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泽冷静的眼眸陡然迸出怒火,他大喝一声:“再来!”
这一次由他主发,他不遗余力,挥斥球杆,所有人都被他万夫莫敌的气势震慑住了,敛声屏气紧张地攥住了手。
程以璋不愿坐以待毙,拼尽全力挥杆上前,却因太过着急想要阻拦而失了准头,只见脑袋正要往裴聿泽的球杆撞去。
郁禾瞧得分明,大惊失色:“小心!”她也策马奔驰而上。
却见裴聿泽眼神一凛,手腕一转,千钧一发球杆在他手里转了轻微的弧度,完美避开了程以璋,可郁禾已经策马冲了上来,来不及收手。
“郁禾!”
“公主!”
“啊!”
场上惊呼声此起彼伏,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前倾,只见程以璋一掌击在马身,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揽过飞驰而来的郁禾,力度太快太重而使两人双双落地。
终究是距离更近的程以璋及时护住了郁禾,他抱着郁禾摔在地上扶她坐起,急切地问着:“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郁禾动动手脚,摇头:“我没事。”
程以璋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觉,周围很安静,静得诡异,静得让人心慌,郁禾也发觉了,莫名的,两人同时抬头朝上看去。
裴聿泽坐在马上,垂眸看着他们,身姿萧萧肃肃,手伸在半空中,犹如冻结一般,眸光却冷冽如锋刃,锋刃之下是呼之欲出的沉痛,尖锐的痛撕心裂肺,他看着程以璋扶起郁禾,郁禾看着他,很平静。
忽然,他笑了一声,眉眼弯了冰冷的弧度,收回手,垂眸笑了一声,极尽嘲弄。
第42章 妒忌
公主!公主!”金小七,青鸟彩鸾和御林军们蜂拥而至将郁禾团团围住。
那些小姐公子才从裴聿泽的脸色惊恐中缓过神,变得更加惶恐,全都纷纷跑下坐台冲到校场。
所有人的关切顿时乱成一锅粥。
“公主没事吧!”
“表哥……”金垣心惊胆战,声音轻飘飘地喊了一声。
裴聿泽恍然,凝注着郁禾跳下马背,立刻外围的人让出了一条道,一层一层直让到几层。
喧闹杂乱的场景又静了下来,郁禾垂眸感觉到裴聿泽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带着逼人的强势。
“有没有受伤?”裴聿泽隐忍着狂怒,力持温和低沉问她。
郁禾不理他。
裴聿泽看到程以璋的手还扶在郁禾手臂下,再也克制不住喧嚣的妒意,一把握住郁禾另一只手臂,强迫她转过身,怒道:“我问你有没有受伤!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郁禾也怒了:“你既知危险,为何还要打那么危险的球!”
“那是他自不量力!就该知难而退!”他恼怒地冷瞥程以璋一眼,意有所指。
众人见他们面红耳赤,大气也不敢喘。
郁禾气死了,转身欲走,脚踝却传来一阵刺痛,她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倒,程以璋眼疾手快正要扶她,结果还没碰到她的手臂,腕骨也传来一阵刺痛。
程以璋惊怔抬眸,对上裴聿泽强势冰冷的眼眸,下一刻手被甩了出去,力道大的连身子都转了个圈,等站定后,裴聿泽的另一只手已经抱起了郁禾。
他不顾众人的瞠目结舌,郁禾气得去锤他:“你干什么!裴聿泽你放开我!我不用你管!”
裴聿泽却丝毫不理,脸色极冷,怒吼一声:“宣太医!”
青鸟彩鸾才猛地回神,赶紧跟上,那些御林军也全都跟上。
金小七见状也要跟上,却被金垣硬生生拉了回来,金小七不满回头:“干什么!我要去看看公主姐姐!”
金垣挑眉:“是去看戏吧!”
金小七眼一瞪,双手叉腰:“不许你侮辱我对公主姐姐的感情!我很担心公主姐姐的!”然后眼睛瞄了瞄,语气心虚软了几分,“顺道看看戏。”
金垣哼了哼。
金小七凑近他问:“你几时见过表哥强势的这么外露的?我感觉他都快要气炸了!”
金垣摸了摸下巴。
“表哥不是主动写了和离书了嘛,怎么才多久啊,他想干嘛呀?”
金垣继续摸下巴。
金小七瞥他两眼:“你长胡子了?装什么深沉。”
金垣气急败坏,点着她的额头:“没大没小!走!”
“去哪儿?”
“去看表哥啊!”
这场园会,随着郁禾摔马提前结束,这三人争竞裴少卿大发雷霆的戏文又能让京华城津津乐道个十天半个月了!
金垣走到一半,忽然四下望去:“怎么不见齐夫人?她不是和公主嫂嫂最要好,今日这种场合居然都没来?”
金小七道:“好像是家中有事走不开,荣姐姐是齐家的当家主母,每日处理中馈很忙的。”
金垣稀奇地看向她:“荣姐姐?你何时跟齐夫人也这么要好了?”
金小七骄傲地仰起头:“荣姐姐和公主姐姐天下第一好,我和公主姐姐天下第二好,那么交换一下,我和荣姐姐也是天下第二好!”
金垣被她逗笑:“还天下第二,自己封的吧!”
金小七睁大了眼睛:“我跟公主姐姐可是共患过难的,在桂峰庵堂,孤寂的一个月,都是我陪着公主姐姐说笑玩闹,可不是天下第二好嘛!”
