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忙不迭福身见礼,见他脸色不好,赶紧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静寂下来,只余对望的两人。
穆琰走近,容宁转身别过脸去,不看他。
穆琰抿唇,仍缓步走过来,缓缓蹲下身子,视线与她平齐,静静望着她。
容宁被他望得不自在,起身欲走,却被他猛地伸手扣住手腕,奋力一拽,拉进他怀中。
“穆琰!”她挣扎,他手臂内收,从身后拥紧了她。
“对不起......”
他沙哑开口。
容宁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抬头望向他。
一夜之间,原本意气风发的他竟憔悴了许多,眼下泛着淡淡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眠。
他拥紧她,埋首在她颈窝,闷闷地说:“对不起,昨日,是我的不是,我太冲动了。”
容宁心口一酸,垂下眼帘,不再挣扎,静静任他抱着。
穆琰沉默良久,忽然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容宁懒得动弹,正要开口拒绝,穆琰却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径直出了王府大门。
门外早已备好骏马,蓄势待发。
容宁见状,有些为难,拉住他,“又要去打猎么?我实在累的很,腿还酸着呢,一点劲儿都没有,改日再去吧。”
穆琰安抚似地揽过她肩头,“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罢翻身将她揽上马背,勒紧缰绳,狠狠一夹马腹,策马疾驰。
这一程很远。
即便一路快马加鞭,中途换了好几匹马,仍旧赶了整整一日的路。
容宁本就疲累,颠簸之间实在支撑不住,渐渐昏昏欲睡。
穆琰箍紧她腰肢,扯过身后随风飞扬的披风,紧紧裹住她,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不时俯首在她耳畔低低哄着:“再忍忍,就快到了。”
风声呼啸中,她意识迷蒙,只觉日光渐斜,耳畔心跳声始终沉稳轰鸣。
她实在搞不明白,这么远的路程,究竟是要去哪里,又为什么不坐马车,甚至,为什么要走的这样急迫仓促,连改日再去都不成。
她腹诽着,实在搞不懂他,胡思乱想间,实在捱不住了,终是眼皮子一阖,依偎在他怀中昏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夜幕降临,月上中天,皎洁月光落满大地。
“到了。”
他终于勒停马匹,低声说。
容宁如梦初醒,茫然抬手揉着眼睛,眼前一片迷蒙。
夜风带着山野特有的清冽,混着熟悉的草木气息拂过面颊,其中仿佛还有蔷薇花的香气,隐隐萦绕在她鼻息间。
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昏沉意识被这缕气息勾得渐渐清醒,指尖轻轻攥紧了穆琰环在她腰间的手,掌心触到他冰凉手中紧攥的缰绳,才猛然惊觉自己仍在马背上。
她艰难睁开双眸,缓了一会儿,待视线渐渐清晰,却瞬间怔住,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眼前,竟是她阔别多日的小院。
熟悉的木门和低矮篱笆仍在,月光下,一切如旧。
容宁呼吸一滞,心口陡然酸楚翻涌起来,恍然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第73章 祖宗
轻轻推开院门, 容宁怔了怔。
她四下望去,只见许久未归的小院依旧收拾得极为干净妥当。
院中地面被扫的干干净净,窗纸换了新的, 窗棂明净,甚至角落里随手摆着的粗瓷花瓶里, 都插了新折的花枝, 点缀的很是清新。
她心头一颤,仿佛有一股暖意,自心口涌出来, 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
满院蔷薇花开的极盛, 层层叠叠的嫣红花苞傲然盛放着, 娇艳欲滴。
微风拂过,花影摇曳间,馨香浮动, 轻柔香气萦绕在她鼻息间, 容宁怔怔望着那满目绯红, 恍惚觉得这般光景恍若梦中一般。
穆琰忽而从身后拥住了她,滚烫体温隔着微凉的衣衫熨贴到她身上,顿时令她对此时此刻有了强烈的真实感。
这不是梦。
她真的, 回来了。
穆琰俯首,将头搁在她肩头,眉宇间透出淡淡疲惫, 轻轻在她耳畔说:“此次剿匪, 实际是剿灭了宁王的一个重要据点,重创了宁王的势力,宁王...恐怕很得消停一阵子了。”
容宁不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穆琰勾唇, 笑了笑,拥紧了她,“我已去求过皇上,允了我好一段休假。”说着握住容宁肩头,将她转向自己,低头望着她的眼睛。
“我难得有假期,往后这一段日子,我只想同你一处,你既然想回来,那我们,便一起在这小院儿里,好不好?”
