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穆安低低“嗯”了一声,明显不愿意多说。
裴映雪却是不打算放弃的,撇了弟弟一眼,又道:“今日未见少阳过来,可是出了别的事情?”
裴穆安这回实话实说,“被我打了,现下拘在院子里思过。”
裴映雪停下步子,皱眉看着自家小弟。
小弟比自己高出很多,她需要仰视才能看清弟弟的面容,看着五官硬朗身上带着从容不迫之气的小弟,裴映雪这才对小弟长大了有了真情实感。
她不赞同道:“少阳现下是定北侯,你将他打了,还拘在院子里?若是传出去想什么话?”
“府上无人敢往外传。”
言罢裴穆安朝身后下人们摆了摆手,众人退出更远。
他知晓姐姐的顾虑,继续道:“他做了混账事,嫂嫂不方便插手,只能我这个叔叔代劳了,只是辛苦了嫂嫂...”
裴映雪看着弟弟,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小弟唤嫂嫂的时候...
但是裴映雪始终未往那方面想,她现下有些头晕脑胀的,又叹了口气道,“莫要弄坏了你们叔侄二人的情分才好,明日我再去看看少阳,他最近是有些混账了,芙蓉确实辛苦,还得赶紧将少阳的婚事提上日程,郡主进府也好帮芙蓉分担一些。”
裴穆安静静地听着,半晌应了声“是。”
裴映雪絮絮叨叨了一路,在到了自己院门这才停住了嘴。
想到小弟的婚事,又想嘱咐两句,便见陆馨迎了出来,裴映雪这才咽下嘴里的话,转身进了院子。
夜风微凉,裴穆安只身行在黑夜里,脚步略微停顿一瞬望了眼西北方向,那是嫂嫂的院落,也不知此时的她休息了没有。
只消片刻后他便垂下眼眸,转身浸入黑夜。
他这份有悖常伦不见天日的小心思,也不知何时才能正大光明地暴露在日光之下...
书房内烛火燃的正旺,裴穆安刚坐下,手上的信件尚未拆开,便见一暗卫突然出现。
暗卫单膝跪在地上,声音低沉而恭敬,“禀将军,已将郑家人安全护送至京中,永昌伯府差出的人已全部处理。”
郑家人,原是秦芙蓉娘家继母上一任夫家。
裴穆安淡淡“嗯”了一声,也不抬眸,只道:“继续护着,待事情完毕,再护送他们离开。”
暗卫称了声“是”,在瞬间没了踪影。
裴穆安将手上的信件拆开看了几眼,随即便就着桌上的灯烛将信纸给烧成了灰烬。
她想做的事情,他必会帮着完成,永昌伯的算计,势必是要落空的。
不过,她到底是想怎么处置永昌伯府那些人呢。
半晌裴穆安摇摇头,她有时沉稳有时跳脱,想法还极为大胆,罢了,无论她想要如何,他只在她身后守护着便好。
好半晌,他从怀里取出两张帕子。
两张帕子的角落俱是绣着一朵精致的芙蓉花,皆是她帮自己包扎伤口时落下的,他一直珍视的放在怀里,想她时便拿出来看看。
其实,今日他是去找了她的。
他命人打听了她的去向,在接到她正去往“天下第一楼”时,他也寻了过去。
她正在从马车上下来,他看到的,是同在侯府中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
她唇角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开怀笑意,是纯粹的,俏皮的...
她最近在侯府待的很累吧。
他终是又开始踌躇起来,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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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抱歉各位,那天一早妈妈出了车祸,我当时六神无主的赶去医院,差点吓死了...现在妈妈好一些了,交警那边在处理醉驾的人,我也在今天回来上班,只是晚上或者周末的时候需要继续在医院里待着,更新的话就不会那么及时,但是写好修好我就会发,几天没写真的有些生疏了,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谢谢各位~
第54章
兴许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老夫人真的一病不起。
太医基本上每日都要过来,府医更是在老夫人院里随时准备待命。
秦芙蓉倒真没怎么出力。
她想近身伺候老夫人喝药,但是老夫人却是不愿叫她伺候的, 每次见了她虽说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都会厌恶的闭上眼睛,似乎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秦芙蓉索性也不近身,每日晨昏醒定的露个面,各种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进老夫人院里, 就是不给老夫人再来挑自己毛病的机会。
只是瞧着被老夫人折腾的瘦了许多的裴映雪和钟嬷嬷几个, 秦芙蓉又心生了不快。
这日她晚上前去伺疾时,看着老夫人那枯黄的面容, 眉眼一挑轻飘飘道:“母亲, 您可要保重身体啊,万寿节马上便到了,到那日给侯爷赐婚的圣旨定是会下的,您若是有个好歹...”
她叹息一声,脸上的担忧愈发明显, “若是您有个好歹, 这侯爷得拖到什么时候大婚啊...”
