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纯黑眸子,淡淡反问:“打完没?”
阿风:“……”毫不夸张,她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
少年淡淡的嗓音仿佛是跑步时的信号枪。
她面色一变转身想跑。
贺凤臣就已经追了上去,对准她手臂、小腿、手腕、膝弯,随便敲了两下。
疼痛袭来的刹那间,阿风下意识地做出人类最基本的反应——逃跑。
她抱着剑抱头鼠窜,“啊啊啊啊疼!!二哥饶命!!”
贺凤臣下手毫不留情,敲她各处命门,“……不许跑。”
阿风:“呜呜呜呜。”
贺凤臣甚至还一边敲,一边平静报数:“……”
“阿风,至此,你已经死了一百三十次了。”
少年黑黝黝的眸子鬼鬼的,语气幽幽的:“你的脚筋这时已经被我挑断了。”
“手筋,断了。”
“腿。”
阿风:“呜啊啊二哥不要用这么平静的语调说这么可怕的事啊。”
贺凤臣动作轻飘飘的,但出剑太密。阿风被打得浑身都疼,强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想要寻找反击之机——
她不知道拳头从哪个方向来,只知道四面八方都是贺凤臣的拳头。
阿风:……果然还是先逃跑拉开距离吧。
她再一次抱头鼠窜。
贺凤臣终于拿她没办法,不得不缓了出剑:“……回来,打我。”
“呜呜呜。”阿风哇哇大哭,“让我缓缓!喘口气!”
贺凤臣果然原地停了下来。
阿风这才松口气,转过身,调整了一下握剑姿势。
贺凤臣又如鬼一般追上来,白衣当风,身姿缥缈。
阿风:“啊啊啊啊你骗人!”
贺凤臣澄清:“……够了。”
阿风:“就让我缓这么点时间?”
贺凤臣强调:“两息,你已经死了百次了。”
阿风一噎,流泪:“……我恨你。”
隔了好一会儿。
贺凤臣这才收剑,结束了惨无人道的单方面殴打。
他低头看瘫在地上的阿风:“……你可还好?”
阿风遍体鳞伤躺在地上,抽抽搭搭,好痛……全身都痛。
贺凤臣伸手:“起来。”
阿风揣了一肚子的气,耍赖不起,当没看见。
贺凤臣皱了一下眉:“……我扶你。”
阿风:“不起不起。”
贺凤臣抿唇,垂眸看着她。
阿风翻个身:“不起不起,你打我呜呜呜。”
贺凤臣抿了抿唇,觉得冤枉:“……我没有。”
可能是他俩闹出得动静太大,又僵持太久,把方梦白也闹了出来。
少年瞅瞅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阿风,又瞅瞅安然站着,衣摆无尘的贺凤臣。
愣了一下,“阿风……贺兄,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虽然还很温和,但面色却有些凝重,多出几分礼貌的质问之意。
贺凤臣一僵。
阿风见到方梦白,顿时如见到救星,一个骨碌爬起身,指控说:“呜呜呜他打我!”
贺凤臣:“……”
方梦白抚摸她胳膊上的伤痕,微微变了脸色:“贺兄?解释一下?”
贺凤臣皱了眉,可能头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我没有。”
方梦白也不是瞧不出来他们在切磋,可见爱妻受伤,登时心疼得不行,满面不赞同地拉偏架,“阿风毕竟刚学剑,譬如婴儿之蹒跚学步,怎可揠苗助长?”
贺凤臣无言以对:“……”他听着他的指责 ,看了眼挽着方梦白胳膊的阿风。
唇角抿出个执拗的弧度,挺直了脊背,收剑入鞘,冷冰冰道:“我明白了。”
阿风见贺凤臣骤然冷淡的神色,迟钝地隔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怎么这么像她之前看过的狗血小说。
哭泣的女配,护短的男主,清冷倔强的女主……
阿风:坏了,她好像一不小心就成搞栽赃陷害的恶毒女配了。
来不及跟阿白多解释,她赶紧追着贺凤臣走远的背影跑了过去。
“二哥,二哥,”阿风叫住他,诚恳认错,“我不是故意的。”
贺凤臣脚步不停,漠然看了她一眼,“我没生气。”
“真的?”阿风不信,他走路都快生风了。
少年腿太长,她跟不上他脚步,下意识去拉她胳膊,“二哥,等等。”
贺凤臣抬起手,挡了回去,纯黑的眸子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阿风好像被他瞪了一眼,讪讪退了回去,结果光留意眼前了,脚下打结,差点向后栽到后脑勺。
贺凤臣:“……”身体的反应更快一步,一闪身的功夫,便已落到她后面,稳稳接住她背心。
阿风惊喜:“二哥!”
贺凤臣闭上眼,沉默一刹,叹口气,到底松动了。
收了袖,转头认真看着她,“我为何要骗你。”
“我……”阿风讪讪,“我怕你讨厌我……”
贺凤臣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纠正,“阿风,我不讨厌你,我——”
当真不讨厌吗?好像不对。
他甚至可以说喜欢她。
可若是直接说喜欢……好像也不对。
“我……”贺凤臣想不明白,动了动眼睫。
他只知道,她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一个变数。
他的丈夫喜欢她。
他的妒忌,厌恶,敌意,都是正常的情绪,不正常的是,这情绪里竟混杂几分喜爱。
“阿风,我没生气,也不在意。”他想不明白,干脆不作他想,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你走罢,过两日还要去除妖,好好休息。”
第三天一早,贺凤臣遵守承诺,带阿风外出除妖。
因前夜早已知会过方梦白,方梦白送他们出门。
方梦白不放心,站在大门口忧郁地皱着眉,看着他俩:“阿风还是个孩子呢。”
他因为那天练剑过猛,如今只得留下看家养病。
贺凤臣:“不小了。”
方梦白很忧愁:“野猪皮糙肉厚,牙又尖利,若是不小心被撞伤了……”
贺凤臣:“我会护她性命。”
想到能出门打野猪,阿风也有点兴奋,在贺凤臣旁边帮腔:“二哥会保护好我的。”
方梦白竟笑了:“二哥,是啊,毕竟都叫上哥哥了,他可不得保护你?”
阿风:“……”
贺凤臣看了一会儿,倏冷峻道:“玉烛。你为她取名扶摇。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鸟幼鸟学飞,老鸟会推幼鸟离巢。
“不经历过风雨又怎能生出健壮的双翅,鹰击长空?
“你若为她好,便不该将她一直置于你的保护之下。还是说,你是不愿,不想让她飞?”
后半句这简直是字字诛心了。
方梦白面色一白,心底一惊。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惊魂未定,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我如今护不得她么?是啊,若我能护得住她,便将她长长久久置于我保护之下又如何。”说着,少年那纤弱忧郁的眉眼间竟一掠而过淡淡的冷傲。
仿佛已下定某种决心。
“我明白了。”方梦白转过身子,不看他们,“你们走罢,我、我也的确要学着放手了。”
贺凤臣颔首:“你有此决心,很好,放心,我会将阿风全须全尾带回来。”
另一边的阿风看着这两人打着自己听不懂的机锋已经彻底迷糊了。
叽里咕噜说啥呢?
算了,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