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捏了捏手指,“就在前面那间餐厅,北边入口那里,很大一只冰甲螯虾,好像还是某种变异的?”
“哦,”萧澜眼睛一亮,“以前我很喜欢吃,我几乎天天都去找……”
他说着说着闭嘴了,那双透着霜色的蓝眸里闪过无措,还有几分慌乱,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苏澄:“?”
天天都吃?
那种魔兽的栖息地,都是各种寒冷的湖海,倘若是曾经住在那些地方,似乎也不奇怪。
只是——
苏澄并不想为难他,嘴上没说什么,只在心里琢磨这句话。
“抱歉,”银发少年轻叹一声,“您或许也能看出来,我并不是真正的人类,我以前也并不住在人类的栖息地,希望您不要介意。”
苏澄也迷茫了,“我当然不介意,我为什么会介意?你都见过我的佣兵团的队友了。”
另外俩暂且不提,她至今不知道加缪的种族,但多半不是正经人类。
“哦,”萧澜抬手扶额,“抱歉,我现在不太清醒,刚刚我喝了几桶魔植原料的蜜花酿,他们都说后劲——”
苏澄:“?”
桶?
这又是什么量词?
萧澜轻轻晃了一下,似乎脚步有些不稳,眼见着好像就要摔倒了。
论理说,以他这个实力阶位,正常喝酒肯定很难喝醉。
但涉及到魔植就难说了,有些高阶魔植制作的饮料酒水,一两杯就能放倒中阶战士,更何况他显然喝了很多。
苏澄赶紧伸手扶他。
她还记得对方仿佛有心上人。
——虽然有一定概率是自己,但无论是或者不是,她觉得现阶段还是避免更多的肢体接触,以免产生误会。
所以她的动作很轻,而且尽可能更少去触碰他。
“阁下……”
银发少年靠着她的胳膊,将身体的重量压了上来,接着踉跄了一下向前扑倒,额头蹭过纤瘦的手腕、以及肌理流畅的小臂。
苏澄把他搀到走廊一侧的沙发上。
“谢谢……”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蔚蓝的眸子变得湿润,氤氲出一层迷蒙的暖雾。
少年仰起头,银白的睫羽颤抖如落雪,瞳孔似乎正在变得细长,“唔,是你,今晚你也会出现在我梦里吗?”
苏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苏澄:“……”
真的是她吗?
这到底是主角光环还是什么缘故。
苏澄:“我知道你现在不太清醒,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咱们不但只见过那么两回,相处时间也很少吧?”
银发少年晃晃悠悠向前栽了一下,额头抵在她的手臂上,微凉的体温在光裸肌肤间蔓延。
“抱歉,”他低声呢喃着,“哦,我知道听起来很奇怪,所以我也不知该如何向您诉说,事实上——”
萧澜忽然咕哝着说了一长串话,然而那不知道是什么语言。
苏澄愣是一个词都没听懂。
精灵语?
作为元素法师,有些咒语本就和精灵语有关,即使不会使用这种语言,也多少知道那么几个词汇。
她听着觉得并不像。
“……唔。”
萧澜露出一种懊恼的眼神,勉勉强强直起身,试图脱离她的搀扶,然而似乎腰肢又开始发软,不得不倚着背后的靠垫。
他微微仰起头,呼吸稍有些急促,银白的发丝略显凌乱,粘在额前和耳侧。
少年不由自主地扯着领口,那绣着银线暗纹的天鹅绒外套敞开,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丝质衬衣的扣子也开了两颗,精致凌厉的锁骨若隐若现,肩颈间浮着一层透出暖光的薄汗。
苏澄头痛欲裂,“你到底喝了什么?”
旁边忽然传来笑声,两个在廊柱后面拥吻的年轻人,刚刚结束了一场短暂的亲热,正从一旁经过。
“可能是深秋之泪,”其中一个人笑道,“我刚刚也喝了半杯,天呐,我的头要炸了,那里面有月晕花蜜,还有,呃,还有南大陆的血族们制作的某些好东西,你可以帮帮这可怜的孩子,只要释放一次就行了。”
苏澄看到他衣角上的玫瑰金币徽记,“你是奥卢家族的人——等等,你是公爵的孩子吗?”
