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个领主,每天论坛里就在'真的吗''怎么办'和'带带我'。真是拖大家后腿了。”
　　黎昭行事低调，论坛中又只有领地名称，不带玩家姓名，知道她真名的人并不多。
　　但还是有几个知情人的：“我给大家一个小提示吧, 00001。”
　　众人恍然大悟。
　　“这就不奇怪了。”
　　“我真是一点不意外呢。”
　　“原来大佬叫这个名字，大佬不来论坛分享一下发生了什么吗？我们还一脸懵，就跟着躺赢了。”
　　天狼领地的领主彭满说：“这个时间还能刷论坛的都是像我一样领地附近只有一两个空间裂缝的人，扶光领地顶着十几个空间裂缝里涌出的魔物的压力，还想办法把所有空间裂缝都修复了,哪有时间来给你这解释来龙去脉,自己偷着乐就得了。”
　　“十几个？”领主们啧啧称奇。 “附近有十几个空间裂缝,扶光领地还能坚持到第二轮出怪？换了别的领地，早被魔物踏为平地了。”
　　不过彭满的推断没错，空间裂缝虽然关闭了，还是有很多已经跑出来的魔物。大多数领主都忙着清剿魔物,还有时间水论坛的，当然是没承受多少压力的幸运儿。
　　“我这边只有一个空间裂缝, 人手充足，一直叫人守株待兔，这回的魔物一冒头就被我们迎头痛击, 要我说，这一波魔物要好对付多了。虽然个体强，但是数量少，专心解决几个就行了。上千人打一个，还不是轻轻松松。”
　　其他领主并不赞同：“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那是人手集中，只用得着对付一个空间裂缝，所以没耽误太多时间。这一波魔物一出现就会抓紧时间召唤小怪，没一会儿就召唤出一大群来，规模一点都不比上一次进攻小，一样搞得手忙脚乱。”
　　之前发言的领主庆幸道：“有这事儿？幸亏我动手快，根本没给召唤小怪的机会。”
　　另一边，随着空间通道消失，黎昭再也维持 不住合体的状态，再叠加使用技能和道具后的虚弱状态，一落地就躺在了地上。
　　“我做到了。”她看着林恩，神色虽然疲惫，眼里却带着满满的笑意。
　　“你的确做到了。”林恩的眼神中感慨万千，好像黎昭不仅成功守护了扶光领地，也补全了他的夙愿一样。
　　黎昭穿着全套甲胄，林恩想把她拉起来，拉了一下没拉动，索性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关于我的过去……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林恩解释道，“林恩可以是巫妖，光明圣殿的教皇不行。”
　　黎昭压根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这有什么，反正我认识的林恩，一直是我面前这个。”
　　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黎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索拉伦也是巫妖。”她急切地伸手攥住林恩的手臂，“不趁他还没寻找到下个身体时一举摧毁他的命匣，他一定会卷土重来的。”
　　林恩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巫妖怎么会随便让人知道自己的命匣所在，更何况是被敌人猜中？
　　黎昭道：“我听你们两个的对话，似乎从前是朋友？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把命匣藏在哪里？”
　　林恩：“我们早就决裂，也已经有数百年没有见过了，这些年我一直待在地下圣殿，他却在大陆上自由自在，我怎么会猜到他把命匣藏在哪里？”
　　黎昭摇了摇头：“索拉伦有没有自由自在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永远被困在那场失败了的传承考核中的行尸走肉，他既然从来都没走出来，就和当年是一样的。不如你试试，不去想现在的索拉伦会把命匣藏在哪，而是当年的索拉伦会怎么做。”
　　这番话叫林恩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的脸色变了，猛地站了起来，对黎昭说：“我们去地下圣殿。”
　　黎昭意外道：“你觉得索拉伦会把命匣藏在圣殿里？不说他一个巫妖，把保命的家伙放在光明势力的大本营，就说他打开空间通道引来魔物，就是冲着毁灭圣殿去的，怎么可能还敢把命匣留在这里？”
　　林恩急匆匆道：“他笃定我一定会保住圣殿。”
