是口岸在今年开放的最后一天。
迟一天,这批货就得南下拉到印度,然后从印度拉到欧洲。
对于坎威尔来说,没什么损失,对于等在口岸接货的人来说,损失就很大了。
对于王雪娇来说损失也挺大的,如果他们半路就转头南下,她就见不到国内来接货的极端份子了。
至少得让他们能到口岸,好歹让接货的人露一小脸。
王雪娇对于见到接货人非常有信心:“他们已经生产出了新配方的样品,就算是这批货又丢了,他们也可以跟接货的人聊聊,谈购买新产品的可能性,总比白跑一趟,颗粒无收的强。”
连备用方案,她都替他们想好了,相信他们应该不会因为丢了一次货,就再也不跟客户交易了吧?总得为未来的生意着想。
等待生产的时候,王雪娇无所事事,做为坎威尔先生的尊贵客人,她和张英山得到允许,可以在这片河谷转来转去,还有专人带她到处逛,向她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
在一个小村子里,王雪娇看见了一个外来的年轻男人,他不是纯正的白种人,似乎有点南欧味儿,又有点南美味儿,说不上来是什么人种。
不过这里的人种本来也比较复杂,当年苏联入侵阿富汗的时候,留下了不少混血孩子,从蒙古人种到高加索人种,再到南亚人种都有,这里的居民对他的兴趣,还不如对王雪娇这个纯东亚女人的兴趣大。
男人注意到向他走来的一男一女,当时便露出紧张的神色,伸手探向后腰,等两人走近,他才看见王雪娇手上的白宝石印章戒指,以及张英山手上的红宝石间谍戒指,他的神色先是一放松,然后又露出一种高傲的,不屑一顾的神气。
“哦,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像你这样如此美丽的女士,你好,我叫迪亚哥。”他伸出手,与王雪娇认真地握了握。
“迪亚哥?佐罗?”王雪娇笑起来。
不过这位迪亚哥同志大概是没看过《佐罗》,不知道王雪娇说的是什么,他扯扯嘴角,又敷衍地转身,与张英山握了手,只是松松的,草率地握了一下。
“那里的风景不错,不知我是否有幸可以邀请两位到那里帮我拍个照?”迪亚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远处的一处光秃秃、无人的峭壁。
在那里说话不会有人偷听。
“好呀~”王雪娇挽着张英山随着他一起去了,王雪娇嘴里哼着歌:“蓝蓝的天上,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张英山也轻声相和:“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王雪娇忽然狞笑一声:“灭哈哈哈哈,现在你是我的共犯了。”
“???”张英山愣了一下,继而又轻笑道:“这首歌怎么啦?”
“杀人暗号~嘿嘿~”王雪娇笑眯眯,脑袋晃来晃去,“有时间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啊~”
“好。”张英山非常喜欢听王雪娇说他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她去过的地方,听过的歌,看过的电视剧、动画片,那是他没有机会参与的过往,听她说一遍,也像与她拥有了共同的回忆。
迪亚哥一转身,看见这两个东亚男女,腻腻歪歪地贴在一起,有说有笑,脸上那表情,一看就是在谈酸臭的恋爱,那个情报贩子果然不靠谱,有买他那坑爹线人的价格,他,真正的HERO,早就出手搞定了!
“我是美国DEA的特工,迪亚哥,希望两位可以配合我的工作,听说你们是中国人?我知道你们中国人都老实不知变通,我相信你们不会出卖我,不过,希望你们也不要耽误我的工作。如果跟不上我的节奏,我不会停下来等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拖我的后腿。”
啧啧,他还挺克制,说的是老实不知变通,而不是脑子不好使,转不过弯来。
可能担心不知变通的两个人一生气,就老实地把他推下山了。
王雪娇眼睛微眯,上下打量着他,一向快乐可爱的嗓音,也变成了“美式霸凌”腔调:“hi,bro~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坐着五月花号到港的纯种盎撒血统,叫迪亚哥是吧?那就是南美裔喽?难怪长得跟这里的人气质挺像。我听说,南美人都挺懒的,勤快的都去当毒枭了,能出你这么一个愿意去禁毒署上班的人,可真不容易。”
王雪娇话里的火药味儿颇浓,旁边还站着一个张英山,迪亚哥不想还没找着他要的线索,就先跟情报处介绍的线人打起来。
他决定大方的先退一步,不跟这个东亚女人计较,他摊开双手:“别误会,我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
“嗯哼~不冒犯也冒犯过了一次了。”
王雪娇扯扯嘴角:“放心好了,看在富兰克林的份上,我们一定会尽量配合你的。说说看,你的计划是什么?”
