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人各方面条件还不错,祁放心里有点沉。
如果严雪那个真相亲对象找过来,条件又这么好,他和严雪还没圆房,严雪会不会……
其实最简单也最稳妥的方式,是赶紧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算人来了也来不及了。
可祁放一开始能尊重严雪的意愿,就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去和严雪圆房。
他叹了口气,将人又拥紧了些,下巴也落在严雪发顶,“我是不是一点都不好?”
一直以来为人所称道的十四岁考上大学,没用了。
从小就被人羡慕的好家世也没了,反而父兄都被下放,成了别人不想沾的人。
就剩一副好皮囊,偏偏连哄人的好听话都不会说,只会惹她生气……
严雪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却能听到男人的声音有些闷,也不知道他是被什么勾起的坏情绪,连自卑都出来了,干脆拍拍男人的背,“其实也还行,长得不错,会做家务,手还巧,以后继续保持啊。”
不会说话虽然惹人生气,但到手的工资干了的活才是实在的。
比起嘴很会说,很会给人提供情绪价值那种男人,严雪宁愿要个不会说,但能把实事给她做了的。
她真的做不到被男人哄两句好话,就心甘情愿又去赚钱又给男人当老妈子。
见男人不说话,她还推开他一点,“怎么了?心情不好?用不用我抱抱你?”直接展开了手臂。
严雪身形娇小,怀抱也没有多大,但笑起来就是眼睛弯弯让人连心情都跟着变好。
祁放看看她伸展开的手臂,干脆一低身,将她搂住腰抱了起来,直接提到比自己略高的位置,“抱吧。”
这还是严雪第一次从俯视的角度看男人,只觉得那双桃花眼微微仰起来望人的时候,好像更好看了。
角度原因,鼻梁也似乎格外高挺,动作间衬衫领口露出平直的锁骨,上面竟然好似还有颗红痣。
严雪望了望,又望了望,有心想确认一下自己看没看错,又不好真把人家领子扒开,最终只是合拢手臂,把男人抱了抱。
“哎我跟你们说,梁其茂跟程玉贞那事儿又有后续啦!”
第二天早上刚吃过饭,严雪还在刷碗,祁放还在准备新房那边要用的工具,刘卫国就兴冲冲过来报到了。
进门一见祁放桃花眼垂着,很没精神的样子,他一愣,“祁放你这是咋了?晚上又没睡好?”
祁放还没说什么,严雪已经注意到了他话里的重点,“又?他经常睡不好吗?”
今天早上起来,她也发现男人格外没精神,眼角都有红血丝,问他,他也只说是半夜有狗叫,然而她完全没有听到。
刘卫国这么一说,好像他的确有时候一大早起来就懒懒的,她还以为他就是这个性子。
见祁放慢下动作,朝刘卫国看去,严雪直接挡了下,“你不用管他,有事和我说。”
刘卫国也就和她说了,“你没注意啊?那可能结婚之后好多了。他以前经常睡不着,要不干嘛大早上不睡觉爬起来挑水?有一回我大半夜起来拉肚子,还看到他坐在门外看星星,可把我吓了一跳。”
那严雪还真不知道,毕竟她没有起夜的习惯,偶尔几次半夜醒来,男人也都在她身边。
但她半夜被噩梦惊醒或是什么,他确实反应非常快……
严雪还在想,那边祁放已经问起了刘卫国:“刚你说那事又有后续了?”
“对!”刘卫国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昨天于翠云不是闹了一通吗?被听到消息赶过去的于场长给暂时弄回去了,但估计没商量妥,今天于翠云又闹起来了,说什么也要给俩人脖子上挂上破鞋,拉出去游街。”
“游街?”严雪觉得这个词还怪陌生的,至少她上辈子那会儿只能在影视剧作品里看到。
祁放听到,也蹙了一下眉。
“这不前几年镇上有那么干的吗?”刘卫国说,“就刚开始那两年,严抓作风问题,有人搞破鞋被拉去游街了。一人脖子上挂双鞋,还特地弄了辆解放车,沿着镇上游了好几圈。”
“那岂不是直接社会性死亡了?”严雪觉得这比后来挂到网上还狠。
挂到网上,虽然看到的人多,但好歹不用直接面对啊,游街可是等于拉出去给人当猴子看。
于场长也觉得闺女这纯属胡闹,“游什么街游街!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们都不嫌丢人,我嫌乎啥丢人?”哪怕已经过去了一天,再提起来于翠云依旧咬牙切齿,“那个死贱货,我对她那么好,她竟然偷我男人,还收梁其茂东西,是林尚明没给她钱花还是她自己不会挣?缺钱她咋不出去卖?还有梁其茂那个白眼狼……”
于场长这一天来已经听了太多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也早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现在的不耐烦,“那传出去是会说他梁其茂搞破鞋,还是我于大龙的女婿搞破鞋!”
于翠云一噎,“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只要想到要这么放过那个贱人和那个白眼狼,她就觉得肝疼,“你不知道他俩多恶心,还跑去我跟那贱人避过雨的地方乱搞。”
于翠云要是能咽下这口气,就不是她了,也不会在当初严雪去家属队那事儿出了后第一个被怀疑。
于场长十分头疼,“那你想咋办?平时叫你脾气好点,少跟梁其茂提他转拖拉机手的事儿,你不听,非要提,非要提。哪个大老爷们儿爱听这个?你这不自己把他往外推吗?”
几十年后男人出轨,还有人会问是不是他老婆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伤了他大男人的自尊心,又或者在床上像块木头不能满足他,何况是现在。
于场长自己就是男人,还是靠着小舅子起来的,就更没法跟闺女共情了。
于翠云一听,哭起来,“难不成这还是我的错?我逼着他娶我了,还是逼着他出去脱裤子了?”
