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阿笙。
是那个藏匿在她家中,疑似背负血债,被朝廷通缉的要犯。
她唇瓣微张,心跳陡然加快,一股寒意从脊背悄然爬升。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受惊小兽般缩进枕被间。
穆琰神色微敛,看着她那一瞬的退意,眸光不动声色地沉了几分。
“这么怕我啊?”
他嗓音低哑,缓缓俯下身来,身影倏然逼近,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容宁又往里缩了缩,整个人几乎蜷成小小一团,想要将自己藏进枕被最深处似地。
穆琰望着她这幅模样,眸光微沉,抿唇沉默了片刻,还是抬手,一把掀开被角。
容宁怔了一瞬,下意识想抬手阻拦,却在望见他那双冷凝的双眸时,生生止住了动作。那一双幽深凤眸,似藏了千层雪海,蕴着森冷怒意,令人望而却步。
“别动。”他嗓音低哑。
她咬了咬唇,只得红了脸颊,强忍着乖乖任他拉开自己领口。
衣襟被微微拨开,凉意拂过肌肤,她身子僵了僵,羞得耳根滚烫。
穆琰神色专注,眉心微蹙,指腹贴上她颈侧那一片伤处,低头细细检视了一番。
虽还红肿着,但到底不似昨日那般触目惊心。
手指缓缓滑落,最后顺势撑在她床榻一侧,将整个人都半倚在她身侧,几乎将她困在了怀中。
他的气息太近了,带着清冽冷香,一寸寸逼人。
容宁蜷起手指,紧张地攥着锦被,睫羽轻颤,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他低低开口:“你方才,唤的谁?”
他问得极轻,极慢,却似冰凉刀尖贴着肌肤游走,一缕缕细细逼问而来。
容宁一下子胀红了脸,纤长睫毛乱颤,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我,我唤你啊......唤的...林笙啊......我不唤你,还......还能唤旁的什么人不成?”
穆琰闻言,冷笑了一下。
那笑意,似极寒之地卷来的风,直叫人心头发凉。
“是么?”
他身子又低了些,眸光犹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的脸。
她慌乱的眨眼,呼吸的节奏,颤抖的唇线,皆落入他眼底,无所遁形。
容宁只觉自己像被剥开了心思,当场尽数袒露在他眼前。
羞、怕、紧张、委屈,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她想要背过身去避开他,却又被他撑着,丝毫都动不了。
她睫毛垂了下来,唇瓣咬得殷红,分外难捱。
良久,许是她眸底的惊惧不适太过分明,穆琰望着她怯生生的模样,终是微微往后挪了些,撤回了撑在她身侧的手臂。
虽只撤开了一点点距离,却终究是放过了彼此。
“往后,不许唤我林笙。”
容宁一怔,抬眸看他。
“......哦。”
她声音软绵绵的,像小猫儿轻轻拂过的尾巴尖儿。
她不敢反驳,也不敢再冲他耍小性子,只得乖乖应了,目光怯怯,又似想说什么。
穆琰冷眼瞧见她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听她声音极轻地犹豫开口,像试探,又像是讨好:“那......那我唤你什么好?”
