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瑟尔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乱七八糟的小女孩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莉迪亚的性格有诸多缺陷,但她无疑是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她才不到16岁,因此犯了错也有获得
谅解的权力。
海瑟尔没有多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揽着她往外走去。
那位克里夫小姐刚刚也被莉迪亚突然的爆发惊呆了,那孩子哭得实在狼狈,就像是被活活虐待了好几天一样,让她难得有些怀疑自己的教学方式。
不过她还是不甘心的跟着落在后面的兰开斯特走了几步,装着胆子提了一句:“这位贝内特小姐第一天来就打碎了我的花瓶,后来又撞坏了我的画架。当初她来的时候只交了一周的钱,那5英镑都不够我的花瓶钱!您看起来也是体面的绅士,作为她的姨夫,是不是应该多少赔偿一点?”
兰开斯特极为微妙的看了她一眼,他不喜欢十几岁大只会惹事的孩子,不过他发现自己还是很愿意给这群贝内特小姐们当姨夫的。
他从口袋里随手拿出十英镑悄无声息的递给克里夫小姐,作为对她会说话的褒奖。
克里夫小姐心情大好,客人上车之后,她站在门口难得的给她教了几天的“学生”一个好脸色。
“贝内特小姐,希望这几天你有所收获。”
莉迪亚被吓得打了个哭嗝,奇迹般的停下了狼狈的痛哭,改为优雅的淑女式默默流泪,并且一直保持到了回到格雷斯丘奇街。
所有人聚集在起居室里,莉迪亚被围坐在正中间,俨然一个三堂会审的架势,贝内特先生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可怕。
莉迪亚板正的坐在椅子上,背部一点也没挨着座椅的靠背,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告而别造成的严重后果,以及即将迎来的狂风暴雨般的审判。
她脸色被吓得发白,眼泪不要钱似的畅快的流淌着,不过她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玛丽可以看出这个从小就爱作妖的妹妹现在的安静沉稳是强装出来的,实际上她一定非常想立刻抓着所有人诉苦并且强迫每一个人宽容的原谅她。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足够让玛丽惊讶了,短短半年不见,莉迪亚身上也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加德纳太太最先开口,她有些心疼侄女这段日子的辗转波折,不过也同样理解丈夫以及一大群帮忙找人的亲朋好友过去几天的辛苦和煎熬。
“莉迪亚,你告诉舅妈,你到底为什么一言不发跟着那个威克汉姆一起来伦敦,如果你真的非常想来,只要写信来和我们说说就能实现。你知道全家人这些天差点都急疯了吗?”
莉迪亚瘪瘪嘴,努力克制着即将崩盘表情:“对不起,舅妈。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所有的大家。我太蠢了,我居然相信威克汉姆有门路介绍我参加阿尔马克俱乐部舞会,我还弄丢了海瑟尔姨妈送我的鞋链,呜呜呜,我真的后悔,我再也不敢了。”
这下连贝内特先生都惊讶了:“我从未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我这个最蠢的女儿亲口承认自己愚蠢,看来这样走一遭也不完全是坏事咧。”
“阿尔马克俱乐部舞会?”玛丽顺手递过去一张新的手帕,不敢相信莉迪亚居然还知道这个。
莉迪亚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呼吸,认真说道:“玛丽,你不知道吧,这是伦敦最重要的舞会之一,它的邀请函极难获得,除了出身和财富,赞助委员会管理还会严格考核智慧、美貌、穿着品味和舞蹈水平,只有全都符合才有机会拿到那张所有女孩梦寐以求的邀请函,才能穿着最豪华的礼服和最厉害的绅士跳舞,那是巨大的荣耀。”
玛丽确实只是听说过,但海瑟尔对舞会不感兴趣,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非要挤破脑袋去参加一个条件苛刻的舞会,那可不是她们生意的目标受众。
不过她还有一个问题:“那这和威克汉姆有什么关系?”
