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鸿眼神微闪,点头应是。
*
回去的路上,沈维云一直在偷看后视镜。只是这一次并不是为了观察哥嫂的相处情况,而是单纯地观察柳绵绵。
沈维云早知道,这个女人脾气不好,说话又冲又毒,简直能把人气死。而事实上,她在家怼人的时候,确实是能把人气得吐血,可她出了家门怼别人,尤其是怼那些自己也不喜欢的人时,看着真的是好解气啊!
恨不得让她那张毒嘴长到自己身上的解气。
甚至感觉她这个人似乎都没有那么讨厌了。
那些话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让哥哥学方女士炮弹打到家门口也要好好在家待着,说沈维鸿不注意个人卫生身上都是细菌和病毒,问沈菲菲敢说自己肯定能考上大学吗,在小叔小婶讽刺她的时候,也是四两拨千斤地怼了回去……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一家人那么狼狈。
天知道她为了不笑出来,把自己掌心都快掐红了。
其实现在回想,沈维云都还很想笑,只是她怕自己真笑了,车里其他三人会以为她疯了。
沈维云又偷看了一眼,心说这个女人刚才还那么维护她哥呢,一直对她哥嘘寒问暖的,两个人感情很好的样子,怎么一上车,就坐得离她哥八百米远,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也就是柳绵绵听不到她的心声,不然肯定要说一句“刚才那是演戏,演完了再理他我就是狗”。
沈维云憋了一路,回到求知巷后,立马飞奔着冲进院子,把坐在石榴树下看书的俞婉拉起来:“妈,咱们进屋,咱们进屋。”
俞婉莫名其妙:“怎么了?”
沈维云一路将人拉进正房卧室:“妈,你知道那个女人,行行行,我知道了,不是那个女人,是大嫂,你知道大嫂今天在那边都干了什么吗?”
“干什么了?”
“我们一坐下,爷爷就提起哥哥结婚那天的事,然后那个方女士就说……然后大嫂就说……再后来大嫂又说……”
巴拉巴拉巴拉。
正房卧室里不时传出惊讶的低呼和咯咯咯的笑声。
不知道自己的“光辉事迹”已经被第一时间传播的柳绵绵,进院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她的小挎包进屋数钱。
沈文山、邬淑华夫妻俩给的红包是六十六元。沈维舟那里也收了一个,两个红包就有一百多了。嗯,不错不错,差不多抵得上沈文山一个月的工资加津贴了吧?这夫妻俩讨厌归讨厌,倒是不小气。
方美云的红包也是六十六元。
看来这娘儿仨是通过气的。
老爷子的红包最厚,足足三百元,相当大气了。
还有那个小木匣子,放在挎包里,柳绵绵一直抓心挠肝地,好奇里面装了什么,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打开。
现在终于打开。
哦哟!
柳绵绵顿时喜笑颜开。
老爷子也是个实在人呐!
一匣子的金首饰,金手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什么的。
这一趟出去,收获现金四百三十二元,金银首饰若干,值回票价了。
沈维舟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某个不久前还在老爷子那边“大杀四方”的人,捧着几个红包和一小匣子金首饰,乐得见牙不见眼,活像找到一堆榛子的小松鼠。
他将三个红包放在写字台上,说:“这些你也收起来吧。”
柳绵绵眼都没抬,说:“管好你自己的。”
沈维舟:“……”
这人气性还挺大。
他没再说什么,拿了毛巾进卫生间洗漱。
柳绵绵喜滋滋地又点了一遍钱,才把红包和木匣都收起来放好。想着自己手头现在已经有两千多块钱,就这么放着肯定不合适,得想办法钱生钱,或者是买点能升值的东西。
慢慢来吧。
累了半天,柳绵绵决定还是先歇会儿。她把屋里的躺椅又给搬了出去,放到石榴树下,和俞婉的椅子并排,然后往上面一躺,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沈维舟洗漱完出来没看见柳绵绵,他下意识看向写字台,三个红包仍旧在写字台上,连摆放的角度都没有变过。
他忽然想到,回门那天她嘀咕过一句“有些人就是对别人的钱太有占有欲,这是病,得治”。
她是喜欢钱。
可她只喜欢自己的钱。
这是柳绵绵吗?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问题几乎每一天都会出现在沈维舟的脑海中:这是柳绵绵吗?
终于,他给了自己一个早已昭然若揭的答案。
这不可能是柳绵绵。
柳绵绵不会说行行出状元,更不会说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她看不起底层劳动者,一心只想过上有钱的“好日子”。
柳绵绵也不会说“咱们是劳动人民”,她厌恶农村的养父母,不比厌恶他这个“痨病鬼”丈夫少。
沈维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在石榴树下惬意睡觉的人。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她身上,明明是那个人,又好像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只是,如果她不是柳绵绵,她又是谁?