她抬眼看着他,眸光认真又怯弱,像是怕他不答,又怕他生气。
穆琰凝视着她,神色莫名一瞬后,眸底的寒意似在悄然褪去。
仿若雪峰轻化,冰川生春。
他狭长眼尾微弯,忽地轻轻促狭一笑。
“叫相公。”
容宁愣住了,眨着眼睛望着他,像是被谁点了穴道,久久没反应过来。
屋中骤然安静了下来,唯有窗外枝头上鸟雀的啾鸣隐隐传来。
她没有作声,只睁着那双清澈杏眸,望着他,唇角微张,一副懵懂模样。
这份长久的沉默,仿佛令空气都凝住了。
穆琰眸中难得的些许笑意,也像被风一吹,悄然散尽了。
他眉宇间的柔和神色迅速褪去,重新覆上一层薄霜。
容宁察觉到气氛变了,心头一紧,悄悄咬了咬唇。
她原本是真没反应过来,可他这人情绪难测,喜怒全凭一时心意,若惹得他不快,倒霉的只会是她自己。
敷衍敷衍他得了。
如此想着,她垂下眼帘,低低轻唤了一声:“......相公。”
语气干巴巴的,连尾音都没上扬半分。
可即便这样,穆琰的面色还是柔和了下来。
他别过脸去,喉头微动,轻轻咳嗽了一声。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像要掩盖耳根迅速攀上的微微红晕。
容宁瞥见他这副模样,心底微动。
她忽然有些忍不住想笑,觉得这人真是又霸道又好哄。她眼珠轻轻一转,坏心地拉住他衣袖,声音软软黏黏地叫起来:“相公?”
她叫得带了点娇气,像撒娇。
“相公......”
穆琰耳根“唰”地一下红透了。
他偏过头去,耳根脖颈几乎烧起来一般。
她轻晃着他衣袖,一边一声接一声唤着,“相公、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她唤得兴致上头,嘴角都弯了,唇红齿白,声音清软,像小奶猫蹭着人,撒着气。
他伸手过来,掌心微凉,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好了,别叫了。”
第29章 无聊
他的手掌很大,也很宽厚,几乎一掌便能将她半张小脸儿全数覆住。
容宁柔软的唇瓣抵在他掌心,温热湿润,如初绽花蕊,沾着吐息轻颤,带出几缕酥酥麻麻的触感。
如火燎一般,倏然烧进掌心深处。
被烫着了似地,他猛地收回手,动作迅疾得几乎要出现残影。
他指节骤然蜷紧,垂在身后,一时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避开她的视线,呼吸略紊乱,耳根红得像日落时的红霞。
容宁瞧见他那局促模样,先是一怔,被戳中了笑穴似的,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笑得眉眼弯弯,眸底似藏了点点细碎星光,盈盈荡漾开来。
穆琰一愣,转头看她。
只见她那双清澈杏眸笑得像藏了春水,唇角轻扬,小小一团窝在榻上,活似捂着笑意的小狐狸。
他脸更红了,似被她笑得板起脸来。
“笑什么,无聊。”他轻声斥责,却并不凶,难得泄露出些许心虚。
容宁笑得肩头微颤,指尖轻拧被角,竭力想忍住,可唇角仍止不住地往上翘。
穆琰有些挂不住面子,猛地起身,一把掀开纱帐就要走。
可刚跨出两步,才到门口,忽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
他侧过脸,神色一正,轻咳了一声,“厨房灶上我烧了热水,温着没撤。你先起来洗漱更衣......洗了会舒服些。”
说罢不再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门帘轻轻垂下,阻隔了她戏谑的目光。
容宁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眸弯弯,嘴角还漾着笑意。
她从未见过他那副模样。
像是被她调戏了似的,竟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仓皇得教人忍俊不禁。
她抱着被子躺回枕上,笑得直打颤,眼睛都湿了些许。
心里忍不住地嘀咕:这人恐怕是头一回被人追着叫“相公”,叫一声便这样脸红耳热,实在是好笑极了。
话虽如此,可他竟然会......亲自给她烧热水?
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她蹙眉,越想越不对劲,可琢磨了半晌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抬手掀开被角,想着也该起身洗漱了,刚一动身,整个人登时就僵住了。
裙摆上染了一大片暗红色痕迹,分明是......葵水来时的痕迹。
她怔愣一瞬,脸“唰”地一下烧了起来,一直烧到了脖根。
那......穆琰替她擦药时,没发现吧?
还是说......他早就看到了?
她羞得脸颊发烫,像鸵鸟般缩进被褥里,只想立刻钻进地缝。
“......呜。”
她闷在被子里,忍不住小声哼唧一声,窘得整个人浑身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