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升鸾并未将凤凰血跟催1情药的实情告知……
贺凤臣这一次旧伤爆发,并不出她跟许抱一的意料。
凤凰血、□□拖着不解决, 日积月累,迟早会有这一遭。他一连三月, 指点风、白二人修行, 劳心劳力,不过是加快了伤势爆发的速度。
贺凤臣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能坐视他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
眼前这少女,更是造成他凤凰血反噬的主要原因。
罗纤心里念头转了几个来回, 还是觉得若能将人暂时送走,才是唯今两全之解。
“阿风,你是个好姑娘。”罗纤斟酌着,目光温和如水,脉脉瞧望着她。
阿风一愣,登时坐直身子,预感到罗纤接下来或许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只听罗纤叹道:“升鸾……旁人只见他冷淡,不知他是个极为重情的,外冷内热的好孩子……他的伤,其实有些隐情。”
阿风:“隐情?”
罗纤委婉道:“是,这隐情说来还与你有些干系,他不好开口,但我却不好再瞒你了。”
“你可知晓当初升鸾与方梦白因何结契?”
……
杏林峰内,经年不凋,四季不败的杏花,霏霏如雪。
一只白鸽子衔着花瓣,扑簌簌地飞过窗前。
阿风被白鸽惊动,眼睫猛地颤了一下,好半晌,才从罗纤话语间的信息量中回过身来。
原来贺凤臣身负凤血诅咒……
原来结了夫妻契约之后,方梦白的变心会对他造成反噬。
而方梦白与她在贺凤臣面前恩爱越密,带给贺凤臣的反噬便越强,并不亚于从身到心的凌迟。
她愣了半天,才喃喃憋出一句,这算什么虐文女主体质。
至于催1情药,这药尴尬罗纤也不好同她一个姑娘详说。
“阿风,请你谅解,我本想将你送到个安全所在……你对他二人而言,是个刺激。避开这样的刺激,对他二人都好……”
“方梦白今日昏迷,也未尝不跟他变心有关。不过当日结契主要是为升鸾冲喜,因此他受到反噬较小。”
“你避开他二人,去个安全所在,待升鸾病愈,方道友恢复记忆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那时候,不论方道友选谁,你们三人如何理清这笔情债,都不是我能插手,我也绝无二话。”
罗纤苦口婆心,因为担心病榻上的师弟,看着她的目光近乎恳切哀求了。
阿风心里乱得要命,“我……”
“人命关天,我先离开也不是不行……”
她才松动,罗纤眼睛便轻轻亮了,忙一把握住她的手,大感欣慰:“好阿风,我果然未曾看错你。”
阿风摇摇头。
她之所以如此爽快,跟担忧贺凤臣固然脱不开关系。也跟她如今情况不无联系。
如今的她,比之贺凤臣刚找上门时的她,要成长许多。
这成长是从身到心,全面的成长。
从前的她,并无任何生存的手段,只能依附阿白过活。
阿白一走,可不天崩地裂?
但今日的她,修了仙,成了修士,有了自保的能力,独立的底气,心境也在一场一场战斗中被磨练得更加坚忍。
离开阿白、贺凤臣,独自生活一段时间,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道友能否给我点时间?”阿风说,“等阿白跟贺道友醒来……我也好跟他二人告别……”
罗纤感激她懂事还来不及,又怎会不肯,“确要跟他二人说清楚的,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便是等贺、白二人醒来了。
阿风索性便留在了杏林峰方便照顾二人。
治病煎药自有峰内的小药僮负责,林镜、薛荷比斗当天也在观众席的。方梦白大师兄昏迷,他二人也常来帮忙。
阿风这个看护除了聊慰其心,真正需要她做的其实也不多。
见堂外的杏花开得漂亮,她便问小药僮要个废弃的陶罐,接了小半罐的清水,剪枝插花瓶内。
几枝曲秀的如雪杏花,映照两张洁白如玉,一般娟秀的少年面庞。刹那间,便将屋里给点亮了。
小药僮拍手笑道:“这样好,屋里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也去去病气!”
阿风瞧着昏睡不醒的贺凤臣与方梦白两人,叹口气,“只盼他俩能快快醒来。”
她因答应了罗纤,如今瞧他二人一眼,便觉少一眼。
既盼着二人早些病愈苏醒,又盼着分别的那一天晚点到来。
……还不知道他二人醒来她要怎么跟两人说这件事呢。
正忧心间,门外忽然传来个清亮嗓音。
“贺师兄可在这里养病?”