莉迪亚又想哭了:“他说他从小生活在德比郡最大的庄园里,认识很多贵族子弟,此外战争时期人们都会重视军官,他有办法帮我拿到舞会的面试资格。不过让我必须和克里夫小姐学习。为了能够成功获得引荐,他要拿我最贵重的首饰去打通关系。不过我很确信他骗了我,因为克里夫小姐说,人们礼遇的是真正在战场作战的战士,而不是民兵团的军官。而且我已经认真学习了军衔的等级,中尉连阿尔马克俱乐部的大门都走不进去!”
“可是克里夫小姐不让我走,不同意我联系在伦敦的亲人,她说她收了钱就要确保我们学到真正的东西,她真的太可怕了,呜…”
真相就是如此荒谬,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威克汉姆确实抱着几分通过暧昧关系趁机让莉迪亚的富贵亲戚帮忙偿还债务的打算,莉迪亚却从头到尾一丝都没有对他虚伪的真心和风度打败,而是一心一意的想实现自己华丽的梦想。
大人们暂且放过了莉迪亚,转头讨论起如何处理威克汉姆。
贝内特先生想让他吃一点苦头,兰开斯特主动表明他知道一个既能帮助那人自力更生偿还债务,又能确保未来几十年无法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办法。
“很多英属殖民地都缺少这样四肢健全、年轻力壮的劳力,想必能够教会威克汉姆先生不再成天想着不劳而获。”
贝内特先生和加德纳先生对视了一眼,默认了这个安排。
“那你还想去参加那什么舞会吗?”散会的时候,莉莉跟在这个小表姐的腿边好奇的问道。
莉迪亚小心的擦拭了一下哭得凌乱的脸庞,谨慎的掖好裙摆回忆着克里夫小姐礼仪课上的动作,蹲在她面前。
“我一定会去的,莉莉加德纳小姐,总有一天所有的同龄女孩都会羡慕我的风头。”她郑重的伸手拍了拍莉莉的肩膀:“克里夫小姐说得没错,我还有很多要学的,等我把那些东西通通都学会,或许我可以请求简或者姨妈带我去参加舞会的面试。我现在知道伯爵夫人的重量了。”
海瑟尔在角落目送着她直挺挺的牵着莉莉走出起居室,悄悄对旁边的人俏皮的说道:“可惜她不知道阿尔马克舞会的女赞助人绝对瞧不上一个前法国伯爵夫人。”
她走了,留下兰开斯特站在原地沉思。
前法国伯爵夫人不够,现任公爵夫人的身份一定绰绰有余。
为了刚刚那位脑子构造独特的某贝内特小姐的梦想,他有必要努力加快速度让她的姨妈愿意成为公爵夫人。
而当务之急是想出一个独一无二的、浪漫的、郑重的求婚仪式。
第96章 贵妇日常10
朗博恩只是个小教区,婚丧嫁娶都是大事,而贝内特大小姐和宾利先生的婚礼则是足以载入此地史册的重要事件。
“去年的这个时候谁能想到,内瑟菲尔德的新租客居然真的会娶一位朗博恩的小姐,而且这位小姐还是贝内特家的小姐。”一位乡绅太太说道。
女士们照例聚集在卢卡斯太太家里度过下午茶时间,今天贝内特太太忙得抽不出空来参加,所以用来搭配茶点的话题自然就是没人在场的这一家了。
布鲁克太太瘪瘪嘴:“没到最后一刻什么都说不定呢,你们没听说莉迪亚的事吗?”
