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阳有些烦躁, 他不知道自己缘何会对小继母产生了别样的心思,他一开始明明是讨厌她的,可现在看来, 他不仅不讨厌她, 还...
他盯着手边的酒壶定定看了半晌,最后也只是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一张如玉的面容微微泛了红,不知是恼怒还是烦闷。
眼看到了午膳的时间, 秦芙蓉自然邀请安宁一同去醉仙楼用膳, 安宁似乎是此处的常客,刚一进门便被相熟的小二迎着进了二楼雅间。
醉仙楼是近几年才开起来的酒楼, 裴映雪同陆馨都是第一次来, 心理感叹着此处的奢华,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地打量。
秦芙蓉是第二次来,上次招呼她的小二远远地便认出了她。
秦芙蓉也认出了小二,故意走慢了几步,小二偷摸看了她两眼, 通红着脸道:“给您请安, 上次您说命小的留意着东家的去向,今日东家正好在, 您若是现在有空的话,小的带您过去。”
秦芙蓉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 “好,那便辛苦小二哥带路, 只是我需先同家人交代一声,小二哥稍等我片刻可行?”
小二也不敢再看她,只躬身称好。
进了雅间同安宁和裴映雪说了一声, 叫三人先用着膳她便又出了门。
裴映雪是知晓她的打算的,只笑的点头叫她去,安宁虽说好奇,但并未多问。
秦芙蓉跟着小二去了三楼,小二同门口的护卫说了句什么,秦芙蓉被允许进入,红艳却被拦在了门外。
红艳自然不愿,秦芙蓉却道了声无碍,这酒楼的主人这么爽快的见自己,怕是已然知晓她们的身份。
她虽不常出门见人,可也知各家都有各家的情报,这种大酒楼,消息更加灵通,她自进门,人家怕是已然知晓了她的身份。
任他手眼通天,也不敢青天白日贸然将一位侯夫人怎么样。
红艳功夫极好,若真出了事情,她在里头唤一声,红艳进去便是。
这是一处套间,内室看不清楚,外间却有一巨大的屏风挡在那里,屏风上绣着四大美人,美人儿倾国倾城衣袂飘动,绣工极好,栩栩如生。
屏风后依稀可见一男子坐在窗前,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清瘦颀长的身影。
秦芙蓉挑眉,这人还怕见人?
于是她故意往前走了两步,只听一道低沉的男音传来,“姑娘便停在那里吧。”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是怎么回事...
一侧的侍者低着头,伸手拦下秦芙蓉,并指着一旁的坐椅叫她坐下。
秦芙蓉看了这侍者一眼,这人貌似不会说话。
故作神秘。
秦芙蓉撇了撇嘴,只淡淡应了声好,但也未坐下,只是将怀里写好的计划书递给了侍者。
而后对着屏风后的男人轻笑道:“上次来便想结交东家,没想到这次真的见到了,在下说有生意想谈,并不是随口一提,这是我写的部分计划书,东家若是感兴趣的话,便差人去西城的明月山庄递信,或者。”
秦芙蓉勾唇看了眼屏风后的男人,“或者您直接递到定北侯府,我到时再过来。”
说完秦芙蓉也不管男人什么反应,直接推门走了。
故弄玄虚。
红艳见夫人这么快出来也未多问,她扫了雅间一眼,跟在秦芙蓉身后离开了。
雅间内,屏风后的裴少阳轻笑一声翻开了计划书,看着上好的宣纸上难看的字,笑意僵在了唇角。
难怪父亲叫她练字呢,就这字迹,怕是刚启蒙的孩童写的都比她好。
再看计划书上的内容...
不错,她还挺有想法的。
只是看了半晌,这计划书却是不完整的,精华的那部分一个字没写,裴少阳失笑,看不出来,她还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
眼看主子这般,一旁的护卫没忍住将头埋的更深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侯爷对老夫人的兴趣一日大过一日,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往多了许多。
孽缘啊,护卫低头叹气,权当没有看到。
雅间里的气氛很好,安宁活泼外向,裴映雪对其是越看越满意,侄子沉闷心思重,妻子就该活泼些,如此才是互补。
秦芙蓉看着已经明显熟稔了的安宁和陆馨,笑着对裴映雪道:“你看,我就说她们能玩到一处。”
裴映雪点头看着她道:“怎得回来的如此之快,不是说要谈什么合作?”