阿风跟那小药僮对视一眼,忙迎出去。
刚跨出大门,就被铺面而来的衣香鬓影,华彩宝光打个怔忪。
门口站着竟站着整整两列十来个俊美少男少女,个个衣袂飘飘,璎珞珠翠满身。
为首的是个唇红齿白的童子,方才正是他开口叫门。
他眉眼生得十分灵秀可爱,就是看人时眼高于顶,颇有些目下无尘之态。
“咱们仙大姑奶奶这回出关,听说师兄受伤,特来探望——你是?” 童子好像这才瞧见阿风似的。
阿风一眼就瞧见由那十几个少男少女拱卫着的鸾车了。
香雾萦空,花雨漫天,宝盖重幡,旌旗飘扬。
她意识到来者身份不一般。
大姑奶奶?难道是贺凤臣的亲戚?
童子态度不逊,她也没生气,“我是贺师兄同门。”
那童子正欲说什么,罗纤驾一道遁光正巧落地。
阿风一喜:“罗道友!”
罗纤拨落云头,见这阵仗也吃一惊。
待听闻“仙大姑奶奶”,当即肃容敛衽,“未曾想是大姑奶奶亲至,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轿子里的人终于悠悠发话,嗓音温醇,却透着股说不上来的神气气势,“我闭关太久,不知这世事变化得这么快!闭关之前,升鸾适逢新婚,我还特送上贺礼。哪料到今朝一出关,就听闻伤重不醒的消息!”
罗纤忙道:“大姑奶奶勿忧,掌教真人前日已来看过,升鸾是真人最疼爱的小弟子,说什么都不会让他有事的。”
那嗓音沉默了一刹。
有童子趋步掀起轿帘。
只见个云鬓高髻,面若银盆,眉目如画的女修缓缓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其人周身灵气如雾如水般忽隐忽现,湃涌不息,可见其修为之高深莫测。
她眉眼生得极为精致,隐约与贺凤臣有几分相似,只是身躯较为丰满肥硕。
仙大姑奶奶下了轿,罗纤忙过去搀扶迎接。
姑奶奶微微蹙眉,眉眼间几分忧愁:“升鸾呢?让我瞧瞧他去?”
罗纤恭声道:“屋里躺着呢。这间药庐是专为他收拾出来的。真人与张长老每日都要来过问病情的。”
罗纤搀着大姑奶奶,你一言我一句,有问有答地进去了。
剩下那些少年少女,则肃容满面留待原地,个个训练有素,一点儿声也没。
阿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小药僮同样惊魂未定。
阿风瞧他神色不一般,问道:“小川,你认识这位大姑奶奶吗?”
不过两日功夫,她就已经跟这小药童混熟了。
小川压低嗓音:“这位仙大姑奶奶,贺师兄……贺家的姑奶奶,谁人不识?”
竟真是贺凤臣长辈?
小川见她懵懂,不好当着仙侍的面议论他们主子的是非,便朝她使个眼色。
两个人蹑手蹑脚来到个僻静所在,阿风才对这位姑奶奶有个大致了解。
这人名叫贺玉仙,是贺凤臣祖父辈的老来女,在贺家辈分极高。
此人天赋也高,一早便拜入太一,是太一观十八峰长老之一。
贺玉仙前十来年一直在闭关,是近几日方才出关的。
“贺长老……哪儿是咱们能接触到的人物?不过我听说长老她性子颇强势,恐不好相处。”
两人正闲话着,罗纤忽然从医馆里走了出来。
“阿风。”她举手招呼,神情有点犹疑。
阿风见她面色不对,不禁问:“师姐找我何事?”
罗纤看着她,目泛担忧:“阿风,贺长老听说了你的事……想见你一面。”
阿风一愣,方见过贺玉仙这般大阵仗,她心里自有些紧张。
但对方主动要求,她也真不好置若罔闻,视若不见。
“罗师姐,贺长老知道贺凤臣的病因了是吗?”进屋前,阿风留个心眼,多问了一嘴。
罗纤终于忍不住叹口气,目露愧色:“抱歉,阿风,是我不好,贺长老问我我不敢不说。”
罗纤愧疚得不知怎么好,阿风又哪里会怪她:“没事的,瞒不过去的,我只是问问,心里也好有个底。”
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阿风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事,毫不犹豫跨过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