容宁心尖儿微颤,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唇瓣儿张了张,却只觉喉头涩的发紧,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
只能那么仰着头,怔怔地望着他。
穆琰低低笑了,俯下身去,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就这么说好了。”他贴着她的唇说。
那凉薄的薄唇贴着她的,初时极轻,若羽毛轻轻拂过,带着试探。
容宁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渐渐紊乱,却到底未曾退开。
她纤长睫羽微微颤动,缓缓阖眸。
唇齿交缠间,蔷薇花的芬芳隐隐渗入两人交融的气息。
穆琰一手捧住她面颊,掌心温热,带着薄茧,轻轻摩挲着,另一手缓缓收紧,将她牢牢拥进怀里。
容宁心口怦怦直跳,一颗心渐渐越跳越快,几欲失了分寸。
她身子渐软,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几欲滑落下去,穆琰微已俯身,轻易横抱起她,径直阔步走进屋里。
屋内没有点灯蜡,幽暗一片,唯有皎洁月色透过窗棂,映得洁白窗纸上一片柔光。
容宁偎在他怀里,心神恍惚,耳畔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他汹涌有力的心跳。
她羞怯地别过脸去,耳尖烧红,想必早已红透。
“宁儿......”穆琰低低唤她,带着沙哑潮意。
容宁微微抬眸,幽暗中只能勉强看清他凌厉轮廓和眸底汹涌摇晃着的一片暗潮,既深且烈。
她望着他,想起他这一路奔袭,忽地鼻尖一酸,泪意涌了上来。
她还未说话,唇便再次被覆住。
不同于方才的轻试,这一次深长缠绵,带着几分几欲压抑不住的急切。
容宁只觉浑身都被他炽热气息包裹,羞怯地几乎要埋进他怀里去。
她指尖无措地揽着他肩头,微微发颤。
穆琰感受到她的颤抖,反而越发轻柔了些,温热呼吸拂洒在她颈侧,低低安抚:“别怕。”
容宁闭上眼,泪水悄然滑落,却不知是因羞怯,还是因旁的什么。
穆琰的唇一点点追随着她的泪痕,怜惜将其尽数吻尽。
“放松些......”
窗外风吹花动,蔷薇花影摇曳。
屋内呼吸声愈发绵长,光影迷离。
容宁心神沉沦,恍若漂泊许久的小舟终于寻到了依靠的岸。
容宁被他拥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心口,只听得那心跳声沉稳有力,仿佛渐渐与她的呼吸融为一体。
她轻声唤着他。
“穆琰......”
穆琰俯首,额头抵住她,低低应着:“我在。”
夜色如许,皎洁月光落满花枝,交缠在夜色深处。
次日清晨,天色渐亮,暖黄阳光透过窗棂,静静洒落在榻上。
容宁在一片暖融光晕中缓缓苏醒,身子被柔软薄被包裹着,舒服地似浸在一汪温泉里。
她深吸一口气,心底还带着昨夜余韵的酥软,鼻息间依稀闻到淡淡的雪松冷香。
然而伸手一探,身边却是空空的。
身侧位置冰凉,她睁开双眸望过去,却根本不见穆琰身影。
她心口微微一紧,连忙起身披衣。
及上绣鞋,她快步走出屋外,四下寂然,静得连院子里鸟雀轻鸣都显得格外清晰。
“穆琰?”她轻声唤了一句。
没有回应。
正疑惑间,院中不远处忽然“噼里啪啦”的响动起来,夹杂着轻微的咳嗽声和锅勺碰撞声。
容宁愣了一瞬,忙循声找了过去。
才刚一走到厨房门口,便瞧见里头烟雾缭绕,灶膛里火光明灭,浓烟从灶膛口里汹涌往外冲,呛得人眼泪直流。
穆琰高大的身躯挤在矮小灶台前,手指紧攥着寻常家用的勺子,费力翻搅着锅里那团早已糊底发黑,不成模样的粥,神情凝重的简直是如临大敌。
烟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他身上的湖蓝常服已被熏得满是灰痕,额头尽是细密汗珠儿,薄唇紧抿,眉目凌厉得活像在战场杀敌,只不过此刻这敌人,换作了一口即将烧穿底的大铁锅。
本该是极狼狈的一副模样,可偏偏他生得极矜贵俊美,眉目如画,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竟反倒为他添上了几分别样颜色,笨拙得可爱。
容宁愣在门外,怔怔望着他,心中不知是酸涩还是柔软,实在忍将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