她皱着眉头看着老太太,故意道:“您若是...哎, 侯爷大婚便真得等三年之后了。”
老夫人黑沉着一张脸,定定地望着她半晌, 伸出手指着叫她赶紧滚,秦芙蓉丝毫不惧, 走的非常利索。
只是在第二日再见老夫人,老夫人的身体竟然明显的好转起来。
药也好好吃了,饭食也用了不少。
秦芙蓉走出老夫人院子, 没忍住对裴映雪低声道,“我就说太医说的极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看,府上现下最重要的便是侯爷大婚,一说这个,婆母的身体这不很快就好了。”
裴映雪嗔了她一眼,“也就是你大胆,那些话我是不敢说的,再气出个好歹来,少阳的婚事便真得一拖再拖了。”
秦芙蓉挑眉,面上带了丝得意,“你这就看不清了,只有侯爷成婚,侯府的百年基业才能够传承,老夫人心里也是急着抱重孙的,她想明白了就不会再抗拒吃药,身体自然能好起来。”
裴映雪思趁片刻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点点头。
她脸上是近些日子被折腾出来的疲累,秦芙蓉心疼地看着她道,“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母亲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你且安心,明日我带你去铺子逛逛,也松快松快。”
裴映雪也不推辞,她早就想去见识见识馨儿口中的新鲜玩意了,笑着道了声“好”,这才与秦芙蓉分开,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
老夫人的身体逐渐恢复,秦芙蓉也得了空闲,基本上每日都会去趟“天下第一楼”。
铺子的生意渐渐步入了正轨,虽不如刚开业那几日生意火爆,但也在京城打开了名声,每日找上门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
几日后的一个大早,秦芙蓉换上了男装,同红艳一起悄咪咪出了府。
正在此时的永昌伯府门前,场景已经十分热闹。
看热闹的百姓将永昌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讨论声如潮水般涌来,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八卦的味道。
这风波,已经被搅动起来。
事情的起因,便是在现永昌伯夫人身上。
原是现永昌伯夫人从前的夫家找上门来,郑氏一门怀疑郑氏子死有蹊跷,直接一直诉状告上了京兆府,他们要求查验永昌伯同其继女秦梦娇之间,是否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这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浪高过一浪,围观的百姓俱是竖起了耳朵,难得高门有如此秘闻,吃瓜群众恨不得挤进那永昌伯府的大门里去一探究竟。
永昌伯夫人前夫郑庆安原是京中翰林院一六品官,寒窗苦读十数载幸得高中,本应官路亨通,光耀门楣。可天不遂人愿,郑庆安却在一年突发疾病去了,郑氏一门悲痛不已,匆匆将郑庆安的棺冢接回老家安葬。
之后其妻子又带着女儿改嫁高门。
这事情其实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人算不如天算。
恰逢郑氏一族另有族人进京做生意,在市井酒楼,偶而也会听到一些永昌伯府风言风语,虽心生疑虑,但也没去较真。
只是前些日子,永昌伯亲女回门时在府门处受了继女的刁难,亲梦娇的一句“谁说我不是父亲亲生”,被郑氏族人听了个当场,其族人只觉被天雷劈醒,所有的怀疑在此时都有了答案,登时便回了乡。
秦芙蓉当时也是注意到了亲梦娇这句话的,便猜到了事情真相,也差人去寻了郑氏门人,顺水推舟帮了一把。
永昌伯夫妻做贼心虚,多年来一直差人注意着郑家人的动静,在接到郑家人要上京的消息时,便差人去阻拦,势必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永昌伯的人全部被裴穆安派出的人给截住了。
裴穆安在注意到秦芙蓉的动静之后,便也差出了几人前去帮忙,他的人不仅将永昌伯差去的人给秒了,还直接将郑氏门人送到到了京兆府。
不远处的街道,一道身着男装的昳丽身影斜靠在墙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只见那管家早已失了往日的沉稳,正满头大汗在府门前不住作揖,郑氏族长捋着白花花胡子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十几个郑氏族人黑沉着脸护在周围,虽说身穿粗布麻衣,但也都是青壮之年的汉子,压迫感极强。
还有那等着传唤永昌伯夫人和二小姐的官差,亦是紧盯着伯府的大门,焦灼地等待着她们的出现。
秦芙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她倒想看看,这场戏,永昌伯夫妻该怎么收场。
想叫秦梦娇做三皇子妃?
经此一闹,无论最终官府如何裁定,秦梦娇的身世都已成了满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皇子妃?莫说是正妃,她怕是连个体面的侧妃名分都捞不着了。
日后即便能进皇子府,大约也只能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不光得时时刻刻看三皇子的脸色过日子,便是正妃和侧妃的脸色也都是要看的。
啧啧。
秦芙蓉撇撇嘴,心情非常不错。
她朝身后的红艳小声道:“你且在这盯着,有什么事情差人告诉我,必要的时候帮郑家人一把。”
叫这火烧的再旺些才好。
红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恭敬道了声“是”,秦芙蓉转身便走了。
反正这场戏不管怎么唱,永昌伯夫妻都是会倒霉的那个,至于官府能不能查到郑庆安的死亡真相,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就不多看了,目的已然达到,还是赚钱要紧。
天色渐晚。
一直待到月华初上,秦芙蓉才出了“天下第一楼”。
她并未登上回府的马车,而是叫车夫去西市的街口等着,自己去夜市瞧瞧热闹。
此时的她一身青衣男装打扮,小脸俊俏皮肤白皙,竟有几分谁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的意思。
难得自己一个人出来逛,她的心情亦是甚好。
夜市的景色很美。
晚风拂面,带着些闹事的烟火之气。
放眼望去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皆是各种商贩。
叫卖声,讨价还价之声,还有那锅勺的碰撞之声,行人的谈笑之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