金垣脸色一正:“在表哥面前你少提桂峰庵堂,口无遮拦!”
金小七凉凉道:“不提难道就不是表哥做下的事了?”
“你!”金垣从来说不过妹妹,只能恶狠狠瞪着她,“今日表哥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不想遭殃就机灵点!”
金小七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哥哥,我比你机灵多了。”
虽然今日表哥动怒的非常可怕,但也因此,她“机灵”的好像找到了靠山,嘻嘻嘻。
金垣握紧了拳头看着金小七欢快的背影,气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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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聿泽抱着郁禾进了厢房,起初郁禾还拼命挣扎,见裴聿泽竟能抱着她纹丝不动,她力有不逮,索性也不挣扎了,异常沉默了下来。
她用无声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对抗裴聿泽。
裴聿泽将她放在床榻上,蹲下身子问她:“崴了哪只脚?”
郁禾别过脸不理,裴聿泽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身上可还有哪处受伤了?”
郁禾继续从他手指尖别过脸去,就是不要理他。
裴聿泽目光沉了下来。
青鸟颤着心正要上前解围,结果太医院院首胡太医晃着山羊胡急匆匆跑了进来:“公主受伤了?青鸟怎么这么不当心,我来瞧瞧。”
青鸟立刻给师父使眼色:“师父,师父……”
钻研了一辈子医术的老头子,以医术笑傲朝廷,只会看病症,不太会看脸色,观察起青鸟的眼睛:“你眼睛也抽抽了?”
青鸟立刻道:“师父我没事,少卿也在呢!”
胡太医这才看到半跪在公主跟前裴少卿,他背脊一直:“裴少卿啊,让让,我来给公主瞧瞧……呵!”他上前一见裴聿泽,猛地瞪大了眼睛,“少卿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像是怒极攻心之症啊,我顺道也给你瞧瞧……”
说罢,他一手扣住郁禾的手腕,一手扣住了裴聿泽的手腕,无比正色。
“我没事。”裴聿泽转了手腕,从胡太医手里脱离,“你看公主就行。”
胡太医眼睛一瞪:“胡说!我看你的病症比公主还严重,公主倒是没内伤,我看你倒是心肺郁结,火气旺盛,再不清火,就要吐血了!”
吐血?郁禾眼色微变,却还是不转过脸,裴聿泽但仍旧不在意,只是见郁禾还是没有转过脸,脸色极度黯然了下来。
裴聿泽语声也是暗沉的:“我没事。”
胡太医吹胡子瞪眼:“你们年轻人就爱逞强,来来来……”
偏生彼时涂庚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先是朝郁禾行了礼,然后对裴聿泽喊道:“公子,快,快回府,主君找你呢!”
一直在外头看戏的金家两兄妹也跟着涂庚冲了进去。
裴聿泽闻言拧眉,起身看了眼郁禾,转头吩咐青鸟:“照看好公主。”
青鸟领命,他转身走到门口,金垣正要跟上,却见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眸看过去,眼色一暗。
金垣也跟着他看过去,是公主的方向,公主还倔强地别着脸呢。
等他再回头,裴聿泽已经快走出厢房的院子了,他嚷道:“表哥等等我!”
金小七没有跟过去,跑到旁边挨着郁禾坐下:“胡太医是吗?快给公主姐姐瞧瞧。”
胡太医道:“方才已经搭过脉了,公主只是一些皮外伤,身上还有什么外伤,青鸟检查一遍就成了,至于脚上的扭伤,不妨事,每日擦药膏按摩就成!”
郁禾终于转过脸,硬着声音随意问道:“裴聿泽真会吐血?”
胡太医摸着山羊胡:“说不准,得看他自己,若再气得狠了,吐血也正常。”
郁禾愣了愣,金小七眼睛一亮:“哦~公主姐姐你还关心我表哥!”
郁禾回眸瞪了她一眼:“我是关心他何时吐血!”她嘴角溅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裴家的公子何等矜贵,若是他在我跟前吐血,我可赔不起,父皇只怕到时还得让我禁足,呵。”
金小七暗暗吐舌,看来公主姐姐还在介怀今窈的死硬生生将她扯进去的事。
不过今窈的死能牵扯到公主姐姐,她着实觉得冤枉,那就是一场意外嘛!虽然最近有风声说那不是一场意外,但就算不是意外,那也和公主姐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真不知道姑父他们怎么想的。
连她都想得明白的事,姑父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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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鹤不是想不明白,不过是丧女之痛后的迁怒,加之郁禾闹和离一事,他对郁禾早有微词,皇室被宠坏了的公主,不把裴家放在眼里,他如何能忍,不过是借着今窈之死给郁禾下马威。
可最让他难以接受,更生气的是裴聿泽的态度。
他坐在书房正堂的圈椅上,怒视着裴聿泽,冷喝一声:“跪下!”
裴聿泽不卑不亢,撩衣跪下。
裴子鹤看着他身姿英挺,如此优秀,他反而心痛极了:“聿泽,你自小就是我的骄傲,是裴家的骄傲,更是裴家的未来,在其他三家日渐衰落时,只有你是冉冉升起的朝阳,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可你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若是你庸碌一点,今日我也不必那么生气!那羲和公主早前闹着要跟你和离,完全不讲你放在眼里,今日你不但缺席三司会议,还跑到皇家校场上跟一个无名之辈争风吃醋!你将自己的尊严置于何地!”