卢卡斯太太自从把年纪最大的女儿嫁出去后,心态就平稳了不少,闻言想要换一个话题:“莉迪亚不是去伦敦了吗,她的亲舅舅和姨妈都在那里
,住哪一个家里都舒舒服服的,我听卢卡斯爵士说过,海瑟尔的那栋别墅看起来可气派了。”
布鲁克太太可不想听众人一股脑都去羡慕那位阔绰的劳伦斯夫人了,她继续说道:“难道你们真认为莉迪亚是去亲戚家了吗?我可没听说贝内特家的哪个亲戚派人来接她了。我听梅里顿的费恩太太说,莉迪亚是舞会后消失的,说不定是和某个军官私奔了呢。”
卢卡斯太太连忙打断她:“布鲁克太太,你可不能因为羡慕贝内特家走了好运就乱说话啊,什么事都要讲究证据的,要是谣言传出去了莉迪亚还怎么嫁人呀。”
布鲁克太太也不生气,气定神闲的说道:“你们就等着瞧吧,后天就是婚礼了,到时候要是莉迪亚没出现那就什么都一清二楚了。别的不说,那位宾利先生的姐姐说不定一气之下就要帮他的弟弟及时止损呢。”
一时间大家也都对贝内特大小姐的婚礼多了一层期待,朗博恩的日子如流水一般平静,要是谁家都平平稳稳的不闹一点乱子,那生活就太无趣了。
布鲁克太太猜得大差不差,赫斯特夫人现在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我当初就不喜欢贝内特太太和她那两个小女儿,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咋咋呼呼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能弄出什么意外,结果你看,正好就是婚礼前。”她把手上的布料摔在茶几上,皱着眉头歪在沙发上:“简的性格还算不错,可是要不是她有一个厉害又大方的姨妈,我是绝对不会支持她和查尔斯的婚事的。”
卡洛琳恹恹的翻着刚送来的一沓信,确认没有她期待的,才随口回应道:“这有什么呀?就算你不同意,查尔斯要是坚持,我们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还不如直接支持他。”
赫斯特夫人一听也是,走到这一步了婚礼也不可能取消了,还不如去神父面前许愿明天莉迪亚能够风风光光正大光明的回来,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都大吃一惊。
次日清晨,离婚礼只剩一天时间,连一直忙得晕头转向的贝内特太太也急了。
送走又一批前来打探的客人,贝内特太太拉过她的两个大女儿,焦虑的问:“你们的父亲不会赶不及明天的婚礼吧,还有莉迪亚,哦,还有海瑟尔,他们要是全都缺席了,明天的婚礼可怎么办呀?”
简坐在旁边安慰她:“不会的,昨天姨妈不是传信来说已经找到莉迪亚了吗,而且她的身心状态也都不错,他们今天一定会赶回来的。”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止不住的担忧,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比如天气骤变或者车轮坏了,导致父亲没法赶回来见证她的幸福。
伊丽莎白对此很有信心:“放心吧,有姨妈在,就算出现任何阻碍,也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伊丽莎白对海瑟尔异常自信,这边海瑟尔也在想,就这样直接回去肯定会被人追着问为什么都回得这么晚,为什么连贝内特先生都要赶去伦敦的,不解释清楚,流言说不定能传二十年。
总之,等一切准备妥当,已经到了婚礼的前一天了。他们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的从伦敦赶往朗伯恩。
加德纳太太和莉迪亚带着其中两个孩子坐一辆马车,海瑟尔和玛丽则带着另外两个,贝内特先生和加德纳先生坐在一起,达西和兰开斯特时隔半年也再一次被凑到了一辆车。
除此之外,后面还跟着装着各式满满礼品物件的三大辆四轮马车。
所有的马全都换成了最好的驿站快马,车也都是兰开斯特从伦敦调来的宽敞气派的实木双架马车,力求在追求速度的同时保证舒适度。
轰隆的马蹄声在朗伯恩大道上响起来的时候,刚好是快要开始午餐的时间。
不仅是佃户们,连乡绅太太和小姐们都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赶出来围观。
“嚯,怎么这么多马车?你看,它们停在了贝内特家门口。”
“应该是贝内特先生回来了,不过那车看起来也不想贝内特家的车啊,那车厢上的花纹看起来那样有气势。”
贝内特太太也早就惊慌失措的跑出来了,她今天心情不大好,连午饭都不想吃,只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唉声叹气。
这会儿门口出了动静,她离得最近,第一个弹起来冲到门口。
“是谁来了,莫利太太?是不是贝内特先生终于赶回来了?”