　　“圣殿有奥内之墙保护，他被格拉格尔杀死后，在命匣中复生，是怎么离开圣殿的？”黎昭又提出一个疑点。
　　“他那时是灵魂状态，奥内之墙阻挡不了灵体。”
　　另外还有一个叫人费解的地方，林恩提醒黎昭，“你有没有觉得索拉伦对我们十分了解？”
　　从索拉伦被格拉格尔杀死，到他重新选择占据恶魔信徒头领的身体，再到组织信众满世界打开空间裂缝，时间实在是过于紧凑。
　　好像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做这一切。
　　问题是，这些都需要建立在索拉伦明知奥内之墙已经开启，林恩重见天日以及与黎昭交往甚密，毁灭扶光领地、放魔物肆虐大陆会成功报复林恩的前提上。
　　但凡少了一点信息。索拉伦搞再大的破坏，地下圣殿的林恩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拳头就打在了棉花上。
　　或者林恩压根不关心扶光领地的死活，索拉伦故意针对扶光领地，反而还为光明之城的重建清理了地盘，帮了林恩大忙。
　　所以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索拉伦一定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黎昭开始信服了：“索拉伦在命匣中苏醒后，很可能监视了我们一段时间。”
　　两个人立刻赶去地下圣殿。
　　圣殿其实大的很，黎昭出入这么多次，也只去过林恩的工坊，几个仓库外加主殿，还有大片区域根本没踏入过。
　　索拉伦想藏命匣，选择也多得很，而且命匣并没有固定的式样，不拘泥于可能出现的任何物体，所以黎昭现在看脚下的一块石砖，都怀疑是不是索拉伦的命匣，要狠狠跺上两脚。
　　林恩回忆着当年可能有关的线索。
　　“我们都是各地的分圣殿送来的见习神官，主圣殿对我们来说十分陌生，又因为传承候选人的身份，被安置在圣殿的枢心地带，附近到处都是机密重地，我们被再三勒令不许随意走动。”
　　他露出微微怀念的神色：“我们一直循规蹈矩，只有传承仪式开启前的那天晚上，大家都睡不着，于是一起躲开守卫，跑进了圣殿图书馆里。”
　　“圣殿图书馆是我当时见过最气派的建筑了，高阔，华丽，可惜是晚上，看不到彩绘玻璃投下的斑斓光带。但图书馆里的书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有趣，我随意拿了一本，还没看过序章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大家都走了，只有索拉伦还捧着书在看，那本书叫……”
　　林恩努力的回想着，突然冲进了圣殿图书馆中的一个阅览室。黎昭来不及说话，只赶快跟上。
　　林恩轻车熟路地检索了书籍目录，来到左手边倒数第二个书架，冲着书架上层的一本书伸出了手。
　　这本书用了珍珠贝母镶螺钿的工艺，封面和书脊都用了鎏金装饰，显得厚重而华丽。
　　书的名字叫《圣辉源流考》。
　　可林恩还没触碰到书脊，一股力量就猛地将他弹开。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记得？”扭曲的黑影从神圣的书册中飘出，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明明，明明……”
　　黎昭向前一步，侧身挡在林恩和索拉伦之间。
　　林恩平静地说：“我还记得，你其实是借着看书的名义留下来等我的，后来看管图书的神官来了，我们两个没来得及跑掉，于是都挨了申斥。”
　　黑影突然大笑起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林恩，我是不会对着你忏悔的。”
　　“永远不会。”
　　“小心！”黎昭看着书架上的那本《圣辉源流考》熊熊燃烧起来，黑影的身躯突然暴涨，像只被吹涨到快要爆裂的气球，又好像融化的油脂，随着一声闷响，一股威力极强的气浪猛地向外推散。
　　黎昭下意识扑向林恩，拉着他滚向附近的石质书架，整个人覆了上去，自己虽然在虚弱状态中，可也比林恩皮糙肉厚多了。
　　但索拉伦的自爆确实强悍，周围的书架和书籍像是被无形的巨手击中，瞬间崩裂成碎片，又被卷进狂风中，碎屑敲打在墙面和穹顶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在黎昭已经等待预料之中的疼痛时，一股清风拂过，隔绝了黎昭与气浪。