秦芙蓉撇撇嘴,“那东家明知道我身份还故弄玄乎,我将我写的那东西拿给他看,他看了必然会感兴趣,我且回府上等着便是。”
裴映雪点头,只夸她聪明。
二人却听见安宁对陆馨道:“魏三平日里是挺不好说话的,不少姐妹对她都有些微词,尤其最近听说丽妃娘娘在给三表哥议亲,她好像志在必得的样子,那个杜姑娘我便不知晓了,兴许是二人最近才玩在一处的吧。”
秦芙蓉听后若有所思,之前清姨娘递来的消息,说是父亲有意将秦梦娇说给三皇子。
秦梦娇也曾在宴会上故意接近三皇子,据说二人经常见面,如今安宁又说魏三是三皇子妃的人选,那继妹想做三皇子妃的美梦怕是要落空了。
不过她当姐姐的,自然是要捧捧妹妹不是,做不成皇子妃,做皇子的女人,也是极好的。
秦芙蓉忽得乐开了,裴映雪白了她一眼,这人,心里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回府安排了人给清姨娘递消息,秦芙蓉便歪在榻上吃西瓜。
她一直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时代,西瓜辣椒土豆地瓜棉花都已经出现,但是因为生产力极低,缺少肥料,即使有土豆和地瓜,偏远一些的地方,还是会出现饿死人或者冻死人的事情。
她不是学农学的,所以对如何提高农作物产量一事有心无力。
秋嬷嬷见夫人一连吃了两块西瓜了,直接伸手将果盘端走了,好声好气哄她道:“西瓜性凉,夫人月事刚过,还是少用些,老奴去做些糖水来给夫人解渴。”
秦芙蓉知道秋嬷嬷好意,乖乖应了声好,红艳推门进来,额头上冒着些细密的汗,一看便是刚回来。
秦芙蓉递过帕子道:“怎么了这是,不是叫你找小叔的护卫问西城的那个妓子的事,怎么热成这般。”
屋子里只红艳和秦芙蓉两个,红艳低声道:“人不在西城,现下在长乐坊。”
秦芙蓉挑眉,“长乐坊?”
她摆摆手叫红艳坐下,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继续道:“可也是妓院?”
红艳点头,“长乐坊说是舞坊,但其实就是文雅一些的风月场所,坐落在东城的京河边,文人骚客极为推崇,明日长乐坊会有花魁宴,到时候京中的不少显贵都会过去。”
秦芙蓉若有所思的点头,花魁宴?听起来就很有趣。
“嗯,帮我准备身男装,明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红艳被惊地张大了嘴巴,“您,您真要去啊。”
秦芙蓉嗔了红艳一眼,小声道:“你不好奇里头的热闹?”
红艳表情有些尴尬,但却还是诚实点头,自然是好奇的。
“那便是了,明晚上咱们偷摸的出去再偷摸的回来,你不说我不说,谁能发现咱们。”
秦芙蓉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最近她拳脚功夫练的不错,翻个墙易如反掌。
侯府的护卫巡防红艳都清楚,知道哪里翻墙最合适不过,如此她们二人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再回来的,不必担心会有人发现。
眼看红艳踌躇,秦芙蓉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几句,红艳眉头皱了松松了皱,半晌之后才认真点头。
红艳被秦芙蓉策反,喝了杯水后便偷摸的准备衣裳喝要用的东西去了。
夜色黑沉,裴穆安刚回来,今日留在府上的护卫汇报了红艳过来一事。
因着从前主子吩咐过,红艳若问及来福下毒一事的线索,可以直接同红艳说明。
可今日裴穆安解腰带的手微微一顿,“你说了长乐坊之事?”
