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四大世家已是不成气候,你当这次柴家为何如此迅速,必然是皇上出手了,什么匪冦,不过是名义上的,裴子鹤心知肚明,柴家救回来也是不中用了,索性借着女儿之死无心他顾,转头再派人去把柴家的家眷接进京安抚,得一个好名声,哼,一手的算盘啊!”
傅相沉思:“我看,裴子鹤那老东西早就想跟另外三家解绑,好一枝独秀了,所以当初答应皇上的婚事那么轻快,如今朝堂官员已是三派,誓死追随皇上的,还有裴家,再就是我们傅家。”
“父亲有了计划?”傅廷攸问道。
傅相沉吟半晌,有些担忧:“我只怕皇上和裴家暗地里已经有了联手,不,准确地说是跟裴聿泽有了联手。”
傅廷攸眉心一拧:“皇上既要打压四大世家,怎么会跟裴家联手?”
“或许,当初立后一事,就是皇上在试探裴聿泽,看他是会像裴子俶一样袖手旁观,还是会为了公主站出来,所以那日皇上始终一言不发,看着裴聿泽出头,和另外三家分庭抗礼,他看到了,所以摸清了裴聿泽的态度,这么快就对柴家下手了。”
“这个动手的时机这么敏感,偏巧是在裴今窈丧礼期间……若是如此,裴聿泽就太可怕了,他将他的老子都算计在内了……”
傅廷攸嗤之以鼻:“父亲未免太高估他了!若是他一心为朝廷为皇上,又何必和郁禾和离。”
傅相瞥他一眼:“是你低估了他,如今看着裴聿泽和羲和公主是和离了,表面上皇室和裴氏之间的关系是瓦解了,但,若是裴聿泽还对公主留有旧情,那裴聿泽就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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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公子们送来公主府的请帖,花样百出,郁禾自然不会一家一家的赴宴,为了省事,所以特意在皇家园林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所有下帖子的公子,为了保持平衡,她还特意邀请了许多闺阁小姐,自然名单都是公主府的崔尚宫拟的。
青鸟取笑她:“公主真是用心良苦啊!”
郁禾嗔她一眼,倒是抽出一份请柬给青鸟,让她送去金府给金小七。
青鸟呆愣,迟疑道:“我还以为公主不会邀请金小姐,会和她身份呢。”
郁禾眉峰微抬:“你以为我不下帖子,她就不会来吗?到时候她无贴硬闯,平白丢人岂非让她尴尬。”
“对!金小姐最是爱凑热闹!”彩鸾笑道。
果然,到了园会那日,金小七早早就到了,直接去了郁禾休息的厢房,飞奔而入,人家还没看清她,她就一把抱住了郁禾的手臂,带着哭腔撒娇:“公主嫂嫂,我还以为你和表哥和离,就不再想理我了,不会邀请我呢!公主嫂嫂果然还是疼我......”
郁禾抽抽嘴角,抵开她的额头:“叫我公主。”
金小七被她抵着额头抬着下巴:“那多生分啊,那不如我叫你公主姐姐啊!大我十天,我不介意喊你一声姐姐!嘻嘻。”说到底她就是要赖着郁禾亲近。
郁禾无奈,只能由着她。
秋阳高照,凉风习习,最适合打马球了,正巧皇家院里里有一处校场,只见场上四位郎君两两成队,将球杆挥的英姿飒爽,坐台上的小姐们看的热血澎湃,一开始还碍于郁禾的公主之尊,后来逐渐的放飞自我,开始为校场上的郎君呐喊助威。
自然,呐喊助威的还是那些生性活泼的小姐,自然,能这样放的开,也是受了金小姐的带领。
“哇!公主姐姐,想不到探花郎居然不是银样镴枪头,马球居然打得虎虎生威!”金小七激动地挥着手里的手帕,面色潮红。
金小七眼珠子从郁禾脸上转到马球场上的程以璋身上,爽然一笑,站了起来喊道:“探花郎卯足了劲啊!公主姐姐正看着你为你加油呢!”
郁禾腾地脸颊一红,拉着去捂金小七的嘴,就看到程以璋策马而过,朝她扬眉一笑,恣意潇洒!