莫利太太还在厨房里忙活,没等她跑出来,第一辆马车上的人就下来了。
“哦,上帝啊。”是她亲爱的弟弟和弟媳。
紧接着后面几辆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莉迪亚提着长裙冲过去扑到妈妈怀里,她很想诉苦,不过还是忍住了,提着裙子优雅的给妈妈行了个礼。
贝内特太太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差点怀疑接回来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了,不过人能平安顺利的回来就行了。
她很快又看到了她的亲妹妹,于是终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把所有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直直的朝妹妹快步走去。
“亲爱的海瑟尔,你终于回来了。”贝内特太太一把将海瑟尔按在她壮硕的胸脯上:“我就知道你会把你的侄女带回来的,除了你还有谁会把我可怜的神经放在眼里。”
海瑟尔发现几位熟悉的邻居太太已经一块往这边过来了,于是拍了拍姐姐的背,在她耳边悄悄说。
“好了,姐姐,打起精神来。你要记住,莉迪亚只是被接去伦敦学习礼仪,因为伦敦恰好有一位皇宫里出来的名师这一周有空指点贵族小姐们仪态,我给莉迪亚也申请了一个名额。另外,姐夫是去伦敦处理一桩远房亲戚的丧事的。”
克里夫小姐大概这辈子都想不到还有人主动给她的补习班镀金,称她为名师。
贝内特太太也一头雾水,不过眼看着她的塑料姐妹花们都到眼前了,她也熟练的换了一副自信的表情。
“卢卡斯太太,你们怎么不吃午饭,都赶到我这里来了?”
卢卡斯太太被其他人推到最前面,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我是听到马车声,想着是不是贝内特先生和莉迪亚从伦敦回来了,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忙。”
贝内特太太热情的把莉迪亚塞到她身边:“贝内特先生还忙着呢,喏,莉迪亚在这了。她去伦敦上课去了,跟着什么特别有名的大师。”
布鲁克太太从后面探出头来,一双眼睛激光似的扫射了一通莉迪亚,被她一身全新的樱草红缎面长裙和光彩照人的脸蛋弄到怀疑人生。
“这…莉迪亚去上什么课了?看起来好像瘦了不少。”
旁边的金太太耿直的补充道:“瘦了一点,但是脸蛋更漂亮了,这样一看简直能压过简成为朗伯恩第一美人了,就是个子矮了点。”
莉迪亚并不怎么在乎她们的评价,毕竟她们不是阿尔马克俱乐部舞会的考核官。不过她很虚心的接受了大家的建议。
“是礼仪和通识相关的课程,布鲁克太太,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介绍安妮也去参加,不过我必须提前说明那里的教师可没那么好说话。”她转身:“金太太,您说的对,我最近也一直在发愁。好在我听说伦敦的舞会上小姐们都会穿一种名叫礼仪鞋的东西,鞋跟高两到三英寸,穿上后比例协调不少,我正打算求姨妈帮我弄一双回来,好提前练习穿这种鞋跳舞。”
莉迪亚被叫进去帮忙了,留下几位太太在背后议论纷纷。
“布鲁克太太,现在你没话说了吧?我看莉迪亚真的是去上过礼仪课了,你看她现在变化多大啊。”就是有点像脖子受伤了,连转身的时候都僵硬的挺着,半点不带晃动的。
布鲁克太太没亲眼看到贝内特家的笑
话,大失所望,嘴硬道:“不如去打听一下贝内特先生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刻跑去伦敦,难不成莉迪亚去学习还得父亲亲自送过去?”
不过很快她就更生气了。
“你说什么?贝内特先生什么时候多了个生活在伦敦的老姑妈?这简直是在编故事!”
布鲁克先生不耐烦的往书房走:“好了,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去找贝内特先生打探了。人家清清楚楚的说,是一个很多年没联系的老姑婆去世了,老太太指定贝内特先生帮忙处理她的遗产,还给了他伦敦郊外一块带村舍的小林地,我都看到地契了。”
布鲁克太太崩溃大叫:“怎么好事全让他们贝内特家占尽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对家的成功更是让人心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