“什么?不,”那人忍俊不禁,好像她说了个笑话,“我们都是他的表亲。”
说完他们就手挽手上楼了。
放眼望去,整场宴会仍然是高雅奢靡的,极少有人在公众场合展现不堪的姿态,但时不时就有人出门。
苏澄怀疑他们都是喝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奥卢家族素来熟知圈子风尚,这些魔植酿造的酒水,能被摆出来,就说明帝都的贵族很喜欢这一口。
萧澜一手按在额头上,似乎正在努力平复混乱的思绪,那双蔚蓝的眸子像是被月光浸润,笼着朦胧的水晕。
在瞳孔深处,似乎还翻腾起一种动荡的情浪,那种浪潮在湿气里凝结,化作睫羽间悬垂的泪水。
水迹滑过少年滚烫潮红的脸颊,以及漂亮凛厉的颌线。
第89章
“阁下——”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热意的、不断颤抖的细碎音节。
苏澄才想说话, 却又停住了。
银发少年轻轻地发出哼声,舌尖轻轻扫舔过红润如花瓣的唇。
她的视线凝固了一瞬,“所以,咳, 我们要不要先解决一下这个酒的问题?”
“……没关系。”
萧澜喘了口气, “我的体质和人类不同, 即使不去缓解, 过段时间肯定也好了,您不用担心, 或许借这个机会,我还可以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少年停顿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理解, 我曾以为喜欢必须要建立在……熟识和了解的基础上,然后诞生出共鸣, 一见钟情只是外在吸引带来的错觉,因为我们不是没有理性的动物。”
苏澄非常同意,“我也会因为外表对人产生好感, 但我往往会进一步了解对方, 不过你了解我吗?”
“我不知道,”萧澜微微闭上眼睛,“但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对你很有好感, 我觉得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本质, 我厌恶主动为恶的人,除了疯子之外,其余的都是恃强凌弱的卑鄙之辈,他们在强者和弱者——至少是他们以为的弱者面前, 完全是两幅面孔。但同样的,我也喜欢那些棱角分明的底线,像你一样的人,不会找理由去粉饰伤害,不会被社会的道德要求捆绑而纵容恶行……”
他越说越乱,似乎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然而语气却非常诚挚。
苏澄叹了口气,“如果这是打动你的地方,我不得不说,这种类型的人其实挺多的,宽容的才是少数吧。”
“也不止是这个,”萧澜仰起头看着她,“你还拒绝了我的邀请,唔,和你说话的感觉也很舒服,总之,我觉得你很特殊。”
在这样的姿势下,那双闪烁着醉意泪花的眼睛,让他瞧着更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了。
苏澄继续叹息,“嗯,阁下,我欣赏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听你为我说话时,我就觉得你这个人不错。我很乐意和你当同学,一起学习探讨问题,而之前在酒店遇到你,我也挺高兴的,可是当我很多天不见你,我不会总是想着你,显然我们在这方面的感受不是对等的。”
“真的吗?”萧澜好像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只听前面就弯起嘴角,“你觉得我不错吗?”
苏澄:“…………你只听见了这个?”
“哦不,”少年颤颤巍巍站起身,“我听懂了您的意思,我明白的,事实上,我并不奢望得到同样的回应,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天呐,我本来都不想告诉您的,因为我也觉得有些迷茫,我不确定这种感受代表着什么,只是佣兵团的人说,如果我总是这样想着某个人,那我一定是喜欢她,而您也不介意我不是人类,太好了。”
苏澄欲言又止,“嗯,好吧,你——”
“还有,”萧澜歪了歪头,“刚刚那个人说释放一次指的是什么?”
苏澄沉默地看着他。
银发少年茫然地回望。
天呐。
苏澄觉得他应该不是装的。
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当然也可能是脑子被烧成浆糊了所以没想明白。
于是她简略解释了一下,做了一场x知识科普演讲,还是面向少年儿童那种级别的。
“……综上所述,从刚刚那人的意思来说,只要你进行一次就行了,我是说你自己也可以。”
苏澄冷静地说道,“如果没有感觉,你可以进行一些幻想。”
萧澜沉默地看着她。
苏澄扶额,“我管不了别人脑子里想什么,如果你真的要幻想我——”
“不。”
萧澜赶紧摇头,“事实上,我还在试图理解您的意思,唔,其实以前有人和我讲过,关于人类的……”
他抿了抿嘴,双颊上再次飞起红晕,“对我而言,因为我不是人类,我的一些……本能,让我不会去像人类一样思考问题,如果我进行某些幻想,大概也和您所想的情况不一样,但是,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还是不太确定我是否能成功。”
一身锦绣的侍者从旁边走过,手里的水晶托盘上,矗着几只盛满淡金色酒液的高脚杯。
苏澄叹了口气,随手拿了一杯,“没有什么魔植添加吧?”
侍者微笑着摇头。
她牵着银发少年走到廊柱之后,他们靠在了立柱和墙壁的阴影间。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深与浅的发丝交缠勾连,细碎的痒意从脸侧拂过。
苏澄撩起对方垂落的外衣下摆,指尖抚摸着腰带的金属扣,“不要紧张——”
纤细的手指触碰到少年结实的腹肌,劲瘦的腰身拉紧如张开的弓弦,在空中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