这一幕被所有在场之人都看在了眼里,成了眉目传情的意味。
郁禾瞪金小七一眼:
“被关了那么久,还学不乖!”
金小七努努嘴:“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如何学乖?”
校场不起眼的另一侧,金垣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吞了下口水,费尽扭转脖子去看身侧的裴聿泽,蓦地背脊一僵,赶紧又扭回头去,那眼神太冷太可怕了......
他又忍不住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小声嘀咕:“碎嘴子!”眼见着那头的金小七打了个喷嚏。
若不是他看到金小七房中的请帖,他都不知道今日这场园会,这今日因为柴家的事,好像整个金家都沉闷了下来,他去段家串门,段家亦是如此,更夸张的是,一向嚣张纨绔的段二被关了起来,说是要用功读书。
大家都好像有些岌岌可危之感,只有裴府,一派自如。
他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一见金小七的请帖就要一起来凑热闹,谁知金小七得意洋洋指着请帖上的名字:“只有我一人哦!”
切,有什么了不起,没有请帖他也能入,这不,他立刻去找了裴聿泽,谁知裴聿泽正在参加三司会议,本以为没有指望了,没成想下一刻裴聿泽竟然仪表堂堂从会堂走了出来,他立刻迎上去:“表哥,听说今日公主嫂嫂在皇家园林办园会!”
裴聿泽一言不发,脸色极沉,一上马车,涂庚就直接驾车往皇家园林驱。
金垣恍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表哥,你该不会是从会议溜出来的吧?”
裴聿泽斜睨他一眼:“正大光明。”
“呵呵......”金垣又问,“用了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裴聿泽端坐会堂,神思不属,接连应答刑部尚书的问题迟疑,尚书表现出了不满,他索性起身,直接道:“请恕下官先行告辞,事后自省书奉上,任由几位大人责罚。”
他话音刚落,也不等几位大人反应,步履略急地走出了会堂。
“怎么回事,聿泽何事这样不持重?”
刑部尚书面对众人的疑问,有心维护裴聿泽,干咳一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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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垣见裴聿泽在,那这场园会还需要请帖吗?还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可他没想到今日这园会卡的这样紧,没有请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得入内,就连裴家大公子的名号也不好用了。
他跟着裴聿泽站在园门,看着守门的御林军始终低垂着头,态度却是强硬,举着手里的刀就没放下过。
丢人!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金垣看了眼裴聿泽,见他竟然没恼,平静的脸色不辨喜怒,也是,他表哥向来镇定的!
只见裴聿泽转身就走,金垣叹了口气,看来是这裴家大公子的身份在羲和公主跟前也不好使......
他以为要回马车去,谁知见裴聿泽拐进了另一侧,金垣尚在莫名,下一刻,就见端方雅正的裴大公子脚尖轻点,身姿飘逸轻盈地消失在了墙头。
.......
金垣看着不远处巡逻的御林军心里有些发怵,不错,他跟着表哥......翻墙进来了!
他真是怨念丛生啊!裴聿泽居然也会做这种不稳重的事!可现在看着裴聿泽淬了冰的眸子,盯着场上英姿赫赫的程以璋,他有些明白了。
只见程以璋长臂一挥,马球从他的球杆之下飞射而出,一杆入洞!
满堂喝彩!
郁禾激动地站了起来,和金小七握着手跳着喝彩。
“啊!”金小七眼风一扫,转头看到了裴聿泽正款款而来,她吓得尖叫一声,脚下一崴,跌坐下去,连带着郁禾也跌坐了下来。
“怎么了?”郁禾莫名。
青鸟彩鸾已经顺着金小七的视线看了过去......
“啊!”两人也尖叫了一声。
郁禾这才后知后觉抬头,顺着几人的视线看过去......蓦地背脊一僵,也差点叫出来!
只见裴聿泽身姿颀长,英挺瑰伟款步而来,凉风拂起衣摆,在为他造势,连头发丝都沁着寒意,俨然从地狱而来的矜贵修罗。
那些小姐和场上场下的公子们也都看到了,顿时站起身来,规规矩矩,不苟言笑。
眼看着裴聿泽走上公主的坐台,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程以璋坐在马背上扛着球杆静静看着。
金小七见表哥脸色冰冷,立即识趣地绕到了郁禾身后去,探出脑袋来跟他打招呼:“嘿嘿,表哥,哥哥,你们也来啦。”
郁禾镇定抬眼:“你怎么进来的?”
