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睫低垂,面色隐隐浮动着失落。
阿风见了,无端有些心虚。
……这些时日,顾忌着贺凤臣的淫威,她的确有些忽略阿白了……
“不至于。”她忙握住他的手,“我、我这不是想着跟他拉近关系,将人哄好了,便宜我们夫妻行事嘛。”
方梦白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笑中柔含讥讽的轻哂。
瞧不出是信还是不信她这鬼话连篇。
阿风羞惭埋头,更加心虚了。
“原是如此,竟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阿风。”
好在方梦白没再跟她计较这个,
“小生在此给阿风赔罪了。”说着,像模像样,朝她做个揖。
阿风:“唉你说得对,他毕竟都是百岁老人了。就当更年期吧。”
方梦白不懂更年期,不妨碍他莞尔:“理当如是。”
“等等。”阿风猛一扭头,突然发现了华点,“他说跟你结契三十年。阿白你多大年纪了,该不会也一百多岁了吧?”
方梦白笑容僵住了,“……”
……他,多大年纪了?
这他倒是未曾细想过。
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也有百岁高龄?
阿风眼睁睁看着方梦白面色一变再变,精彩纷呈,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梦白回过神来,知是被她戏弄。
一挑眉,玉面含笑,双手虚虚一抓,故作恐吓状:“好哇,你竟吓我。”
阿风边笑边躲:“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可以五百岁,决不能五十岁。”
方梦白这些时日跟贺凤臣练剑,也隐约回悟了从前的心得体会,进展极为神速。
他双臂一展,极为轻松地便扣住了阿风肩膀,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少年笑得极开怀,她头面紧贴着的胸口一直在震。
“为何?”他五指托住她后脑,以手为梳轻轻梳拢她汗湿的头发。
……这要怎么解释?阿风一时有点卡壳。真老头和修仙文的区别?
“呃,五百岁的修士身强力壮,五十岁的老头就不好说了。”
方梦白笑道:“那以你之见,我是风烛残年,还是老当益壮?”
阿风不解:“以我之见?”
方梦白眨眨眼,故作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夜里娘子难不成不曾有过心得体会?如此看来,倒是小生不是……没能将娘子服侍得满意,日后定当引以为戒,时时自勉。”
阿风:“?”
她面色腾得一下红了个透,忍不住拧了他手臂一把,气道:“死变态!”
阿风想不明白方梦白为什么能含笑说出这么破廉耻的话,
他敢说,她都不敢听。
方梦白似乎也自觉羞耻,微微红了脸。
万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跟她说起了正事,“隔壁那位祝娘子前些时日不是约了你去逛街?你成日闷在家里修炼也不好,该出去走走的时候还得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阿风心想,有道理,第二天便提着方梦白为她准备的糕点,去祝家登门拜访。
祝娘子热情地出来迎接。
当天两人便相伴着一道儿去了平阳城内市廛。
方梦白跟贺凤臣毕竟都是男子,阿风还是跟女孩子比较有共同话题。
祝娘子性子温柔,说话声气慢吞吞得像只蜗牛,她超喜欢温柔漂亮的大姐姐的。
平阳城商业繁荣,大街上熙熙攘攘,车马行人堵得水泄不通,各色店铺比屋连甍,挨挨挤挤打出错落不一的招牌,直看得阿风错不开眼。
这也不能怪她没见识。
要知道自打穿越之后,她便一直待在槐柳村里,古代交通条件不发达,她最远也不过是跟着阿白坐了牛车去县里,哪儿见过这么热闹的古代街景?
祝娘子觑着她好奇,便也含笑着,尽量作陪。
这边扯上一块布,那边买上一朵头花。
人群中挤了半天下来,两个人都挤出了一身的热汗。
又大老远瞧见有卖饮子的。
阿风忙不迭挤到那小贩面前,买了两杯冰凉的饮子,先将一杯递给祝娘子。
自己埋头吸入了一大口,
一口冰镇乌梅汁下肚,阿风长出一口气,顿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此情此景,竟有些当初跟小姐妹们喝着奶茶压马路的意思。
她跟着贺凤臣修炼了半个多月,身强体健远非昔日可比。这一路走下来,精神奕奕,自不觉累。
可祝娘子就不一定了,她性子柔,身子骨也弱,气喘吁吁的,眼看着就有点走不动。
阿风主动扛起大包小包,腾出一只手举着饮子,问:“咱们还逛吗?”
祝娘子抿着唇角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逛的。我歇歇就行。”
阿风安慰说:“没事,又不急。”
两人坐了一会儿,讲起身边那些琐碎八卦。
祝娘子捶着腿问:“那野猪精前些时日被个义士杀了,阿风你知道吗?”
“啊、啊?”捧着“奶茶”的阿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祝娘子说的是什么。
“真的?”她干巴巴问。
祝娘子:“哪能有假?那野猪精的尸体就被丢在林子里,上山的樵夫都看见了,后来官府来了,派人将尸体收走了,但据说那尸体上全是剑痕,足足几百道呢,也不知是哪位义士所为,可给咱们一方百姓狠狠出了口恶气!
“唉……”她语气几多悲伤,有几多释然,“也好教我那姨母老人家安心了。”
义士阿风闻言有些心虚,低头喝了口“奶茶”。
有没有可能那几百道剑痕不是出气,只是单纯打不过。
话锋一转,祝娘子又语含艳羡:“唉,我真羡慕义士他们,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一定威风得很吧,可惜我身子太弱,对了,阿风,我瞧你倒也是会武的?”
栖云州的修士本来就少,拂衣楼的人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窝着呢。
阿风也不敢暴自己是修士的事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便遮掩说:“呃对,我们家以前开武馆的。”
祝娘子:“难怪,真好……欸,等等,”她说着说着,倏地站起身,惊讶地往前直瞅,“那不是贺公子?”
阿风顺她视线一看,也惊讶了一秒。
人群中那个白衣如雪的身影,可不正是贺凤臣吗?
他衣翻雪浪,行走在人群中,乌眉微动,似乎有些不太习惯人群的拥挤。
素脸凝霜,玉骨冰肌,独立风尘。
还没等她回神,祝娘子便已向人群中招呼:“贺公子!这边!”
贺凤臣循声抬眸。
阿风哑然,同那深秀清寒的眸子四目相对。
怪尴尬的。
本以为贺凤臣不会搭理她俩,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越过人群朝她俩走了过来。
祝娘子全没像那么多,扯着阿风笑眯眯说:“贺公子,阿风这儿呢,没曾想会在这里遇到公子。”
贺凤臣轻轻颔首:“巧遇。”
又将目光转向阿风。
阿风:?看她做什么?
当着祝娘子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扫兴,只好干巴巴问:“你怎么在这儿?”
贺凤臣沉默了一会儿,倏地抬起手,“买菜。”
阿风:“啊?”
鉴于他气质太清冷缥缈,她这才注意到他臂弯里正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堆了一颗大白菜,两根青萝卜,一把辣椒,小葱。
“你买什么菜?”她愣愣问。
贺凤臣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阿风悚然:“你……我?”不会是买给她的吧。
贺凤臣瞥了她一眼,冷淡道:“你现在知道了。”
阿风:“……”还真是买给她的啊?
难道,这是在求和?!
她一下子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两日以来萦绕于心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贺凤臣人群中挤了半天,皙白的面色也被太阳晒得微红,鼻尖难得泛起一滴汗珠。
阿风忙摸出张手帕,殷勤道,“二哥,擦擦。”
贺凤臣垂眸看了她手帕一眼。
接了过去,细致地擦了擦头脸,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