第18章 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
一觉醒来,身上盖了一条薄毯,柳绵绵去厨房和刘婶道谢,结果刘婶眨眨眼,一脸暧昧地说:“是维舟给你盖的。”
柳绵绵嘀咕:“管好你自己,管别人做什么,多管闲事……”
刺啦刺啦的炒菜声中,刘婶没听清,奇怪回头:“管什么?”
柳绵绵:“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刘婶表示听不懂,挥挥手赶人:“快出去快出去,都是油烟。要是饿了就先去喝点鸡汤,碗筷都放桌上了。”
吃晚饭时,王叔笑呵呵问:“听说老爷子夸小柳了?老爷子那性格,一向对人对己都要求严格,可不轻易夸人的哦。”王叔原先在沈老爷子底下当过兵。
柳绵绵忍不住吐槽:“似乎也没多严格,孙子不讲卫生,孙女不学无术,也没见他好好管管。”隔代亲嘛,老爷子这样英明神武的老将军也不能免俗。
沈伯康被鸡汤呛了一下,表情复杂地看了柳绵绵一眼。
沈菲菲学习一般,心思都在别的上面,要说不学无术,也不算太冤枉她。沈维鸿这个不讲卫生的帽子却纯纯是被硬扣上去的。
家里几人已经知道柳绵绵在“那边”都干了些什么,听她这么说,无语之余又忍不住失笑。
看他们这样,柳绵绵猜到自己的“光辉事迹”估计已经广为流传,她看一眼有些心虚的沈维云,理直气壮说:“早说过了,我这个人不会客气的嘛。”
俞婉笑着说:“是的是的,早说了,有事你们爸爸顶着呢。”
沈伯康无奈看妻子一眼,不过还是点点头:“嗯,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我去跟老头子说道。”
不是说,是说道。
摆明了护短。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柳绵绵再次感叹,便宜公公婆婆真好啊!
刘婶和王叔人也很好。
沈维云这小姑娘虽然别别扭扭的,但其实也还不错,很能审时度势,在“那边”的时候都没怎么吭声,也没拆她的台。反正比沈菲菲可爱多了。
沈维舟……就算了,不作评价。
俞婉扭头打量沈维舟两眼,问:“这个月的例行检查是不是还没有去?”
沈维舟夹菜的手一顿,随即点点头:“嗯,过两天空一点就去。”
“研究所那边还要忙吗,再忙也得抽时间去一趟。”俞婉看一眼柳绵绵,试探地问,“绵绵有空的话,能不能陪维舟去一趟医院?如果抽不出空也没关系,我到时候请个假陪他去。”
柳绵绵没拒绝,爽快点头:“我有空的,我陪他去好了。”每次便宜婆婆这么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柳绵绵都一阵心虚和羞愧,恨不得她说什么都答应下来。
再说家里除了刘婶,也的确是她最闲,毕竟上班时间只有五小时。
俞婉很高兴:“那就麻烦绵绵了。”
这话让柳绵绵有种沈维舟不是二十六岁而是六岁的错觉。
正好沈维舟向她看过来,柳绵绵冲他轻轻挑了一下眉:小朋友,过几天姐姐带你去医院。这么一想,柳绵绵顿时乐了,笑得眉眼弯弯。
沈维舟一怔,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她又翻了个白眼,扭头认认真真吃饭去了。
好吧。
气性真不是一般大。
吃完饭柳绵绵和刘婶一起坐在院子里闲磕牙。
刘婶煮了盐水花生,王叔趁刘婶没注意,悄悄在搪瓷杯里倒了酒,吃几颗花生,喝一口酒,还要说一句这花生挺入味。柳绵绵要不是坐得离他近,闻见了酒味,都要以为他是咸了要喝水呢。
刘婶说起在外当兵的两个儿子。老大比沈维舟还大两岁,已经是副营长了,就是个人问题还没解决,都快成老光棍了。
老二年纪轻,当兵时间也短,除了脾气有点毛躁,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柳绵绵想到即将到来的百万裁军,试探地问:“我看报纸,这几年军队一直在精简整编,领导人也说,要减少军费开支,加强国家基础建设,这应该是大趋势了。他们有没有考虑过转业的问题?”
刘婶表情茫然,王叔插话说:“传是这么传,也有人说,接下去几年转业的人会更多。”
“如果这样的话,晚转业倒是不如早转业了。”柳绵绵提醒了一句。
王叔若有所思地点头,举着搪瓷杯又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刘婶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杯子里的是什么?”
王叔一激灵,马上说:“水啊,还能是什么,你这花生太咸了,我喝口水,哎,哎哎,你抢什么……”
刘婶趁他没反应过来,已经把杯子夺过去了,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柳绵绵看了一出好戏,心满意足地回东厢。
一进屋,就见床外侧一个非常熟悉、好一阵没见过的、毛毛虫形状的大鼓包。
沈维舟今天居然这么早就睡了。
洗漱完回来,柳绵绵先观察了一下,确定沈维舟一动不动,多半已经睡着了,于是打消了让他让一让的念头,认命地蹭着床角准备翻山越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