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远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夫,墨锦溪紧皱起眉头,不自觉向后仰了仰。
看来这人还真的以为,她这些天和周家断往来只是闹脾气。
“还请周大人慎言,你如果是要见你的夫人,那周大人来错地方了,我这没你要找的人,这只有墨家女,墨锦溪。”
墨锦溪抬手不着痕迹在鼻前扇了扇,周青远身上那股薰香气,她着实不喜。
“夫人还说气话,墨家小姐墨锦溪,就是我周青远的夫人。”周青远不见外地坐下来,一眼就看见墨锦溪身上云罗材质的衣裳。
云罗今年价贵,一匹云罗要百金不止,墨家居然如此奢侈,拿来给墨锦溪裁衣裳。
周青远垂下眼,手紧握成拳,若他此时抬起眼,眼底的嫉妒便会暴露无遗。
墨锦溪回到墨家,日子竟过得这般得意,就连身上日常穿的衣裳,用的都是一匹百金的云罗,可想而知她出入正式场合,衣裳是何等华贵!
先不说墨锦溪通身气派,单是随便从她身上取下一件首饰,都足够周家花很久。
周青远嫉妒地眼前发暗,可他今日是为求和而来,不能和墨锦溪撕破脸。墨家对墨锦溪这个女儿确实视若珍宝,只要他把墨锦溪哄回周家,墨氏所有的东西,还不全都是他的?
周青远低着头,余光瞥见墨锦溪手腕上的累丝金镯觉得晃眼。
真令人可气,墨锦溪坐拥金银财宝无数,当初带到周家的嫁妆,真要数,就是数三天三夜都数不完,墨锦溪也没拿多少嫁妆帮他在官场中铺路。
就墨锦溪拿出的钱帮他谋的翰林院侍读,还不足九牛一毛,这女人着实可恨,不然他一路顺风顺水走来,如今的官职应当升至正四品才是,俸禄也能涨一涨。
四品官员的俸禄,比五品官员好上不止一倍,若真官至四品,纵然没有墨锦溪,周家的使用也不会捉襟见肘。
周青远回想周府的种种艰难,对墨锦溪的恨意随之加深。
上辈子,墨锦溪和这个男人做了八年夫妻,她花了八年去琢磨和讨好眼前这个人。
别人看不出周青远在想什么,墨锦溪通过他一个动作,一记微妙的眼神,就能洞悉他心中所想。墨锦溪察觉他流露的恨,柔荑佯装不经意搭在戴了累丝金镯的手腕上。
她肌肤白皙,戴着金灿灿的镯子,映得肌肤光洁如雪,二者相衬,让人移不开眼。
“周大人苦读圣贤书多年,应当知道祸从口出,还请周大人自重。你我二人早已不是夫妻,你再以夫妻相称,就是故意污秽,坏我的名声,那就别怪墨家不客气。”
她安然端坐,院内清风徐来,撩动她的衣角,莫说姿态,她就连气色都与从前不同。
从墨锦溪的气色不难看出,她在周府日子过得不错,凭什么?周青远不甘。
墨锦溪是他的女人,她的一切,都应该有他的一份,凭什么他水深火热,墨锦溪却如鱼得水,不公平。
“我今日前来,是诚心向夫人赔不是,还请夫人莫要再与我计较,那封休书我不认,就不作数,本朝就没有女子休夫一说,我也知错了,还请夫人随我回周家。”
周青远眼神真情流露,别人辩不出他话中真假,墨锦溪却很清楚,眼下周青远说的每一个字,不过是虚与委蛇,他是贼心不死,还算计着墨家的钱罢了。
墨锦溪食指点了点手腕上的镯子,眼底掠过一抹厌烦,周青远就和狗皮膏药似的,缠得人心烦,本朝确实没有女子休夫一说,保险起见,她需得让周青远自个撒手。
“周大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想让我回周家,是惦记着我的嫁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纵使迫不得已回周家,也不会再给墨家花一分钱,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左右离府的时候两人之间已经闹得难看,墨锦溪不妨把话点明。周青远不撞南墙不回头,那让他撞个够就是了。以他的为人,话不说死,他还以为总留有机会。
墨锦溪一番话不留情面,犹如一巴掌打在周青远脸上,火辣辣的。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做的一切,只是图你的嫁妆?”周青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脸跟翻书似的,有意思的很。
他表现地这般悲愤,不是因为墨锦溪说错伤了他的心,而是被说中了。
墨锦溪抬眼稀罕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夸张地反问道:“难道不是?”
周青远:“……”
翠儿双唇紧抿,强忍着笑意,小姐今日一番言辞还真是锐利,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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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既然你屋里还有那么多好东西,拿出来补贴家里也是好的
就连能藏心绪的玉儿神情也因憋笑显得别扭,嘴角翘起的弧度根本压不住。
这个丑妇,是存心下他的脸面,让他在下人面前没面子。
不等周青远继续说鬼话,门房就再来传话,说是国公府小公爷前来拜访。
院内几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墨锦溪心下困惑,小公爷怎会来?之前两府没有任何交情,多半是冲她来的。
周青远脸拉了下来,像是吃了苍蝇,那个病秧子怎么敢追到府上,是当他死了?
“请小公爷进来。”墨锦溪没有理会周青远还在,直接让门房引周黎昕进府。
周青远坐不住了,激动地站起身,急眼道:“我听说最近病……小公爷待你不同寻常,你和他这般不知避讳,莫非你待他也……你可是我周青远的妻子!”