金小七嘴比脑子快:“不是公主姐姐邀请的表哥?”话音刚落就受到了哥哥金垣的白眼。
郁禾莞尔:“不是,所以,裴少卿到底如何进来的?”
裴聿泽慢条斯理:“这并难不倒我。”
金垣撇撇嘴,翻墙进来还能这样理直气壮,不愧是我表哥。
金小七眼珠子一转,唯恐天下不乱:“表哥既来了,不如上场打一场?好久没看表哥打马球了,探花郎可厉害了呢!”
裴聿泽不屑一顾,凉声道:“雕虫小技。”
金小七扬起下巴:“哦?比比看才知道哦,表哥。”
金垣看出妹妹想用激将法,可表哥岂是能被激将之人,天真!金垣哼笑。
“牵马来。”
金垣刚塞进嘴里的樱桃蜜饯还没咀嚼就一骨碌吞了进去,他锤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
他看着裴聿泽走下坐台,一跃上马,就惹来一阵低呼,他又见裴聿泽的目光轻轻扫过坐台,在郁禾脸上停了停,金垣看向郁禾,见她避开了裴聿泽的凝视,低头饮茶。
金垣也立即跳下坐台,蹬上另一匹马:“这可是四人马球赛,表哥,我跟你一队!”
裴聿泽已经策马徐行上了校场,金垣跟上,太好了!他终于能和表哥一队打马球了!
结果金垣傻眼了,原本场上的郎君全都抱拳作揖打马下场了,只留下程以璋一人在风中飒飒。
金垣立刻明白了,裴聿泽下场了,这明摆着是冲着程以璋来的,怒火不好估计,谁敢撞在枪口上跟程以璋一队,万一惹恼了裴聿泽,他们家老爷子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金小七已经急了,凑到坐台前的围栏边嚷道:“你们就没人跟探花郎一队吗?”
“......”
“啊......”金小七跑回去和郁禾道,“公主姐姐,探花郎好可怜哦。”
程以璋倒是云淡风轻得很,对于没有队友支援也丝毫不怵,也不介意,仰脸一笑:“一打二,也无妨!”
裴聿泽眸色微沉,冷冷开口:“阿垣,你下去。”
金垣不情愿,反抗的话还没出口,忽然听到一声娇喝。
“我来。”
原本看好戏的众人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齐齐看向公主的坐台,郁禾已经从坐台上盈盈而下,立刻有人牵了马来,只见郁禾踩着马夫上马,策马而行。
圆润的珍珠颈链晕着光泽衬着郁禾耀眼生辉,众人都看呆了,裴聿泽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睁睁看着郁禾策马停在程以璋身侧。
“我与你一队。”郁禾朝程以璋微微一笑。
裴聿泽攥着缰绳的手缓缓收拢,金垣见情况不妙,连忙陪笑:“公主,我下了,你也下吧,让他们两个打!”
郁禾不依:“既上来了,启有不打之理!”
裴聿泽冰冷的眸子扫过郁禾二人,情绪在眼底翻涌,他震喝一声:“鸣鼓!”
几案上,香烟袅绕而升,马球随着一声击鼓,飞上了天空。
裴聿泽从容地漠视着程以璋,精锐逼人,若是旁人恐早已在这眼神下乱了方寸,莫说挥杆去接球了,恐怕一打马就得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程以璋却镇定自若,结结实实接住了球,一鼓作气,策马逐球。
所有人都从坐台上纷纷站起走到了围栏边,看着滚滚黄土飞扬,眼见着程以璋就要一举得筹,却是眼睛一晃,一抹身影从斜刺闪现而来,猝不及防从程以璋杆下抢夺马球,脱颖而出,程以璋追赶不上,电光火石之下,裴聿泽一举入杆。
喝彩声顿起,坐台上的人全都放开了矜持,为裴聿泽叫喊。
金小七尤其兴奋:“表哥好厉害!”但她也不忘为郁禾打气,又喊一声,“公主姐姐加油啊!”
裴聿泽勒马旋身,稳住马脚掀眼看去,却见郁禾策马行至程以璋身侧,宽语安慰:“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