迪亚哥高傲地对她说:“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
说罢,他就昂着头,自顾自的离开了。
上过班的朋友们都知道,这种“到时候”,就跟“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一个意思,大概率是不会有机会的。
他是从骨子里觉得这两个外国人屁用没有,如果这两个人态度谦卑一点,还有资格为他打打下手。
刚才这个女人这么嚣张,肯定只会坏事。
王雪娇哼哼地嘀咕:“走路不看路,小心跌个大跟头!”
张英山也听出了迪亚哥话里的歧视意味,不过自八十年代,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对国民的教育都是“礼遇外宾”,包括警察部门,外宾丢东西来报案,那是一定要派出大量警力去找的,更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跟外国人对喷。
他就算听出歧视,脑子里也只有正面的回应,比如我们不会拖你后腿,中国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笨之类,很端正,但毫无杀伤力。
相比于王雪娇这通阴阳怪气,把他的祖宗和人种一起骂了的操作,他发现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你怎么反应这么快啊。”张英山轻笑道,“好像练过一样。”
王雪娇耸耸肩:“因为真的练过啊,夜路走多了,总会撞着鬼,出国次数多了,总会遇到种族歧视。像这样,拉眼睛啊……”她伸手拉住自己的眼角。
“还有对着我叫qingqiongqiang的。”
张英山不解:“秦腔穷是什么意思?”
“就是骂中国人的词,跟骂黑人是nigger,骂白人是honkey差不多一个意思吧,不过后来我才知道,honkey一般是黑人骂白人的,哎,不管了,凑合用吧。”
张英山笑道:“敢骂你的人,一定都被你骂得说不出话来。”
“倒也不是’都‘,不过那次也不能怪我。我在西班牙走朝圣之路的时候,遇到一个加拿大魁北克的老太太,知道我是中国人,就说她非常讨厌中国,她八十年代来过中国,没有一个中国人会英语,还像看猴子一样围观她。我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她在骂我之前,就已经骂了一个法国姑娘,说她的法语不正宗,唯有魁北克才是最正宗的法语,然后她又骂了一个英格兰姑娘,说她年轻不懂事,没见过世面,还骂了一个爱尔兰小伙子没有在装鸡蛋的口袋上写他的名字……骂她的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
张英山摇摇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啊……对了,朝圣之路是什么?你信教?”
“不是,那会儿无所事事,要找个地方打发十几天的时间,别的地方都太贵,朝圣之路的消费是真便宜,中国那会儿的平均住宿价格都要一百多了,朝圣之路上过一天,连吃带住,最低消费可以一百人民币都不到。”
张英山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脚步,忍不住问道:“你去过这么多地方,见过这么多人,为什么会看上我?”
“呃?”王雪娇抓了抓头,“因为你长得好看?”
张英山愣了一下:“我以为你会说因为我对工作很认真。”
“这么说也没错啦,你认真的样子很好看呀,赏心悦目。单纯认真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是对工作认真,又不是对我认真。一码归一码,对老板认真不代表对老婆认真。”
“其实还有……”王雪娇又继续说。
张英山抖擞精神,仔细听。
“第一次见你,觉得你挺可怜的,啊,女人果然不能觉得男人可怜,一开始怜惜你,就对你有想法了。”王雪娇嘿嘿嘿的笑起来。
“我?可怜?”张英山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跟可怜这个词有什么瓜葛。
“你认真做了那么多准备,结果下面一个听的人都没有。我去的时候,正好又有一个人被叫走了,你的眼神,真的,好可怜啊,像被抛弃的小狗,我跟你要小册子的时候,你的眼睛都亮了,语气还假装不在乎,就像又想跟我回家,又想端一端架子的小狗~”
张英山觉得自己的地位应该比狗剩高一点,小声分辩:“我才不是小狗。”
“嗯~这么说也确实没错,狗剩从来不端架子,那会儿它天天跑过来,又是抱腿又是躺地上打滚,求我收留它。不像你,只会招人讨厌。”王雪娇伸手去拧他的鼻尖。
张英山任由她捏着:“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