于勇志到底年轻,一听自家二姐哭立马站了起来,“姐你别听咱爸的,我这就去把他们绑了游街!”
吓得于场长媳妇赶忙拽住他,“你能不能别添乱?游街能解决事儿啊?”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于勇志很是气不过,“我还当他是啥好东西,没想到是这么个货色!”
于场长媳妇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让他去另一个屋看看于翠云家两个孩子,不行就带出去走走,别被吓坏了。
因为这事儿闹得大,于翠云也没注意避着孩子,她家老大今天连学都没去上。
送走儿子,于场长媳妇才看向二闺女,“你生气妈能理解,但别的不看,你好歹得看孩子。你把事儿做这么绝,难道以后真不过了?”
这事儿从上午传到下午,也没见于翠云真把人拉出去游街,隔壁郭大娘听到时,也这么说。
“什么都不看,也得看孩子,真打成仇了,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孩子还怎么抬得起头做人?”
“日子过不了,不是还可以离吗?”
严雪笑盈盈说,没注意院外有道身影正准备进来,闻言停了停。
郭大娘也讶异地看向严雪,“这婚哪是说离就能离的?她又不是郎家那闺女,没个一儿半女,真离了,两个孩子谁养活?”
所以这时代女人的日子才难过,哪怕有个场长做爹,有些事情依旧要忍。
严雪难得多评价了一句,“其实她当初不应该叫于场长给梁其茂转拖拉机手,有这关系,应该给自己找个工作,碰上这种事就不用怕孩子没法养活而不敢离婚了。”
完全是郭大娘这种生在旧社会的人想不到的角度,“你这才结婚多长时间?咋张嘴闭嘴离婚?”
院外那道身影听到,也停了更久,然后干脆一转,朝刘家的方向去了。
第37章 言中
新房那边就剩安窗框和夹板杖子了,里面连电线都已经扯完,所以今天刘卫国回家得很早。
没想到才带着家里几条狗出去溜两圈,祁放又找过来了。看衣着,还穿着之前干活的那套没有换。
他有些纳闷,“咋啦?还有哪儿没干好?”
祁放竟然往边上走了走,示意他去边上说。
这在祁放身上可并不常见,刘卫国眼睛一亮,压低声,“你又发现谁和谁不对劲儿了?”
捉奸还捉上瘾了……
祁放默了下,才看他,“不是,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刘卫国显然有点失望,但还是道:“啥事儿你说。”
祁放脸色和平时一样淡淡的,声音却压低了,“林场以前有没有跟我一个名的?也跟我这么大,这么高,长得挺不错……”
还没说完,就被刘卫国白了眼,“知道你个子高还长得好,你这是夸自己呢还是问事儿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放总觉得他在说个子高的时候,似乎有一点怨气。
这让祁放顿了下,才继续,“这人应该是已经不在林场了,你在林场时间长,有没有印象?”
“和你差不多大,那应该跟我般大般(方言),一块儿长大的,我应该有印象啊。”
刘卫国仔细想了想,“我还真不记得林场有人叫祁放,姓你这个祁的都没有。倒是有个姓齐全那个齐,不过人家叫齐解放,解放那年生的,比你还小一岁,前几年跟着他爸调走了。”说完还问:“你这是帮人寻亲?”
“算是吧。”祁放只能说。
不说帮人寻亲,难道说帮严雪找她真正要嫁的人?
祁放脸色并不算好,刘卫国见了,也就又使劲儿想了想,“真不记得有,你确定是跟你叫一个名?”
“应该是。”
不叫一个名,严雪怎么能认错。
“那我再帮你打听打听吧,”刘卫国说,“小金川也帮你打听打听,说不定是地方弄错了。”
这祁放还暂时没想到,一顿,点点头,“也行。”又特地嘱咐:“先别跟严雪说。”
“你最近秘密有点多啊。”刘卫国眯了眼看他,“什么都不跟媳妇儿说,小心媳妇儿给你踹下炕。”
祁放平时挺淡定的一个人,竟然被说得下意识一滞。
现在已经不是他想不想说的问题了,是他能不能说,敢不敢说……
就这,他都还不知道真找到人了应该怎么办,自几年前那些事过后,头一次感到了棘手。
最后祁放只是说:“这事儿尽快,我着急。”
他也不知道严雪要找的那个人会不会找过来,多久会找过来。毕竟对方连钱都给了,就算人不要也得要钱吧?
虽然他跟严雪结婚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也没见到对方人影……
等祁放从刘家回来,严雪已经没在和郭大娘说话了,正烧了锅,在拿买回来的石花菜熬琼脂。
前些天忙着盖房子,她一直没抽出时间,现在房子那边活不多了,她也就将石花菜泡上了,还做了去钠处理。
石花菜里面含有大量的矿物质和碱性物质,如果不先拿火碱水也就是氢氧化钠泡一泡,破坏掉细胞壁,会影响琼脂的提取和纯化。
切成小段的石花菜经过熬煮后,已经开始析出透明胶质,严雪一只手还拿着勺子在翻,很从容的样子。
所以也不怪祁放一直没发现认错了人,真正农村出身的姑娘有几个知道琼脂,又有几个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熬?
而且祁放要是没猜错的话,严雪弄这东西是想做培养基,人工种植林区某种真菌。
而琼脂作为培养基,是生物实验室培养细菌常用的。
除此之外,严雪无论是谈吐举止,还是胆色见识,都不像是小地方出身才只有十八周岁的姑娘。
但她又性格坚韧,吃苦耐劳,过日子精打细算还很会讲价,确实带着那么一点草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