　　黎昭愕然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有一头及腰的淡金色长发，一缕发丝柔软地垂至胸前，身着一袭素白的、不加任何装饰的长袍。
　　他站在那里，脊背挺直，掌心向上，向黎昭伸出了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湛蓝色的眼睛像阳光下的浅海，沉静而平和，他好像在与黎昭对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黎昭带着浓浓的怀疑开口：“……乔舒亚？”


第138章
　　面前的人明明长着乔舒亚的脸,却让黎昭迟疑到不敢认。
　　他已经完全退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一举一动有种浑然天成的从容，曾经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蓝色眼珠,如今像蒙着薄雾的湖泊,朦胧沉静。
　　黎昭没去搭他的手, 自己站了起来，又把林恩扶起来。
　　“传承考核结束了？”面对这样的乔舒亚, 黎昭总觉得不自在。
　　乔舒亚默认了这个问题，转向林恩：“林恩冕下，感谢您几百年来的坚守。”
　　林恩嗯了一声，问道：“所有传承都结束了吗？”
　　乔舒亚：“只有我和帕特里夏。”
　　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四周, 建议道：“索拉伦·阿普顿的命匣已经彻底毁损，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三个人不尴不尬的离开了这间面目全非的阅览室。
　　黎昭压低了声音，悄悄和林恩说：“接受传承会让人有这么大的改变吗？如果你当初也是这样，我好像也明白索拉伦为什么会说你目中无人了。”
　　“当你成为教皇之后，就只会用这种眼神看人了。”
　　黎昭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传承传递的不只是力量, 还有记忆, 当你的脑子里有圣殿历代教皇任期内所有的记忆, 很难不在那种冲击下迷失。”
　　黎昭嘀咕道：“这不是迷失的问题，这会发疯的吧。”
　　两个人就这么在当事人背后讨论了起来。乔舒亚明明听到了，却没有任何反应。
　　走出圣殿图书馆，黎昭看到了帕特里夏的身影。
　　来自圣殿穹顶的天光落在她发梢,将那抹金色映得更像雪色，让帕特里夏整个人就像是被圣光笼罩的神女雕像,她本就和乔舒亚长得相像，现在连神态和动作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独缺了一点活人的暖意。曾经那个女孩脸上的娇蛮和率直,如今都消失不见了。
　　黎昭还没来得及发出疑惑，林恩反而先激动开口：“怎么会有两个人获得了教皇的传承？”
　　同一个传承选择两个人，是前所未有的事。
　　圣殿也在多年以来，第一次迎来了双子教皇。
　　乔舒亚说：“这是传承的选择，圣殿历史上虽然没有出现过，但我想，这必定也是神的旨意。”
　　帕特里夏走了过来，点头致意道：“黎昭阁下，林恩冕下。”
　　“其他人的传承还未结束，我们会守在此处。”
　　黎昭盯着两个人，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神龛中的两个完美的雕像。
　　“你们真的还是乔舒亚和帕特里夏吗？”
　　明明是从前的样貌，从前的名字，也一样记得黎昭，可是这一刻却让黎昭觉得陌生的不得了。
　　天真而莽撞地说出自己可以独自前去净化污秽的帕特里夏，被黎昭编撰出来的恐怖故事快要吓哭的帕特里夏，地窟怪物来临时保护教堂民众的帕特里夏……
　　还有为神官身份骄傲不已的乔舒亚，当街拦下黎昭，请求她去救出师长的乔舒亚，会为了烤肉卷饼悄悄加快脚步的乔舒亚，现在都不见了。
　　双子教皇用同样略带疑惑的眼神回望黎昭，不明白她为何出此言论。他们当然是乔舒亚和帕特里夏。
　　只有林恩知道黎昭在说什么。
　　“教皇和圣主教永远都会保持理性、冷静、不偏不倚。情绪对他们来说，就像隔着一层层的纱幔，再激烈的爱和恨，真正被感知到的那一刻，也只剩下微弱的一点。”他像是在说乔舒亚和帕特里夏，也是在说自己。
　　黎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在卡尔罗城，乔舒亚和帕特里夏提出要一同参与传承考核，费尔德大主教看上去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