护卫微微一愣,“属下只说了那妓子现在长乐坊,别的便没说了。”
裴穆安脸色不变,摆了摆手叫人退下了。
作为府上从小培养的暗卫,红艳消息自是灵通,明日长乐坊举办花魁宴,红艳定是知晓的,嫂嫂又如此聪慧,思及那日她对妓院感兴趣的模样,又想到她脸上的表情。
她微微泛红的眼尾,嗔怪的眼神,翘起的唇角,和,衣领下的红痣...
裴穆安呼吸有些发沉,只感觉浴桶里的水过于热了。
起身跨出浴桶,身无旁物的他看了眼地上的凉水桶,一瓢从头浇下,热度不减,又一瓢下去还是没什么效果,最后裴穆安直接拎起将自己浇了个透。
可不容易躺下后,脑海里仍然全是她的模样,他单身二十多年,没想到今日却载在了她身上。
叹了口气,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认命似的,向下伸出了手...
低沉喘/息过后,他将帕子胡乱丢在地上,起身净手换衣。
屋内的冰鉴隐隐泛着冷气,面无表情地拿起冰鉴上的酒壶,起身打开了窗子冲掉室内的气息,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轻薄的里衣下小麦色的胸肌若隐若现,几道疤痕蜿蜒,俊逸的五官此时带着消沉。
想到自己和她的身份,举起酒壶喝了满满一大口,情爱和伦理纲常此刻在他脑袋里打架,一面是生根发芽的爱意,一面是对兄长的愧疚,他的不轨之心被挤在了阴暗的角落,一点点挣扎咆哮。
到底该如何...
第27章
月黑风高夜, 逛妓院的主仆二人配合默契,很容易便翻出了墙。
月光下的秦芙蓉一身青衫,头戴玉冠, 面容白皙又俊美, 任谁看了也只当是谁家的女娇娘偷穿了男子的衣裳。
尤其是即使她束了胸,胸前还是有起伏……
红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夫人即使穿了男装,可模样还是个女郎啊, 这还怎么去妓院了。
秦芙蓉知晓红艳想法, 手上的折扇啪一下打开遮住了半张脸,朝红艳飞了个媚眼道:“长乐坊是什么地方?说是舞坊, 其实什么生意都做, 平日里也是接待女子的,只要给钱,她们怎么着都成。”
红艳还是有些一头雾水的,秦芙蓉又道:“今日花魁宴,三位花魁皆有演出, 京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都去, 不说那两位皇子也去吗,我这般打扮, 分明就是谁家小妹偷跑出来凑热闹的,若是扮成了四不像那老鸨才疑心呢, 我如此这般作态,锦衣华服女扮男装, 任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身份显赫,只要银钱到位,她定会帮着隐藏一二的。”
至于怕有人认出来她, 她也是做了功课的,眉型被她画粗了些,唇角还点了颗痣,虽说还是从前的模样,但到底英气了一些,没从前那般娇艳了。
红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一身小厮的衣裳,因着常年习武,肩宽腿长,倒是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
二人驾着马车很快便到了长乐坊。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京河上,水面上停留着几艘高大的花船,河水悠悠泛着涟漪,岸边的杨柳依依被风儿吹起。
不远处的舞坊明亮非常,大红灯笼高挂,巨大的招牌上长乐坊三个字彰显着奢靡的光。
夜晚正是店门大开,各色马车停在门外,几名龟奴如护卫般守在两侧,不断有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进入。
门前还有老鸨带着几个美娇娘迎客,一声“爷您终于来了!”叫秦芙蓉轻笑出声,后世的电视剧倒是没拍错,妓院揽客的场景确实是如此。
门前的道路旁也是热闹的,不少小商贩在周围摆摊,有进不去的叫上一碗汤面在外头瞧热闹,也有那贪嘴的妓子差了小丫鬟买上一碗小馄饨来解解馋。
打量了半晌,眼看时辰不早,秦芙蓉轻了轻嗓子,大步迈进长乐坊的大门。
老鸨打眼一瞧便知晓她是位女子,有心拦了上去,小声哎吆,“这位,小公子,咱们这可不是您来的地方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