自己居然比不过一个病秧子,周青远怎能接受,觉得墨锦溪是存心羞辱他。
和这个人说了半晌话,墨锦溪也倦了,睨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周大人,同样的话强调太多遍没意思,我和你如今不是夫妻,我更不是你的妻子,我还有客要见,没空与周大人闲聊。”
墨锦溪随意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大人还是自己请吧,若是让下人请你出去,可就没意思了。”
她扭过头,没再正眼看周青远,就差把‘速走’几个字写在脸上。
周青远一噎,观墨锦溪的神色变化,她与周黎昕之间的关系似很是熟稔,所以对方前来拜访,她没有表现出尴尬或是不自在,不知他们私底下见过几回!
男人顿时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一片,他说呢,怎么墨锦溪对他这般混不在意,原来是已经找好了下家!她找别人情有可原,找那个病秧子什么意思?
在墨锦溪心里,他难道就连一个病秧子都比不了?
周青远站着不动,门房见状只好请他:“周大人,请吧。”
周青远回过神,大抵是想瞪墨锦溪一眼,想到自己还未完的如意算盘,又忍了回去。
“既然你要见外客,之后我再来看你。”周青远故意把外客二字说得咬牙切齿,说罢甩袖而去。
墨锦溪打了个哈欠,压根不把周青远放在眼里,他爱生气,那就气呗,干她何事。
从墨锦溪院里出来没走多远,周青远就和周黎昕打了个照面。
两人谁都看对方不顺眼,脸上都冷冷的,周青远是国公府庶出旁支,周黎昕又是小公爷,他见了嫡堂弟,心里怎么不痛快都要拱手一礼。
周黎昕见是他,哪有好脸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周青远面部肌肉抽了抽,一刻不愿在墨家多待,愤然甩袖离去。
他憋着一肚子火回周府,前脚进书房,后脚就破口大骂:“一个病秧子,不知还能活几年,在我跟前耍什么威风!”
南山对此习以为常,熟练地将书房的门关上,打起精神守在门外。
周青远的书房堆放着许多书,并没有多余的字画装饰,陈设很是简朴,甚至算得上有些寒酸。不大的书房内,唯一亮眼的所在就是那方碧玉笔洗。
想到自己头顶不知何时已经是绿油油一片,周青远怒从中来,抄起笔洗就要砸在地上。
快松手时,周青远咬了咬牙,憋屈地把笔洗放回桌上。
如今他屋里只有这一件值钱的东西,为那个丑妇把东西砸了,不值当。
“不知廉耻的丑妇,我偏不认那封休书,你就始终是我的人,我看你怎么和病秧子苟且!”
周青远深吸了口气,气还没消下来,远远的就听见儿子的声音:“爹爹可在书房?”
南山往身后看了一眼,没再听见咒骂声才应答:“老爷在书房,少爷有事?”
“我有事要和爹爹说。”周耀柏扯了扯腰上的玉佩,面色有些不虞。
再在气头上,周青远对这个嫡子还是在意的,收拾好情绪便道:“进来。”
“爹爹,我屋里的墨和宣纸都用完了,星月烛也没剩多少,爹爹可否吩咐库房去采买些回来。”
周耀柏人还没进书房,就说自己屋里这不够用,那不够用。
星月烛是这两年才有的东西,和寻常蜡烛不一样的是星月烛照明火光格外明亮,用于夜间看书最合适不过。
因为制作工艺的缘故,星月烛价格高昂,非富庶人家是断断用不起的。
之前周耀柏之所以能用上,是墨锦溪为了让他念书的条件能更好,花大价钱买了足足一箱回来,一用就是一年之久。
人用惯了好东西,要用次等的,自是不太能接受,尤其是对孩子而言。
周府经济紧张不是一日两日,周青远本就在气头上,儿子一开口就要星月烛,把他气笑了。
“为父记得你姐姐屋里的东西大多都被收回去,你屋里的东西都还在,你母亲对你不错,什么都舍得给你。”
周青远冷哼一声,有些后悔当初没让儿子多从墨锦溪那里捞好处。
周耀柏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想母亲对他确实比父亲对他要好得多。
爹爹对他严格,从来都疾言厉色,只有后娘才会关心他是不是看书累了、会不会熬坏眼睛。
周耀柏暗暗吐槽亲爹不好,不知亲爹已经盘算起他屋里的东西来。
“如今府里艰难,拿不出钱来给你买笔墨,既然你屋里还有那么多好东西,拿出来补贴家里也是好的。”
周青远招手叫来南山:“你去少爷屋里,把他屋里的物件清点出来登记好,然后把册子拿来给我过目。”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周耀柏怔愣一瞬,意识到父亲不是在说笑,有些慌了。
“爹爹!那都是母亲给我的!”周耀柏急了,后娘给他的东西,他都很喜欢。
他年纪小,不代表不知道那些东西稀罕,他平时宝贝的很,爹爹怎么能卖了!
“她给你的就是周家的,如今府里开支困难,只有你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把那些东西当了,府里还可支撑一段时间,不然都得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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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周耀柏:是不是只要新姨娘走了,后娘才会回来?
周青远摆手让南山速速去办。
南山看了周耀柏一眼,只主子下定决心,只好照办。
“不行!”周耀柏拉住南山不让他走,急得直掉眼泪。
周青远心烦意乱,没功夫看他在这里闹,放在从前,他还会耐心地和儿子说说利害关系,可如今看见周耀柏不懂事,他只觉得心烦。
“够了!你小小年纪不知用心念书,只管惦记金玉之物,像什么样子!把你屋里的东西当掉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周青远不耐烦地打断儿子的抱怨,自打家里艰难起来,他对这个儿子就愈发不满。
都是他从前太娇养他,给他惯出一身的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